“我还以为天上真的掉一个林妹妹下来了呢。”沈攀抬了抬眼皮,一边慢条斯理的手撑着树干站起来,一边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是坐不是躺,放松放松而已,放心好了,这里的蚂蚁真的是我养的,不会往我身上钻的。”
顺手把屁股底下垫着的一把驱蚊草揉吧揉吧丢进旁边呃垃圾桶,沈攀解释道:“驱蚊草,前面过来看见绿化带有掐了几片叶子,这玩意管用得很,蚂蚁闻着味道都会躲得远远地。”
这玩意能驱赶蚂蚁?袁芳芳狐疑的扫了一眼被沈攀丢弃的那几片叶子没在意,反正她又不会在路边闲坐,就算有任务需要蹲点那也可以从后勤上领取一瓶驱蚊液涂抹在身上。时代在前进,警察们的装备也会与时俱进,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准备就不会再出现像以前那样蹲点的时候被密密麻麻的蚊虫包围着咬得第二天睁不开眼睛的惨状。
“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说,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袁芳芳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西点屋,沈攀心里好笑,这女人就是强势,明明都选好了地点却还在这里假惺惺的询问自己。再说了,我刚才其实只是想要在电话里问你几件事的,是你自己主动要求过来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是我叫你过来的呢?
这就是女人啊!沈攀摇摇头,跟女人是没法讲道理的,哪怕她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也一样,照样没道理可见,这是女人天生的特权。
西点屋显然是专门设在n大校门的正对面,里面被装修成精致的上下两层,上层用镂空的护栏隔离成一个一个的小卡座,挺适合学生情侣浅坐低语一述衷肠;下层的桌椅全部靠窗摆放,阳光非常充足,而且靠墙那一面是一整块从地面到天花板的大玻璃墙,坐在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从校门走出来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对那些第一次邀约女生需要等待的男孩就坐……能第一眼就看到爱慕的女孩踏出校门自然是那些初涉情场的男孩子们最大的愿望咯,难不成还会有其他别的想法不成?
沈攀跟袁芳芳当然不会上楼,站在进门处其实就能看到卡座的情形,那座位来一个胖子几乎就差不多可以完全占据了,人家设计之处考虑的就是情侣,他们上去不合适。这都还能够克服,关键是沈攀一到n京,从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就感觉到了袁芳芳强烈针对他的意味,沈攀不会脑子进水的去选择楼上的情侣座来招惹这个女人的,他躲都还来不及。
强势的女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性格,温馨甜蜜充满了爱情气息的西点屋也不能改变袁芳芳的性格。进门之后,袁芳芳抬头上下一打量,很是“威严”的一指靠窗的位置,说道:“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你去选个位置,我去买东西。”
耸耸肩,沈攀无所谓呐。帮自己节约钱是好事,虽然说这趟是出公差,一应的费用回去队里都会给报销,不过能替队里节省一点经费又何乐而不为呢?
随意的找了个位置懒懒散散的半身靠在窗户上感受着被隔离微风的阳光直射在身上的暖意,沈攀打了个哈欠,他发现这家西点屋最大的作用大概是让学生们在这里忙里偷闲的眯个午觉吧,呵呵。
一会儿,袁芳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给你点了一杯热牛奶,还有这个蛋糕是给你买的。”……把托盘里的食物一分为二,袁芳芳端起自己那杯咖啡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就是他们家的咖啡好喝,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合我胃口一些。”
沈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能不能问我一声呢?我也不喜欢喝牛奶喜欢咖啡啊。得,沈攀无语的端起牛奶嘴唇才刚沾上去就忙不迭的放下杯子,实在是太烫了,袁芳芳看到却是“噗嗤”一笑,鄙视的翻个白眼说道:“拜托,这是人家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好不好?”
闲扯了几句,两人之间原本还有些稍嫌窘迫的气氛好转了许多,袁芳芳一口把那精美的小蛋糕塞进嘴里几下咀嚼吞咽下去,又从旁边纸盒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这才正色的问道:“说吧,沈攀,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的话我想你大概会很难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我没说错吧?”
