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环境受限,工作人员只找来两把简陋的塑料椅,颜色土黄,用料精简,看起来和旖旎气氛一点儿也不沾边。
众人甚至觉得这破道具可能会给仲钦的表演减分。
戏是古装戏,这一段本来应该让演员穿轻薄的纱衣,辅以帘栊帐缦的环境布置,才能营造出唯美淫靡的场景来。
然而现场只有两把土黄色塑料凳,一群表情各异的围观者,和冰冷苍白的地板墙壁。
仲钦将其中一把椅子放在另一把椅子的斜对面,随后环视一圈,目光在季舒远身上停留了两秒。
季舒远以为他想向自己借戏服,毕竟仲钦身上过于现代的服饰很容易让人出戏。
但他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移开目光,在背对着众人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室内陷入一片紧张的静谧。
就在大家都在疑惑仲钦究竟会如何表演的时候,只听见“刺啦”一声,他竟然直接将自己身上那件v领t恤撕开了!
衣服从中间被撕成两半,变成一件薄薄的开衫。
仲钦缓慢地脱掉鞋袜,其中一条腿搭在对面那张椅子上,长长地伸展开来。
他今天穿了条休闲阔腿裤,能够不费力地从脚踝撩上去,越过膝盖,松松垮垮地垂在大腿处,露出一条肌肉匀致、修长白皙的腿。
他抬起脚跟,那条腿立刻绷紧,展露出引人遐想的力道。
只有足尖一点留在椅子上,重量全部压在那块儿,莹白上染了一层绯色。
足弓勾起,轮廓漂亮得如同工笔细描。
季舒远这才注意到他没穿先前那双毛绒拖鞋,换了双雪白的板鞋。
本来也是,大热天的谁会穿那么双毛绒拖鞋?即便空调温度低,视觉上也让人觉得不合时宜。估计是他嫌板鞋不舒服,随便在化妆间找来穿着放松的。
季舒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仲钦穿着拖鞋一晃一晃的脚那么印象深刻,明明他对这个部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甚至还挺嫌弃。
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在意仲钦的足弓,因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难以扼制地将目光停留在那里。
人类对美的追逐大概源于天性,不局限于物种,也不局限于部位。
季舒远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
也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觉得如果自己握住那只脚,手掌大鱼际的地方应该可以正好嵌进足弓的弧度里。
随即他便被自己这种堪称骚扰的想法烫了下,面上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将视线挪向别处。
仲钦一只腿垂地,一只腿支起,身子微侧,继而往后靠在椅背上,臀几乎是悬在外边,后腰用力地弓着,与衣服贴在一起,室内灯光穿透轻薄的面料,隐约勾勒出那截窄腰的形状。
摆好动作后,他偏头朝向对面那张椅子,眸光垂落,在众人的视线中显出一张线条利落的侧脸。随着这个姿势,他双肩高度不再一致,被扯烂的布料受重力影响滑落一半,露出他圆润的肩头,和半扇瘦削的蝴蝶骨。
“皮肤真好啊……玉雕似的……”
看见这场景,邓琪一时没控制住,羡慕地用气声低低说了句。
季舒远面无表情,警告地用眼神点她,吓得女孩儿立刻噤声。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仲钦的呼吸声。
他将下巴抵在肩上,表情里带着一丝痛苦,起伏明显又急促。
明明两只手都隐在身前,并不能看清他的动作,却更让人浮想联翩。只见他肩膀时而耸起,时而落下,带得背上那双蝴蝶骨仿若展翅。
约莫一分钟后,仲钦紧紧蹙起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鬓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汗水。
他垂着眼睫,神情有些怔然,又有些迷惘。
半晌,他自嘲般勾了下唇角,缓慢地将垂落的衣服拉回去。
他的视线跟着衣服走,从肩上到身前。
那目光分明谁也没看,却好像将众人撩拨了个遍。
季舒远手指无意识一搓,看见仲钦深深地垂下头,像在盯着什么思考。
他发尾沾着湿意,后颈处也有几颗汗珠,因此显得愈发苍白脆弱。
片刻后,仲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难,将脚底下那根椅子踢得翻了个身!
椅子撞在不远处的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被惊了一跳,先前扯远的神思立刻收了回来。
梁成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刚好三分钟,便出声道:“好了。”
仲钦可能还没回神,又愣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朝导演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到门边把椅子拎回来。
“不错。”梁成在纸上记录完,抬首评价时明显比之前温和,“对角色的理解很到位。”
“谢谢导演。”仲钦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种颓靡的气息,语气略显淡漠,“辛苦大家了。”
他前面的衣服还是裂开的,但他神态自若,并没有遮掩。
季舒远无意间瞟到,有些惊讶——这人从后面看起来那样单薄的身体,竟然也有结实的腹肌。
兴许是天生骨架小。
对于做演员而言,这一点其实颇具优势,像他自己,现实里不觉得,上镜就有点儿嫌壮,所以他平时丝毫不敢松懈,锻炼一日没停过。
“我有几个问题。”梁成双手交握,审视地看着仲钦,“前面那个片段怎么回事?不是你的水平。”
“因为我不理解。”仲钦说,“我觉得剧本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不合逻辑……”
仲钦不紧不慢地说出疑惑,梁成边听边点头,最后解释道:“你的感觉没错,为了方便试镜,也为了保密,给到你们手中的片段确实删改不少。”
顿了顿,梁成又说:“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仲钦点头,“您讲。”
“仲钦,我其实记得你。”梁成说,“你小时候演戏很有灵气,现在么……行尸走肉、提线木偶。”
仲钦很坦然地保持轻松神色:“嗯。”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梁成抬手隔空点了点他,“但是今天看来,你灵气还在。我不知道你前几年怎么回事,可能是被铜臭味蒙了心智。”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其他人脸上都有点儿尴尬,只有仲钦还微微笑着,仿佛挺赞同导演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今天你敢来试这个戏,我就欣赏你。迷途知返,孺子可教。问题是,我看现在迷途知返的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梁成拧着眉头说,“之前写完这个剧本,咱们有个编剧向我推荐你,说你的形象很符合施淮安这个角色,我就说可以让你过来试个镜。结果前两天,崔正谦崔总亲自给我打电话,说务必不要让你演这个戏……这我就得问清楚,你们公司内部到底商量好没有?这戏你究竟是接,还是不接?”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盯着仲钦,等他的回答。
“接。”仲钦斩钉截铁。
然而梁成的眉头并没因此而有所舒展。
他追问道:“你的话算数么?”
这一次,仲钦没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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