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成分,一部是工人、农民,一部是游民无产者。游民成分太多,当然不好。但因天天在战斗,伤亡又大,游民分子却有战斗力,能找到游民补充已属不易。在此种情形下,只有加紧政治训练的一法。
——《井冈山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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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后世史官称为“二次讲道”的康朱皮家庭内部会议结束后,义军与玄武山中最大的一股山匪的联合行动亦摆上了台面。
与土匪们的会盟之前一直不太顺利,尤其是戴士叛乱事件后,有几个逃兵侥幸投奔了山贼,传播了不少不利讯息,平添了山贼团体的怀疑,一度对康朱皮的联盟请求表现的很冷淡,好说歹说,才考虑会盟,不少小匪首还认为只能双方互不侵犯,绝不联合,以免被康朱皮吞并后被当作消耗品。
而康朱皮的手下们亦不是吃素的,见山贼们不冷不热,以支禄、康武、张甲这几个武斗派莽夫为首,让文煜对他们的计划加以润色后,再一次向康朱皮提议,趁着会盟的机会,就尽数解除土匪们的武装,把他们通通解决!
康武夸下海口,讲最大的一股山贼就那几十上百人,都不如桓邑主的部落大,还缺乏战马、铁器,有不少人用的是削尖烤硬的木矛,或者山间打猎的短弓,圈羊用的掷石索,盔甲更是稀罕物,听说唯有几个匪首有些甲片护体。
如此破烂不堪的军队,一包围缴械就完了,首领斩杀,余部充军,岂不美哉。
但这一计划还是被康朱皮无情否决了,他坚持这方案没用——不是指难度高,而是缺乏战略意义。
现在消灭了一家土匪,也不解决实际问题,不就是几十上百个人,一些破铜烂铁么?强行消灭吞并,壮大自身实力有限,还败坏了在绿林中的声望,到时候成天和剩下的山贼打游击兜圈子,更浪费精力。
“土匪本质上是个穷病,这么穷的地方,没有山贼就有马匪,没有马匪也有流寇,没有流寇就有恶少年,一味的杀啊骗啊,能除尽么?不调查清楚有哪几股山贼,各隶属于什么势力,互相之间什么关系,就一味反对和打击,和之前在上谷胡乱吸收有什么区别?你们啊,这样搞是不行的。”
在之前的军议上,康朱皮比划着说道:“要做大事,就不能成天想着大鱼吃小鱼,禽兽就会的做法,人流溢了那么多知智,不该多想么?从三皇五帝到今天,谁把三山五岳的绿林消灭了?我看吃不饱的人迟早要做贼,而把贼拉拢起来又是一股力量,与其用武,让这股力量与我们敌对,还不如先用文,积极改造他们,就算有了戴士这样的人,他的队伍里不还是有向我们通报情况的好人嘛!这个方案作废,不许再提了。”
康朱皮不仅反对火并山贼,还做出足够诚意的保证——其一者,上万人马义军与山中的诸渠帅“联营”后,划清山头界限,双方保持距离驻扎,无有许可绝不进入他方活动区,不干涉任何土匪内部人事、纪律、战利品分配等事务。
二者,康朱皮着实备了一份厚礼,特意挑出五副好铁甲,多加金银贴饰,送给山匪头目。
这个计划当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康武之流自然是坚决反对,连康矛都试图从中斡旋,从实战角度提出异议——能不能把礼物换成皮甲,理由也很充分:在山地密林中作战,用上漆皮甲可能更轻便,更利于保养,更适合缺乏披甲作战经验的人。
更多的人也表示心疼,毕竟短期内皮甲还能依靠死亡牲畜剥皮硝制得到补充,铁甲则全是缴获官军的,丢一套少一套,铁匠补刀剑和工具都来不及,自行制甲遥遥无期。
