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绮瞧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道:“哎,给我站住!”
在这同时,迦玄也已经转过身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两人的语声混杂在一起,都怔了怔。
明绮道:“你还要说什么?”
迦玄道:“情劫就非得……单相思吗,如果不是怎么办?如果两个人相爱一场,最后一起死了,也是情劫吧?”
这回明绮没再骂他,而是问迦玄:“那你怕死吗?”
迦玄说道:“怕。但要是觉得值,死也没什么不成的。”
他看着明绮,又说:“不过我会尽量让你不死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一段感情,一直很荒谬,一个是天下第一放浪形骸的狐狸精,一个是被世人闻之色变的大魔王,两个人各自有数不尽的过去,也有难以预料的,一片诡谲凶险的未来。
原本怎样都该远离,可是就在此刻,两个聪明人,却决定了要在一块,能多过一天,就多过一天,最后死了,也心甘情愿。
舒令嘉不知不觉听入了神,那过去的时光在明绮的口中讲述出来,也把陈年泛黄的喜怒哀乐一一上演。
明绮的语气一直是有点嫌弃的,可是他听出了追念和欢喜。
当讲到迦玄回过头来问问题的时候,明绮半侧着脸,月光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这神情舒令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一想,原来是跟景非桐方才讲话的样子有点像。
他回想自己梦境中所见到的迦玄,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样的一面。
明绮说到这里就没再讲下去,舒令嘉也没问,想想后来明绮沉睡,迦玄闭关,他们的孩子不知所踪,到现在一家三人之间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情况,也应该明白,劫,并不是那么好渡的。
两人共同沉默了一会,明绮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了一般,看了舒令嘉一眼。
她大概是几百年没说话,憋的久了,今天又看见了一些魔族的东西受到触动,不然也不会跟一个不熟的晚辈说这么多。
明绮轻咳一声,随口问道:“你呢,想你爹娘吗?怎么失散的啊?”
舒令嘉却不太习惯谈论自己的私事,只道:“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有一天我娘说要去找我爹,让我等等她,便没再回来。后来我就被师父捡走了。”
至于这个“师父”,是他和景非桐共同的师父,还是何子濯,舒令嘉自己也弄不明白。
明绮却怔了怔,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忽又问道:“你多大来着?”
这个问题舒令嘉原来还可以说,现在也同样是确定不了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也忘了。”
明绮还想说什么,昌宁已经从客栈里面出来了,说道:“姑姑,咱们可以走了。”
他还不知道舒令嘉又回来了,说完后看见两人坐在一处,有些惊讶,道:“令嘉,你这是没走?”
舒令嘉起身道:“我送你们回青丘,反正也不远了,走罢。”
等到他当先出了门,明绮才又问昌宁:“他就是上次假扮成明绡的那个孩子对吧?”
昌宁道:“是啊,我看他原身和明绡比较像嘛。”
明绮道:“我记得你说他才一百来岁,你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一百来岁,剑术就这样好了。”
昌宁道:“他被他师尊捡上山的时候,还没化成人形呢,算算时间就知道了。好像令嘉以前自己也提过。”
他说完后,见明绮只是不语,侧眼一看,发现她神情恍恍惚惚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月光洒在她脸上,就像是蜿蜒的泪水一样。
昌宁不由觉得有些不安,问道:“姑姑,你没事吧?我看你这一晚上都哭丧着脸,心里边也怪不舒坦的,是因为魔族吗?”
明绮摸到他的耳朵,然后狠狠揪了一把,面无表情道:“我每天都高兴得很,是你眼瞎。”
说完之后,她就走了。
第67章筑击高阳
雨后初晴的天空总是会显得格外干净,一轮明月如钩,悬于中天,清辉冷冷,倾泻在处于云气缭绕的凌霄山上。
一道人影站在山脚下,仰头看去,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正是明绡。
明绡先慢悠悠地将周围的风景欣赏了一遍,赞了句:“不愧是千古名峰。”说罢之后,他提气一掠,竟无须御剑,整个人便如同游魂飞絮一般,飞身而起,凌空跃向了其中一座山峰。
登顶之后,他四下一望,进了一处竹林,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根香焚上,点燃之后插入地里,负手静静等待。
不多时,便有人进了竹林,明绡听见有个声音在自己身后迟疑着问道:“姜桡?”
他回过头来,微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来的人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颏下蓄须,相貌冷肃,乃是凌霄派气宗刑堂的堂主卢章,为人以持正端严而出名。
但一个这样的人,会在深夜里因为一炷香而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见到面前的青年相貌陌生,卢章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立刻警惕起来,沉下脸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在我凌霄山上?快说!若是言语有不尽不实之处,小心我不客气!”
明绡丝毫未见紧张,摇了摇头道:“卢堂主,可别喊。你我见不得人的事都做了不少,都是同道中人,做什么这样不友善呢?我是给你报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