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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被贼人挟持时,竟敢说出这番狠话。
显然,这句反差极大的话语,让持剑的贼人,愣了半晌。
云潇潇也没了将饭菜热一下的心思,头也没回,随意将手里盛满白饭的破碗放回桌案,然后两指倒扣轻轻敲打案角,言简意赅道:“吃饭。”
“......”
好家伙,小姑娘我拿剑抵着你的脖子,你跟我说......吃饭?
觉着坠了面子的贼人悻悻将长剑入鞘,狐疑道:“你不怕我?”
寻常,大多惧怕刀剑。
即便在每日都有厮杀的江湖上,也没有多少能将横于颈下长剑不当成一回儿事的人。
云潇潇转身扫了眼,随意敷衍道:“你若要杀我,方才便会动手,既然迟迟不动手,我怕你作甚?”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浑身染血的光头少年,袈裟破烂,衣衫褴褛,他单手抱着一名蓬头垢面遍体伤痕的女子,另一手按在腰间剑柄。
瞧这光头少年的模样,极为狼狈,身上虽无伤痕,却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像是刚刚历经一场生死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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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潇潇将一切尽收眼底,抬手指了指床榻,沉吟道:“我名唤云潇潇,你是何人?听你口音,不像是苍州人,哪儿来的?”
光头少年虽诧异,却也没多想,先是将怀里重伤昏厥的女子放在塌上,继而回身,大咧咧坐在云潇潇对面,低眉瞧了眼碗筷,瞎扯道:“我名辰东,北沧国人,游学四方,前些日来往苍州时,遭了山贼袭杀。”
话音还未落下,他便抄起碗筷大快朵颐,饭菜虽少,又极为清淡,但他这些日子遭人没日没夜的追杀,从无闲暇之时,当真是饿坏了。
云潇潇也没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两手托腮,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进食,轻声问道:“你瞧着也不像是个愚蠢之辈,怎的竟不疑我为何在桌案摆上两副碗筷。”
萧晨大口吞咽白饭,夹了片菜叶塞入嘴里,含糊不清道:“吃食摆在面前,我若不吃,岂不是傻子吗?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大地大,饱腹最大!”
自大荒客栈救下重伤的上官秋葵后,便遭了棋阁七位一品高手的追杀。
凭着强悍至极的身躯,萧晨虽有自信能一打七而不落下风,但坏就坏在,怀里还抱着一个上官秋葵。
若是当真不顾一切厮杀起来,上官秋葵的性命定然难保,因此只能不断逃窜。沿着凉州城,钻入山脉,绕道而出,犹如一头摸不着方向的苍蝇般,见山钻山,见水入水。
哪儿路难走,便往哪儿去。
在逃窜的途中,可谓是前堵后追,不仅有前方重重埋伏,更有身后七位一品高手杀手尽出,剑意、刀意、飞花、罡风、各式秘法疯狂宣泄而下。
大多落在萧晨身上的秘法,虽破不了他的躯体,但连绵不绝的秘法也让他受了内伤。
若非皮糙肉厚,早便被人活剐了。
萧晨被打的口吐鲜血时,怒不可遏,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将这上官秋葵扔出去,再回身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全宰了,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按下这个心思。
宁钰曾交代让他入东荒国探路,而最好的棋子便是上官秋葵。
棋阁派了七位一品高手要杀上官秋葵,证实棋阁虽有极大内乱,但慕容云画仍可以均衡棋阁的局势。
一个稳定的棋阁,极为可怕,很难以外力将其彻底灭杀。
最好的法子,便是从内部瓦解。
上官秋葵虽有杀宁钰之心,但入了凉州大荒客栈后,遭受棋阁刺杀,她便再也不会与棋阁同路。
一个不与棋阁同路的上官秋葵,恰好可以做那一枚瓦解棋阁内部势力的棋子。
毕竟,悬镜司向来是依附于慕容云画而存。被宁钰活活算计死的上官云顿,也是唯慕容云画之命而行。
而上官秋葵曾是悬镜司云门主事,她定然知晓许多棋阁内幕,定然有许许多多不曾吐露出来的真相。
没有被棋阁抛弃的上官秋葵和被棋阁抛弃的上官秋葵,是两个人。
萧晨要的,便是那个被棋阁抛弃的上官秋葵——救下她的性命,保她平安,从而利用她,想方设法为宁钰灭杀棋阁之事,提前铺路。
宁钰觉着,萧晨是他最得力的臂膀,这才放心让他先一步前往东荒国探路。
而萧晨不仅摸清了宁钰的心思,他还想更近一步——在宁钰真正施展以庙堂灭杀江湖这个计划前,想方设法将棋阁彻底撕碎。
宁钰担忧萧晨的处境,于是要提前赶往汴梁,将棋阁与皇城司的目光吸引过来。
而萧晨何尝不是担忧宁钰的处境,他若能够闹得动静足够大,便能让宁钰的东荒之行,少上几分压力。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施展着各自的法子,为了相同的目的。
云潇潇听到萧晨的回话,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在这菜里下药?”
萧晨挑眉,待将饭菜尽皆扫入肚子里后,才嗤笑一声,悠闲道:“小姑娘啊,等你日后见过了真正的世面,就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么可笑了。”
一品高手,乃无垢之体,早已不是凡俗身,江湖上那些个什么毒药啊,迷药啊,有屁用......也就天下排行极为靠前的奇毒,才能真正伤到一品高手。
除了噬灵、断肠、封喉,还有个啥来着......好像是个迷药,叫什么风......
萧晨想了一会儿,见想不起,旋即放下心思,抬眉便见云潇潇缓声道:“风茄为沫,投以酒食,入体融血,顺至心脉,可毒一品,其名风吟。”
其名风吟,且听风吟。
萧晨忽而恍然,拍手笑道:“是了,就是风......”
话至一半,他面色一僵,猛然起身,眯眼道:“你怎的知道这些?”
云潇潇抬眉静静凝望着萧晨,轻轻敲打桌案,认真道:“辰东啊,你可知这药为何名为风吟?”
“你!”萧晨心下一凉,正要说些什么时,眼前却顿觉蒙黑,身子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天旋地转之感传来时,夹杂着耳畔阵阵呼啸而过的狂躁罡风。
云潇潇的声音在狂躁罡风的萦绕下几不可闻,“听啊,是海潮迭起,浪风呼啸的声音——此为风吟。”
“你竟敢如此!”萧晨怒急攻心,猛然向前扑出,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倒在地上的萧晨,只觉着四肢软趴趴一片,孱弱无力,连动用雷霆秘法的气机都在不断宣泄而出,眼前越黑,风声越躁,最后便是浓浓暮色将他彻底包裹。
云潇潇先是低眉看了看萧晨,又侧目看了眼躺在塌上的重伤女子,收回目光后,轻叹口气。
她一手拖着萧晨,另一手拖着上官秋葵,如拖着死猪般,将他们两人往柴房一丢,再拿起绳索牢牢捆了好几圈。
出柴房时,云潇潇最后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两人,摇头道:“就这,还混江湖呢?”
这进入江湖的门槛,也太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