特别是上次打祁弘,一次性丢了数十具铁甲,没地补充,可心疼死大伙了。
但康朱皮还是力排众议,一定要送铁甲。
他给的理由首先是铁甲威风,显眼,好看,是地位的象征,更能满足匪首的虚荣心,不说别的,在义军和官军之中,都是以铁甲为尊;同时,展示自家义军的实力,表示盔甲有富裕到可以送人,既不惧怕火并与偷袭,也不贪图绿林兄弟那点家当。
至于其他的东西,战马、粮食现在已然不富裕,需要节约使用;先前缴获的金银消耗亦不少,而且送给山贼,他们不是拿去挥霍了,就是藏在山洞里吃灰,康朱皮觉得实在是浪费,还不如攒着去换战略物资。至于其他的刀枪盾牌之类可以作锦上添花的添头,但带来的冲击力还是远不如五副铁甲。
借着五副铁甲的力量,康朱皮又消费了一顿去年雁门麻风病村往事的冷饭,众匪听说是有神力驱邪避疫的康神仙,居然去了一趟东边后,变得敢打官军,敢杀长吏,朝廷都奈何不得,不少人便如上谷原来的贼盗那样,对康朱皮又是佩服之至。
更有甚者,干脆把那几个投奔他们山寨的前戴士叛军当作不忠不义的典范,说康神仙既然是如此爽快宽宏的人,你们还要背叛谋害他,真正是狼心狗肺之人,留了亦无用,便割了鼻子耳朵,折辱一番后,再五花大绑送回来交予康朱皮处置。
两方“掏心窝子”交流之后,康朱皮便按照土匪的规矩,赌咒发誓,斩鸡烧符,结为生死盟友,约定有富同分,有官共抗。
有了祁种民的先例,这种上告天,下告地,乱箭穿心,万马践死的誓言对康朱皮来说无所谓,这毕竟又不是《说唐》、《说岳》的位面,乱说话会被赤须龙拿去做猪羊。
实打实的好处才重要。
若论好处,康朱皮知晓了几处隐蔽的洞窟,能够妥善安置伤病员与俘虏,划定了大片无人居住的荒山、谷地可供暂居、开垦,有山坡草甸可放牲畜,探听到许多周边的关节要害,心中甚是满意。
但仅凭五副铠甲就换得“这么多”的东西,以及土匪们的信任显然不可能。康朱皮毕竟是外人,且人力超过山中匪帮们的实力总和,宛如一窝泥鳅里杀入了一条大鲇鱼,哪怕这鲇鱼态度再和蔼恭顺,也要激起一片泥沙。
土匪有土匪的朋友检验方法,康朱皮打听到,崞县、繁畴县有几处汉胡坞堡主,隶属雁门郡汉大姓范氏、乌桓大姓莫氏的家族,与玄武山中最大的一股匪帮“大驼军”关系一直不豫。
据说“大驼军”的匪首“张驼豹子”以前多次打劫他们商队的财货,绑票女眷。几家坞堡主就联合起来,不仅自保,还纠结一群边地游侠武人和官军熟人,到处搜杀大驼军下山的土匪及眼线,剿杀了不少人,把他们的骨干一度逼得常年只能呆在山里,连下山进城逛女闾都难。
打坞堡,康朱皮甚是在行,同时打土豪也是短期内找食和补充人力的唯一途径,拔除一二座坞堡,更利于义军活动,还能与本地土匪搞好关系。
康朱皮主动递出一道劫富济贫,帮忙消灭仇敌的橄榄枝,大驼军自然十分高兴,双方约定会盟合兵,出山教训那些坞壁主,共分财宝牲畜!
点起兵马,挑选好战士组成精锐的下山部队的工作很顺利,一听不必留在山里成天砍树射鸟抓鹿修房,还能打豪强,分其家产,至少可以改善伙食,战士们都很高兴,纷纷表示愿意出征,还怂恿队长军正找更高的指挥官说好话,挑选自己的部队出战。
负责指挥的几员老部下对打仗本身自是兴趣浓厚,支禄不顾其手伤,就要主动请缨,被康朱皮制止,表示这毕竟是与雁门大匪的第一次联合作战,还是由他自己亲自统帅较好。
但说到联合山匪二字,部众就有异议与抱怨了。
“几百山贼罢了,能出什么兵马,还不是靠咱自家人!不出力,到时又要分战利品,没劲!”
“事没干,就先要五副铠甲。换了几处破洞,草都长满了,伤兵好些在里面骂娘,如今还有颜面请咱们去杀豪右?康帅,我想不明白!你说道说道,我信你!”
