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静默,香案上供着的小尊白玉观音一脸慈悲的看着众人,似悲,又似什么情绪也没有,仿佛站在佛的高度看着一场闹剧。
尚宛妗忽然就冷笑出声,抬着下巴看向尚知章:“父亲觉得是一个月合适,还是三个月合适?”
目光里的嘲讽与讥诮毫不掩饰。
尚知章被刺得暴跳如雷,再看到众人不信任的目光,脱口而出:“就让她老死在庄子里面,再不接回来了行了吧?”
尚宛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父亲以前是做过大将军的人,令出无悔,我们相信您。”相信才怪!
顾姨娘这才知道大势已去。她原想一箭三雕,谁知到头来是自己被雕啄瞎了眼。
尚宛妗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这般难以对付的?她不信,她身边一定有高人!顾姨娘忽然想起刚住进武威侯府没多久的长邪来,笑得面目狰狞,若是这次能保全性命,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尚宛妗是看着顾姨娘挨完那五十大板才会漱春院给脸上上药的。武威侯府的家法是一根上百年的木棒,是用油熬过的,放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腐朽,反而越来越结实。
尚知章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再帮顾姨娘,因此给顾姨娘施家法的不是尚知章的人,而是常青院的人。尚老夫人想着今日是侯府的大喜之日,打死了人传出去不好,便吩咐了施刑的人,只要不把人打死,能打多狠打多狠。
怕顾姨娘的惨叫声传了出去,越嬷嬷还拿了屋子里擦桌子的帕子塞进她嘴里,整个人绑在条凳上,绑得结结实实的,根本不能挪动半分。
尚宛妗冷着眼看着顾姨娘狰狞的表情,再听到木棒打在肉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心里不知道有多解恨!在华荣客栈醒来之后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一半。
顾姨娘之前一心想着自己能对付尚奚舟和尚宛妗,稳操胜券,又怕二娘来了日后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来,所以早叮嘱了二娘今日万事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她自己,也只带了刘二娘这么一个心腹。
如今刘二娘被看住了,她又尚未来得及在常青院里面安插眼线,竟是连一个给二娘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等五十家法打完,顾姨娘已经奄奄一息,尚知章心狠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有多狠,当下也不顾顾姨娘的伤,直接让人扯了一块布裹着,扛了从武威侯府的后门出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颠簸着朝庄子去了。
顾姨娘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想要再看看二娘,直到上了马车,这才绝望的晕过去。
尚知章神色复杂的看着钟雪盈,心里有些懊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钟雪盈盈盈一拜,先开了口。
“今日之事是雪盈莽撞了,还请侯爷不要放在心上……这个时辰,外面的客栈也该散去来,侯爷且收拾收拾心情出门送客,雪盈这就同曲嬷嬷和雀儿一起回新房。”
顿了顿,又道:“妾身的丫鬟和嬷嬷都不是多嘴的人,侯爷不必担忧。”
尚知章笑不出来,勉强缓了缓语气,道:“依你所言。”
等钟雪盈走了,尚老夫人才对尚知章道:“你也出去应付应付吧,这里还有我和你弟媳妇善后呢!”
尚知章甩了甩袖子,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告退了。出了常青院,他整个人脸上就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来,仿佛刚刚甩的不是袖子,而是一桩烦心事而已,甩掉了,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尚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向尚奚舟和尚宛妗。
“可怜的孩子。”她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们爹爹也算是为你们讨了公道,心里不可暗生怨恨,要常存感恩之心才是。”
尚宛妗心里冷笑,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能颠倒黑白的人。只是这会子她也没有力气再跟尚老夫人掰扯这些了,迎着尚老夫人的目光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孺慕来:“祖母说得对,宛妗都听祖母的。”
尚老夫人又盯着尚奚舟,尚奚舟急着回去给尚宛妗的脸上药,自然不会这会子再跟尚老夫人逞口舌之利,忙点了点头:“今日还多亏了祖母从中斡旋,爹爹之前被顾姨娘蒙蔽,才会那么对孙儿,孙儿心中都明白着呢!”
至于以后到底要怎么做,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尚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摆手放了他们一马:“你们也回去吧,元娘是女孩子,脸最重要,派丫鬟去把你们爹说的那个活血化淤的膏药要来涂,元娘脸未好之前,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只你们父亲和继母那里每日去一趟就行……桂妮先留下来吧!”
尚宛妗看了桂妮一眼,出了这种事,她想继续留在她身边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尚宛妗还记得自己与桂妮的约定,抬起头来对尚老夫人请求道:“桂妮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上天有好生之德,请祖母好歹留她一条性命!”
桂妮到底是尚老夫人的人,尚老夫人当下就爽快的应了,尚宛妗和尚奚舟这才告退出门,出了大门,就听见尚老夫人对一直被遗忘在地上跪着的王大夫道:“王大夫也请起来吧,我儿已经走了,我一介老妇人也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尚奚舟紧紧拉着尚宛妗的手,出了常青院之后径直朝漱春院走去,一边吩咐了身后跟着的锦书去武成院要药膏……人是他打的,凭什么不要他的药膏!
尚宛妗抿着嘴儿笑出声来,脸颊疼得直吸冷气,她嘟嚷着对尚奚舟道:“哥哥,我真欢喜,我心里真痛快。”
说话间已经到了漱春院门口,尚奚舟还没来得及回一句“哥哥也欢喜”,就与身上换了一套新衣裙的尚宛仪迎面对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