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树林之中,四面八方涌入的浓郁雾气散发着一股彻骨的阴冷,寒意渗人。
重叠的树木,断裂枯萎,地面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泥土一片黑紫,龟裂干涸,全无生机,仿似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
环顾四面,皆是一片朦胧,数步之外不可视物,耳畔时而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凄厉哀婉。
若是寻常人等入内,或许会以为来到了鬼蜮。
“有点儿意思啊。”宁不凡微微眯眼,伸手捡起掉落地面的一节树干,细细看去,轻轻一捏,便化作筛粉,像是细碎的沙粒,顺着指间空隙落下。
紧接着,他更为大胆,直接伸手折下一段枝梢。
‘嚓’一声脆响。
还未用力,这段枝梢接触之处,已成了粉末。
“这不是抽干了水分,而是生命力。”王安琪看了眼宁不凡手里的粉末,出声解释道:
“你们只知三千年前天道断绝人间修行路,却不知书中早有记载,数万年前,这片大地上,常有修道者脱俗而出,其中至强者,不乏人间地仙,每隔数百年,便有数位惊才艳绝者飞升成仙。”
“那是一个真正鼎盛的修真时代,正邪同存,修士动辄便可移山填海,抬手遮天。正邪两派同存于世,且互为仇寇。正派以自身为禁锢,尊天地为大自由。修,命、运、道、法、缘,悟大道三千,终至羽化,舍下身躯,步入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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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派,自称魔修,以天地为禁锢,尊自身为大自由。不修三千大道,专修己身,曾无敌一个时代的体修传承,便是魔修自创。经过数千年发展,他们发觉,无论是人还是鸟兽花草,但凡世间生灵,皆有生命之力。若是以秘法夺取修士生命力,融于己身,比苦修数载更为迅捷。于是,魔宗以活人骨血为鼎炉,以秘法夺取生命之力,曾力压正派,盛极一时。”
三人边走边说,郝剑在前方引路,宁不凡与王安琪紧随其后。
宁不凡与郝剑也是头一次闻及此等隐秘,不由得大感兴趣,静静聆听。
王安琪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古籍遗失许多,残缺不全,我依稀看得——魔修欲灭世而存身,遭世道唾弃,后经过一场数百年的征战,便不复存在,继而隐于世外,自此便退出了道统之争。”
宁不凡若有所思,看了眼四周的断裂树木,“这些树木,皆是被这笼罩的浓雾抽空了生命力,而浓雾自地下涌出......这片地段,下面定然是藏着许多隐秘。”
郝剑听得瞠目结舌,心底暗惊,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王安琪沉吟半晌,忽而脆声道:
“是了,我方才就觉着这些白雾极为眼熟,如今终是想明白了,这些自地下涌出的雾气,应是传说中的‘死气’。虽无法伤一品,却对凡俗武者,有极大的损伤,若是你等不做防备步入其中,不消半炷香,便会生出幻觉,瘫软在地,再过半炷香,便会成了这些树干的模样。”
“王姑娘,‘死气’是为何物?”宁不凡侧目问道。
“世间生灵死去之后,皆会有死气生出。而武道强者,夺取天地造化为己身。因此,死去以后一身武道境界散于天地,一些无法汇融天地的,便会形成淡淡的白雾,古时候,人们也称其为‘湮灭’。”
“你说的这些,太过遥远,也太过不可思议。如今听着,倒是像是在听说书人讲故事。”宁不凡摇头叹息,心底泛起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念头,莫非脚下这块儿土地,死去过一位绝世强者不成?
如此多的死气汇聚,每逢剑域开启则隐去,剑域闭合,便涌出。
倒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样。
无论如何,这剑阁底下,肯定埋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些事情,如宁不凡所说,太过遥远和不可思议。
暂时,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待日后实力强盛了,可再来此处探索一番。
想到这儿,宁不凡微微摇头。
如今身在剑阁,犹如龙潭虎须,自身生死都无法轻易揣度,竟还想着日后。
“还要多久?”宁不凡问道。
前面引路的郝剑忽而止步,皱眉自语:“不对啊,沿着这段路,走上半个时辰便可见得剑域入口......如今我们已走了半个时辰,却像是只走了一半。”
“有此事?”宁不凡不由得凝重起来,他自然是相信郝剑口中所言,毕竟三人的性命已然被绑在了一条船上。
这......莫非是入了幻境?
宁不凡想了一会儿,拔出木剑,将周边的树木尽皆砍断,林林总总二十余棵树,未知砸落在地,便成了一片碎屑,随风飘散,隐于浓雾。
“再走。”宁不凡言简意赅。
半个时辰后。
三人盯着面前二十余截树墩,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他们又回到了原处。
“这死气,还有让人步入幻境的效用?”宁不凡眼皮轻微抽动。
王安琪微微摇头,“没有。”
说着,她将洞箫抵在手心,以箫代笔,在虚空轻轻划出一道柔和白光,随着笔迹渐渐勾勒出一盏明月灯的模样。
最后一笔落下,这盏明月灯忽而爆发极为璀璨的明亮光辉,升腾而起,照亮了三人方圆数十步。
郝剑瞧着这如同神迹般的手笔,心底暗道,不愧是听雨轩的一品高手。
宁不凡神色一怔,“你还会这个?”
王安琪颔首道:“嗯。”
宁不凡这才想起,当初缙云公主领他出来柳村时,曾对他说过,听雨轩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眼下所用的,应是所谓的‘画’。
以往,王安琪只以箫声示人,让人错以为,她只会箫声魅惑。
提笔作画,便有实物而出,这便是所谓的神之一笔吧。
“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再走。”王安琪看了眼郝剑。
郝剑屏气凝神,踏步而出,只是刚走了两步,便被宁不凡高声止住,“等会儿!”
郝剑疑惑转身,只见宁不凡与王安琪二人皆是蹲在地面,往他身下看去。
这,让郝剑更为疑惑,他低眉看去,踩了踩脚没发觉什么不对,正欲抬头询问,忽而毛骨悚然,“我影子呢!”
方才雾气遮天,倒也不查。
如今,柔光勾勒而出的明月灯升腾而起,璀璨夺目,再看身下,竟是空空如也。
三个行走于山林之人,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宁不凡咧嘴笑笑,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