“放肆,四甲,你敢命令康帅?”
“你少拿康帅来压我,康帅有令,我当然听从!可这仗又不光是给康帅打,咱还得给什么破山贼打仗,哪有这种道理,说破大天,我也不服!”
议事的大帐内,还是康武、张甲、李阳、支禄等人围坐在一起嚷嚷吵吵,互不相让,但这些人多是所谓的上党乡亲元从,这些人不仅和康朱皮熟,而且通过残酷战斗的检验,早就成了老兵悍将,说话也就无拘无束,连坐姿都是随意的很,或搬胡床,或盘腿,或蹲踞。
与之相对,帐中还有一些前官军的基层军官,有带五十至一百人规模部曲的经验,是积年的老兵,康朱皮便择其精锐补充战力,还让表现优异的人列席会议。但这些官军归顺康朱皮后时常默不作声,或一味唯命是从,以拥护康朱皮的意见为是,很少在敲定策略前讲话,生怕犯错误,惹“康大帅”不高兴,反而令康朱皮时常不悦。
而高丹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不作声。
“别争了!我看仗一定要打,不然新粮从何而来,我这几日看了多次,这山中开荒困难,大驼、蛇齿、长胡等众已经开了几块地,种了些糜子,但肯定不够咱吃,短期内不从山外运粮,断然不行。”
李政翻着账簿,一一报出表单上的消耗数字,每个战兵一月几乎得吃一石半到二石粮食才能补充消耗,这对义军从上谷好不容易抄来的粮食库存来说也是巨大压力。
“但我反对贸然出精锐和大驼军联合作战,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也就晓得大驼军与雁门豪强是什么关系,至于那些豪强在本地的风评如何,我等所知甚少,若贸然介入,不仅有辱郎主你好不容易积攒的声名,还让我等义军匪化,得不偿失,郎主,你得三思啊!我建议只拣选少量部队去索粮就行,不能打咱们的旗号,更不能暴露郎主你回雁门的事实。”
听了李政的报告,端坐在他旁边,同样负责统计与情报资料的文煜若有所思,他柔声说道:
“记室,这倒不必担忧,玄武山中的匪盗多与山下的雁门郡豪强有旧,毕竟雁门穷困,汉胡豪族皆好勇斗狠,互不相让是常态,雇佣各路匪盗互相杀掠劫盗,稀松寻常。况且按上谷的惯例,像李夫人那般的山民
不与山下豪右有旧,则山货无处售卖,盐铁无处寻觅。我等只消远交近攻,各个击破,诸位请看,这雁门郡汉胡大族郡县豪强分有卫、姬、王、范、张、莫、薄等,既然大驼军与范、莫有仇,必然也与几家关系甚好,不如......”
“部大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大驼军不是吃完这头,吃那头?我还怕他有诈等着咱咯!还与山下这叫什么,庞大巫,你上回那个说法说得好,再说道说道。”康武掏耳朵掏的不耐烦,干脆扯着嗓子,打断了文煜的发言,凑去问庞存。
“这叫做在山里跪着要饭,最先是康帅说得,不是在下讲的。”
庞存把“跪”字咬的很重,他晓得康朱皮莫名很厌烦跪这个行为,一边说,还一边望着康朱皮。
“对,就是跪着要饭!跪着要饭的人,也配和咱们一块厮杀?康部大现在兵强马壮,还用顾及他们几个小小的郡县大户的面子?呸!”康武敲着腰上缴来的金牌饰,又是吐痰又是嚷叫,十分吵闹。
“嘿,不许随地吐痰,康帅的命令都不停,得罚!”王钧当即呵斥康武。
“你刚才说啥,怕中计了,哈哈,你怕了!”张甲“敏锐”地抓住康武的言辞,捧腹嘲笑。
“你阿爷才怕!”
康武立刻回呛,帐内诸将根本不待文煜讲完,就争作一堆。被打断发言的文煜白脸涨的通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肃静,肃静!”康朱皮面无表情地拍着巴掌,非常习惯这种“军事民主会议”上众人吵作一团的场面,帐内老将亦很熟悉,康朱皮一示意安静,就纷纷停下,静等康帅发话。
“开会呢,阿武随地吐痰,讲些卫生,好么!不要让我每次都说,好么!”康朱皮皱着眉头,按老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康武:“老规矩,罚一个脑袋的钱,打完仗自己找方军正扣。”
“是!”