摇摇头,沈攀笑了,他还真不会因为与某人怄气就耽误案子不打电话,这不是沈攀的风格,案情就是出击的命令,一切都以案情为第一序列。当然,沈攀也不会为自己辩解,没有意义么,还不如直接说正事的好:“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这么多年n京警方调查过的怀疑对象具体涉及到哪些行业?是不是这些行业的每一个人员都有一份单独的询问记录?n京警方是不是对这些询问笔录都核实过?嗯,还有就是,针对刁爱兰被害当年的n京外来人员的调查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卷宗里有提到,不过并不完整,很多都是一笔带过?”
“沈攀,你这叫一件事?”听完沈攀的问题,袁芳芳没扔出笑了起来,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就算在男人面前大笑神情也镇定自若,更不会有娇羞的呃伸手捂嘴这些动作,倒是不愧她巾帼英雌的威风。
袁芳芳当然能分清楚场合和时间,笑了几声之后她就严肃的沉思起来,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你这几个问题的确可以算作是一个问题,这点上倒是没错。不过嘛,这件事整个的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
二十年前刁爱兰一案发案起初,n京警方的调查可以说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但是,最开始n京警方一门心思考虑的是情杀,调查的重心工作也主要集中在n大的男学生以及年轻的讲师和教职员工身上。
到后期因为对n大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警方深思熟虑后鉴于凶手分尸的残忍手法,当时的n京警方把侦查的重点放在了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市场上的肉贩、屠宰场的熟练工以及n大自己的厨师和n大附近大小饭店的厨师身上。
等到第二次大规模的排查仍然无果之后,警方把视线盯在了发案期间进入n京并因为各种原因短暂停留的外来人员身上。
“那个时候刑侦上几乎没有太多的技术,顶多就是采集几个脚印比对一下血型,而这些涉及到破案的关键物证警方在几个抛尸现场其实都没有收集到凶手的痕迹,所以,剩下的唯一手段就是发动群众进行声势浩大的排查咯。”袁芳芳也叹了口气,她有些忧郁的扭头望了望从玻璃窗照射到她肩头的那一片阳光,以前很多案子都受限于技术的原因没法侦破甚至没法取证,这是警方最大的一个遗憾:“要是换到现在,刁爱兰这个案子恐怕早就破获了,哪里还需要部里出面召集你们过来帮忙,我们n京刑侦支队的脸面也算是丢光了,成了全国警察系统的一个大笑话咯。”
沈攀沉默的点点头,对袁芳芳的感慨他也是很有一些切身体会。商山的冷冻案里面其实也有类似的情况,相信全国各地都是如此,科技不仅会制约经济的发展,同样会限制住警察们的思维扩展和技能进步,但这是时代的局限,是在所难免,只能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克服,别的不会有更好的主意。
从袁芳芳的话里,他是听出来一些东西。当年的n京警方的数次大行动写在书面上乍一看仿佛是全面铺开,实际在具体工作中却是有一个时间先后,凶手也可能就是打了这么一个时间差跳出了n京警方的几次排查范围。
“而且,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几乎每一座城市都在大搞建设,包括n京市局在内,多数单位甚至都不止一次的搬迁到新的地方,这是城市规划的大蓝图,任何人任何单位都必须遵守,不会以某一个单位某一个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袁芳芳回忆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痛苦和遗憾,沈攀略一思索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是啊,哪里才止n京这一座城市,这些年全国范围内的城市建设那是搞得轰轰烈烈,举国上下几乎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建设好了自然是要搬迁,对一家一户来说搬迁都是一个大动作,更不要说一个单位了。
因为所有的档案都是手写笔录,纸张的主材料来自于木材,时间长了木材慢慢氧化纸张泛黄老化,到最后一张纸看似规整的放在那里,结果手轻轻一摸立时成了片片尘埃。所以,像n京市局这种大单位在搬迁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损毁很多保留下来的资料,这其中就包括了一部分二十年前刁爱兰一案的调查报告和问询笔录……这怪不上任何人,真的要找出一个元凶那只能是时间这个神秘到让人类没法琢磨没法掌握的存在。
“你们现在看到的卷宗已经是李支队长上任之后抽调了支队大部分的警力耗时将近半年才整理出来的,可以说这就是现在最完整的资料,再没有其他。”袁芳芳坦诚的望着沈攀,n京刑侦支队真的已经在这个案子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真的没有办法投入得再多了,那不然不会有任何一座城市的警察会主动抛下颜面在自己的城市里去听从几个外援的调兵遣将,那关系到所有n京警察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