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夜,蔓筝睡意跑没了大半,看到纪砚恒最后那条消息,仿佛有电流顺着她的脊柱往上蔓延,将她惊醒。
蔓筝盯着屏幕小脸染上几分纠结,她反复将最后那条没有任何标点符合的消息拆解品味,最后又细细琢磨。
她不确定这是一个具有吃醋意味的质问句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陈述句。
第一个疑惑还没得到答案,第二个疑问接踵浮现在她的脑海。
纪砚恒是怎么知道许言戚送她回家的?
斟酌片刻,蔓筝略带迟疑的回了纪砚恒。
离不开糖~:[……嗯。]
静默两秒。
蔓筝心里有些焦躁的挠了挠头,没管被挠的有些毛燥的长发,她低头继续打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打出的瞬间就被她木着脸删了。
蔓筝暼到上面纪砚恒共享的位置,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纪砚恒不会是看到许言戚送她回家了吧?
不会……吧。
迅速理好思绪后,蔓筝把整理好的解释措辞重新发出。
字数不亚于上次她那篇控诉小作文。
三分钟后,那边似乎是看完了她的阐述,甩给了她一句话。
。:[嗯,知道了]
不冷不淡,仿佛她的所有解释都是多余的。
蔓筝踌躇了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扯话题的想法。
扔了手机,蔓筝感觉身上体温恢复了,下床,她准备再去倒杯温水。
刚走了两步,她余光暼见小区外有辆车闪了两下照明灯,最后缓缓驶向远方。
这辆车有点熟悉。
有点像……纪砚恒的车?
……
第二天气温骤降,蔓筝顶着零下25度的寒冬来到了盛玥总部,翘姐早就到了,把妧絮留下的车钥匙还给了她。
处理解约事宜所耗费的时间比蔓筝预想的要快,中途盛玥boos李客套地挽留了下她,但被她婉拒了。
离开盛玥后蔓筝就直接回了家,准备睡觉前她抱着手机玩了会儿,才发现昨天晚上还有很多条新年祝福是未读状态。
她百无聊赖的一条条翻着回复。
直到她看到三条与其他人称呼完全不一样的消息,突然就莫名生了抵触心理。
钟简泊:[姐,元旦快乐。]
父亲:[新年快乐哈[龇牙]]
母亲:[虽然没指望你能回。]
三条消息并列,唯一不同的是她母亲发了五条。
蔓筝先回了弟弟钟简泊的新年祝福:[嗯,你也是,元旦快乐。]
她跟弟弟虽然是同父同母,也有血缘关系,但姓氏因为父母的想法,所以不同。
回复完父亲的微信后,蔓筝才点开了母亲蔓丽萍的微信,在看清内容前即使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五条消息刺激的脑袋发胀。
母亲:[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
母亲:[我问一下你今年回家吗?]
隔了半个小时,似乎是跟别人决定好了才发的后面那些微信。
母亲:[算了,你还是别回来了,你妹妹提议过年要我和她爸带她出去旅游,你也没时间,回来了你又看不惯她。]
母亲:[看到回一下。]
母亲:[虽然没指望你能回。]
蔓筝盯着手机屏幕浑身有些颤栗,打字的两根手指忽上忽下,最终也没能落下,她闭上眼,尽量压抑那些不好的情绪。
她知道蔓丽萍每次给她发微信都不是什么好事,每次打开都不出意外的会被刺激上一番,因此她就干脆不再回蔓丽萍的微信。
这次要不是她清理微信未读消息,或许蔓丽萍说的这些话会被再次掩盖。
激起的骇浪被长时间的沉默所渐渐抚平,蔓筝睁开眼的瞬间眼眶还是不受控制的微酸了下,她低头,不知是不是起了逆反心理,这次回复了。
只有一句话:[放心,不会回。]
回完消息后,蔓筝扔了手机,拉开被子蒙到了头上。
然后。
她又梦到了蔓丽萍当初改嫁后生二胎时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会儿蔓筝才12岁,正问蔓丽萍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
蔓丽萍抚摸着孕肚,笑着对她说:“这应该是个妹妹。”
蔓筝虽然小,但她一直都知道蔓丽萍很喜欢女儿,当初也正是因为蔓筝是女儿,所以蔓丽萍才会每天都跟蔓筝父亲争吵姓氏这个问题。
因为蔓丽萍想要女儿跟她姓。
知道蔓丽萍肚子里是妹妹的时候,小小的蔓筝因为担忧所以不是很高兴,她仰起小脸问蔓丽萍:“妈妈,妹妹生出来以后,妈妈会不会更喜欢妹妹,不喜欢阿筝了呢?”