“文军正继续讲。”
得了令,文煜阐述他的计策,他认为既然雁门和上谷一般,到处是大姓纠缠敌对,不如康朱皮派人和土匪一道化妆成追击义军而来的官军,大抢大烧一番,既劫夺财物,让大驼军与背后的豪强拉近关系,再让康朱皮打出旗号,剿兵安民,击破雁门各郡非本乡人士的官军,安堵剩下的豪强,于此一郡可定也。
“想得一条好计策!真正辛苦了。”
耐着性子听完,内心想着“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寡廉鲜耻?”的康朱皮拍着手掌:
“这计策不行,不是不够毒,是不能咱用。”
有人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康朱皮,有人则接着对文煜撇嘴不屑,只有几人请康朱皮解释下为什么。
“很简单,官军抢劫会杀抢百姓,我们不能杀百姓,装不像,此策作废,无需再提。”
利落地讲完后,康朱皮又想起什么,提醒文煜道:“你不要想偷偷摸摸替我干,我什么都知道,你的计策,有些出发点可以,但不能以这般形式,懂了吗?”
紧接着,帐内又有人开始抱怨,说这玄武山的土匪怎么这么多屁事和复杂关系,还一个个藏着掖着不肯告人,东要钱,西要兵,真是不坦诚,想当年海坨山的乌桓山民怎么就没这些闹心事呢,康帅说打谁就打谁?
“啧,你这不懂,当初有李家三郎以色事他夫人,不然哪有如此容易?如今据我所知,山中又无女匪,我等外来户,哪里能再做一般的事?”
支禄用他缺了指头的手掌附在嘴边,还故意压低声音,好像在说一件军事机密。
众青年人都发出会心的笑声。康武指着他鼻子边笑边说:“若有女匪,你阿禄肯定第一个跳出来了,还用咱部大操心么。”
“若有这等好事,某早就把这玄武山大大小小的土匪,有一处算一处,都给部大拿下了,明年还部大一倍人马!”
“喂,你小子,腰行么?别到时连马都骑不了。对了,说句正事,若你等见了年纪大的俊俏女匪,没有家室的那种,记得给咱康帅留啊!”
帐内哄堂大笑,李始之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康朱皮都气乐了,抓起从米薇那拿来,开会必备的手鼓就一通乱敲:“休要吵闹,说正经事!听我说!”
帐内又恢复安静,康朱皮搓着手,皮笑肉不笑地讲:“我晓得,你们一个个的厮,跟我从上党打到今天,也算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我也晓得,自从戴士那件事之后,你们中一些人,我就不点名了,觉得啊,土匪出身的不好,那我问你们,什么出身好呢?”
听着康朱皮的质问,高丹脑袋低得更厉害了。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康朱皮摇摇头,又拿出他一贯的策略,这一次他讲的是汉光武帝刘秀的故事。
“光武帝去河北地,兵不过几千,滹沱水畔若不是河流封冻差点就大被王郎,他后来的兵马何处来?上谷渔阳的突骑为何要投他?
为何光武能一匡天下?说起来,汉光武起家的幽州突骑还都是咱上谷、广宁的老乡居多咧!”
康朱皮边说便扫视着以赵桓、文煜为首的上谷部下,康帅亲自吹捧一番他们同乡的祖宗,说那些人是汉光武帝开国的元勋,让这些小自耕农,小贫农,豪强庶流出身的将士十分开心,听得也更仔细了。
“还不是光武帝会造势!什么叫造势?打败铜马军后,他封那些投降的农民军帅为列侯,还统帅原有的兵马,只带轻骑去视察,于是降兵便说刘秀能推心置腹,当然要以死报效!”
说完,康朱皮两手一摊:“刘秀一个南阳的富家子,亲戚放贷几亿钱,若论地位,我等多是布衣,我亦不过一上党牧羊种田农,就刘秀能推心置腹,我便不能?”
