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这个夜晚,寒风磨耳,呛入口鼻几乎不能呼吸。
一男一女在空阔大街上慢步缓行。
“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宁不凡忽而皱眉止步,托腮沉思。
王安琪蛾眉微皱,似有不解。
“啊,对对对......”宁不凡拍手恍然,自语道:“孟河离苏这狗东西竟敢拿我当盾牌,梅三梅四来时也只说了是孟河离苏找我,却没说姜然领了数百名兵将在这儿。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将王姑娘带来,否则今日我怕是要被这厮活活坑死!”
孟河离苏可是宁不凡的结拜大哥,这大哥当得也太磕碜了。
宁不凡轻咳一声,想到此前坑光孟河家的所有珠宝钱财,面上带着腼腆笑意,“罢了罢了,我与离苏兄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也不忍心再怪罪于他。只是我娇嫩的心灵受到不小冲击。他作为大哥,拿出些许珍奇宝物补偿与我,应是情理之中。”
话没说两句,又惦记上了孟河家的底蕴。
好一个兄弟之情!
王安琪对宁不凡的说辞不屑一顾,或可说是极为不齿。
她眨眨眼,扬起短箫轻轻戳了宁不凡两下,清冷劝诫道:“宁钰,你身上担着柳村入世行走之名,怎能张口闭口提及钱财,如此......毫无尊严,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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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宁不凡挠挠头,这不对啊,那狗日的王十九,天天睁眼闭眼都是铜臭之物,比之自己犹有胜之,怎的王安琪偏偏对自己所不齿了?
王姑娘,你上街看见啥都得买,缺钱了就伸手朝我俩要,我要是不努力挣钱,恐有朝一日得将自己当在商铺啊!
想到这儿,宁不凡面色古怪,试探道:“我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吧?”
这话啊——妙!
城外。
胡将军领着三万戍边将士抵达玄甲黑犀营驻扎地后,黑犀营内有员名为甲骨的副将,捧着一大一小两个锦盒,跪迎胡将军。
小的盒子里装的是虎符,统兵的虎符。
大的盒子里装的是人头,大虎的人头。
这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只是胡将军低头看向锦盒时,目光竟有些湿润,心底五味杂陈。
他明白,大虎身为玄甲黑犀营现任统将,在军纪严明的黑犀营大营,无人能杀统将,除了统将自己。
十余年前,姜然将大虎安插进玄甲黑犀营内,是为栽培。
十余年间,胡将军与大虎同袍浴血一路提携,是为再生。
胡将军率领三万精锐戍边将士包围玄甲黑犀营后,大虎自知无力回天且无颜面见胡将军,索性自刎谢罪,唯有这样,方能保全玄甲黑犀营余下三万兵将。
尊奉姜然之名派遣大军围剿天风国皇帝,这是忠于姜然。
为报胡将军提携之恩,自刎献上头颅,这是义于胡将军。
天风国的好男儿,不可不忠君,不可不重义。
生死之事,对于常年领兵的将军们来说,太小。忠义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却太大。
于是,胡将军一兵未动,便顺利接过玄甲黑犀营统兵将权。
驻扎在城外的玄甲黑犀营众将士,也一人未伤。
其后,孟河朗领着余下的一万多戍边将士,与胡将军合兵一处,足有八万之巨。
要知道,此时的万京,可谓是二十余年来最为空虚的时刻。
先是红甲禁军随皇帝陛下北上,损伤殆尽。后又有京都府数千官兵,为剿灭未湖楼,也近乎全灭。
如今,万京城内唯有赵弋率领的三千城门守备营,可这些人马,已是瓮中之鳖,无法再影响局势。
即便万京是天下最难攻克之城,但以八万对三千,不足一个时辰便能彻底攻入城内。
可在这个时候,孟河朗作为统军大将,却未选择功成,而是孤身叩关,之后独自入城。
半个时辰后,孟河朗一手握紧半月长刀,一手持着帝王之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至姜然面前,将手中帝王之剑抛了过去,缓声道:“陛下要见你兄弟二人。”
姜然接过帝王之剑,细细观摩,只说出了一个要求:“放赵弋与周正自由出城,我便带着大哥面见父皇。否则,他只能见到一具尸体......或许是两具。”
孟河朗沉默片刻,问道:“这是威胁?”
姜然面色淡漠,平静道:“这是诏命。”
皇帝陛下未入城,姜然作为监国皇子依然是整个天风国最有权力的人。
这是一个合理的台阶。
孟河朗放下手中长月弯刀,跪地行礼,朗声道:“臣,孟河朗,遵命!”
一个时辰后,赵弋与周正两人被五花大绑,推入双架马车。随后,这辆马车在城外数万人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许多人知道,这驾马车将会离开天风国,至于去哪一国,大概也只有驾车的死士和姜然知晓。
天快亮了,天更凉了。
上虞镇。
客栈雅间。
大皇子姜承与二皇子姜然步入屋内,见到了面色淡然正翻看手中书卷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眼皮也不抬,随意的说了两个字,“不跪?”
“父皇万安。”
“父皇万安。”
姜承与姜然两兄弟跪地行礼。
皇帝陛下轻‘嗯’一声,仍未放下手中书卷,轻声道:“起来吧,跪着不累吗?”
这句话曾对姜然说过,如今又提了一次。
姜承目光复杂,摇头道:“儿臣有罪,不敢起身。”
姜然也同样没有起身,回道:“臣跪君,子跪父,天地之理,不敢言累。”
皇帝陛下微微摇头,“不过是谋反而已,朕就当做你们是在胡闹罢了,也从未放在心上。这不是你们的罪,再想想,你等何罪?”
连谋反都不是罪过,还有什么是罪过。
唯有血脉手足相残。
想通了这一点儿,姜承悔恨不已,“父皇陷于危难,儿臣不救,皆因私心作祟,竟忍心残害血肉至亲......儿臣愿领死。”
姜然嘲讽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道我们的父皇才是这个世上最冷漠无情的人吗?血肉亲情在他的眼里怎能比得过我天风国的安危?所以我才说你愚不可及!你不救父皇,那本就是他计划里的一环,这不是你的过错,你的过错在于你身为皇家子弟竟然心存妇人之仁,放任通敌之人继位为皇帝!”
皇帝陛下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兄弟二人,微微颔首,“承儿,你二弟私通他国,你却不领大军直扑万京,反而与徐帅一同前往万京受缚,这才是你的罪。”
姜承一时间有些懵了,嘴唇轻颤,终究没有说出话语。
姜然迎上皇帝陛下略带审视意味的目光,冷声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儿臣手中把握,贸然出手之下,才没能彻底杀死父皇,导致我天风国朝政不稳,这便是儿臣最大的罪过。若是儿臣思绪再周详些,或许此时已然坐稳皇帝之位。”
皇帝陛下并不动怒,反而极为欣赏此时锋芒毕露的孩子,赞叹道:“然儿,你有野心,也有城府,且眼光不凡。日后,你若是能继承朕的位置,大概会是个不错的皇帝。”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