她记得当时蔓丽萍捏了下她的脸,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话。
“是啊,等妹妹生出来了,妈妈可能会更喜欢妹妹。”蔓丽萍笑着看着她:“所以阿筝要记住,以后一定要乖乖的,什么事都要听妈妈的,这样妈妈才能会继续喜欢阿筝。”
小小的蔓筝那会儿并不懂太多,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唯一喜欢自己的妈妈就会喜欢新出生的妹妹了。
而她会被所有人抛弃。
蔓筝的父亲自从跟蔓丽萍离婚后就带着钟简泊离开了北鲁小镇。
小小的蔓筝想,爸爸已经不要自己了,那她绝对不能再失去妈妈的喜欢。
于是,自从那日起蔓筝就对蔓丽萍所有的话言听计从。
蔓丽萍想让她成为班级第一,12岁的蔓筝就每天放弃玩乐的时间努力刷题,成为了班级第一。
后来蔓丽萍想让她成为年纪第一,13岁的蔓筝就每天待在小屋子像个不知道累的机器似的学习,最后成为了年纪第一。
蔓筝的童年……自从12岁后童年好像就走了。
她的童年就是学习。
再后来,蔓丽萍怕她考上大城市的高中就不能帮忙照顾刚出生的妹妹了,就让她改了中考志愿,最后上了一所离家稍微很近的县城高中。
蔓筝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跑去小超市红着眼给纪砚恒打电话道歉的样子。
她哭着对纪砚恒说她可能没办法考上纪砚恒上的那所高中了。
那时纪砚恒在其他城市上一所很出色的高中,蔓筝曾跟他约定将来要报考他上的那所高中。
后来高二的纪砚恒就每天抽出一部分时间不厌其烦的跟蔓筝打着电话教她做题。
两人似乎都对未来能同校的高中生活而充满期待。
但最后。
她失约了。
纪砚恒沉默着听完了她的哭诉和道歉,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那时,蔓筝感觉自己神经里的一根铉崩断了。
好像……她丢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后来蔓筝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憋着委屈还是把报考的学校给改了,那天她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当蔓筝还处于伤心阶段精神不靡的背着书包下楼时就看见了蹲坐在她家楼下的台阶上的纪砚恒。
他似乎是连夜赶回来的,因此一整晚没睡,眼睛下面一片乌青,连头发都乱糟糟的,纪砚恒这副不修边幅的落魄样是蔓筝那么长久以来第一次看到。
她记得自己当时看见纪砚恒的第一眼就没忍住酸了鼻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哭着跟他道歉,说自己是个不守信用的坏小孩,辜负了他那么久以来的幸苦栽培。
等她哭完,纪砚恒才有了动作,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然后哑着嗓子反而哄着她,说:“没事,不还有大学?我在大学等你,好不好?”
当时蔓筝第一个想法就是点头说好,但紧接着冒出来的第二个想法就让她犹豫了。
她怕蔓丽萍又会让她报考别的大学。
在犹豫再三后,蔓筝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这个问题我可以等以后再回答你吗?”
在她以为纪砚恒会生气扭头就走的时候,纪砚恒沉默片刻,还是应下了。
那时,蔓筝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坏小孩。
……
蔓筝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才醒。
一觉醒来卧室是暗的,她扭头,窗帘没拉,冬日的夜来得快,此刻夜空灰暗又朦胧。
一种无力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她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眼睛里很混浊,又像是夜晚的湖面,沉静温凉,没一点波澜。
脑袋放空了片刻,蔓筝才伸手往身旁摸去,摸摸索索了半天才触碰到在被窝被暖了几个小时的手机。
有些温热,但不烫手。
解锁后手机刺眼的光让蔓筝眯紧了眼。
屏幕页面还是停留在未退出的聊天框。
蔓丽萍始终没再回她那条赌气的话。
可能是直接放弃她了吧。
沉默两秒,蔓筝扯了唇,举起的手最终无力的垂落。
她真可笑。
蔓丽萍早就放弃她了。
从她以前没听蔓丽萍的话,坚持报考了跟纪砚恒同样的大学的那一刻就放弃她了吧。
又或者是在她不顾蔓丽萍的想法,执意放弃大学四年所学的专业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
从小她就对蔓丽萍的话言听计从,像个傀儡一般,可她那么听话的结果却换来了蔓丽萍的一句拖油瓶。
从蔓丽萍改嫁到要生二胎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自己一定会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窗外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时不时呼啸,让这寂静的卧室显得更加冷清。
掌心的手机毫无预兆的接连震动了两下,蔓筝拿起机身,在刺眼的光来临前她提前眯了眼,然后她就看到了微信页面置顶的那条纪砚恒新发来的消息。
。:[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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