尚觉不够满意的康朱皮拿指节叩击手鼓,发出嘟咚的清响,配合他的大声叫嚷,让整个帐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担心与大驼军并肩作战会搞臭咱们的名声,讲什么大驼军将来不可靠,我看这说法不好,从道理上讲,不能说担心将来怎么变坏,现在就一概不搞。现在搞什么,得看现在急需什么!打个比方,人总会死,所以就不生娃了?怕这怕那,做不成事。既然大驼军既然与咱们会盟,总要拿点诚意出来,刘秀把铜马军打败了,还给手下败将好处,我等便不如刘秀?还没动手,就怀疑这,担心那,不爽利,不像咱幽并儿郎!”
把自尊自大的乡党主义者敲打一下,康朱皮都讲得太阳穴隐隐发胀,感觉照这般用脑过度下去,估计再过几年怕是要长白发了。
但他还是在坚持阐述自己观念,听不懂也要先强推,艰辛与疲劳折磨着康朱皮,让他固执地坚持按照自己的意愿推行想法。既然两个好姐姐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位伟人”,那就先用着这种塑造带来的福利:“把敌人搞得少,把朋友搞得多,这句话要当洗手洗脸一样,天天念,月月讲。”
“康帅真知灼见!敢请康帅明示,我等如何多找朋友,少树敌人?”庞存不失时宜的请教。
“问得好!”康朱皮惯例地拍手掌赞同,有个不抬杠,顺着人话讲的手下真的太妙了:“首先,这山一定要下,不下没得吃,人总要吃饭,不让人吃饭,他饿急了一定要抢杀,越会拿穷人的钱,败坏咱的名声。其二,唯有只有经常下山,我们才不至于沦为山贼,在山中整修只是一时之计,为弟兄姊妹提供暂居之所,长年累月蹲在山里能宣传义军的威名么?不能!”
“康帅说得好,我们就应该下山!”庞存当即附和。
无论是上党旧部还是上谷新附官军见状也是群情激愤,纷纷翼赞:
“好,阿爷我早就憋不住了!”
“康帅,我来打头阵!”
“还是让我来!”
眨眼间,部下便又争做一团,康朱皮伸手往下一压,示意他话没讲完:“先别忙,我等下山之后干什么,只打家劫舍么?到处抄掠豪右么?此处不比上谷,我等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慎,则百姓看我等如食人恶兽,如之奈何?刚才文军正有一点想法我觉得好,我等偏偏要与那官军不同!官军与土匪烧杀抄掠良善,我不抄掠,官匪来如剃,我偏要善待黔首百姓。久而久之,无论是民,还是匪,都能晓得我等不是一般打家劫舍的流寇土匪,而真是要伐无道,救庶民的义师,如此我们才能在代北土地扎下根基,把百姓从硕鼠那赢过来。”
说完,康朱皮让众人先不要一味叫好,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且问,怎么才能让百姓晓得咱们与众不同呢?首先得自己知晓,我们不是烧杀yin掠,只砸不建的劫匪,还得广告四方,想法把与我等并肩而战的人统统引到救民革天命的新道上来,成为......成为何?”
康朱皮故意环视四周,等待有人答话,王钧攘臂首先接话,只听得他大嚷一句:“反贼!”
众人一愣,没懂什么意思的当口,王钧便紧接着大笑:“广纳四方贤才,让他们变成和咱们一样,革天命,救黔首的大反贼!”
“哈哈哈!”
康朱皮指着王钧,笑得前仰后合,带着一并元从旧部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在笑声中康朱皮嚷道:“无错,无错,驴儿说得无错,我等就是反贼,既然是反贼,便该有变革天下的样子!就该有朝一日,让百姓都晓得咱们的本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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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员每大队由五个缩小到三个,有些只有一两个,有些只有一个,有少数部队连一个都没有了......宣传成分太差,俘虏兵也有,伙夫马夫也有,吃鸦片的也有,有逃跑的嫌疑便把他解除武装塞进宣传队去的也有,当司书当不成器便送入宣传队去的也有,因残废了别的工作机关不要塞进宣传队的也有......差不多官兵一致地排斥宣传队,“闲杂人”“卖假膏药的”就是一般人送给宣传员的称号......革命歌谣简直没有,画报只出了几张,口头宣传又少又糟,群众大会很少
开,又开得不好......
——[1929]《红军宣传工作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