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渐盛,照在柔昭仪华丽的飞霞色流金金罗长裙上,可谓是无比炫目——至少在柔昭仪踏进殿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闭了一下眼睛,生怕被灼灼的流金长裙刺到。
高高的凌云髻,一整套繁复的镂金双凤衔玉头面,叫蒋乔看到一朵柔媚动人的人间富贵花。
柔昭仪走到正中停下行礼,动作慵懒,嗓音酥软:“臣妾给德妃、端妃请安。”而后也不等德妃说话,就自顾自地走到左二的位置,懒懒理了理鬓发,举手投足间,风韵天成。
蒋乔暗想:人间绝色呀,她要是永宣帝,必然也宠着这样的大美人。
但旁人几乎都不会这样想,譬如苏顺仪,此时乖甜的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紧攒着的指尖。
流金锦,是江南织娘们费尽心力,将金粉纺进锦缎里。再由绣娘用细密金线绣出水波般的纹路,保证穿着的人在阳光下走时,那金色能像流水一般荡漾浮动。
这样璀璨靡丽的锦缎,江南三年才贡上一匹,这些年几乎都被赏到了柔仪殿,叫后宫嫔妃眼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流金锦一比,苏顺仪身上的云锦宫装就逊色了许多。
宠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处事嚣张、不怕找事。
柔昭仪最晚到达,漫不经心的请安表现已经体现了处事嚣张,接下来肯定是表现不怕找事。蒋乔如是想道。
果然,柔昭仪向下扫了一圈,觉着有些无聊,直接挑上了近期的有力竞争对手——苏顺仪,伸出玉指朝着苏顺仪一点:“顺仪妹妹身上的新衣服看着不错。”
苏顺仪莫名被夸,还以为柔昭仪妒忌自己得了新进的云锦,一脸美滋滋地开口:“多谢娘娘夸奖,这都是皇上……”
柔昭仪一副明了的样子:“皇上赐给妹妹的啊,难怪本宫看着眼熟,应当是前些天本宫没看上的那匹云锦吧。不过,给妹妹穿着倒也挺好,”
瞧着苏顺仪噎在那里,面色难堪的模样,陈修容顿时心情舒畅,放下茶盏加入进来:“苏顺仪还不赶紧谢谢柔昭仪,若不是柔昭仪,这一匹云锦恐怕到不了你的身上。”
说罢,陈修容犹嫌不够,又将苏嫔拉出来说了一番:“你该学学你姐姐苏嫔,多么的恭顺有礼,不然怎么次次都叫皇上半道上被你拉走呢。”
蒋乔这才忆起,那位一直沉默垂首的苏嫔和苏顺仪是姐妹,不过苏嫔是嫡出,苏顺仪是庶出。初封时,苏嫔位份比苏顺仪高,但短短几年下来,已然地位颠倒。
陈修容话语中所指,就是苏顺仪仗着有些恩宠,屡次从苏嫔那儿抢皇上的行为。
这话将苏氏姐妹都讥嘲了一遍,可苏嫔面上完全没有苏顺仪的恼色,一派木讷温顺的样子,起身向陈修容行礼:“嫔妾多谢修容娘娘夸奖,苏顺仪年纪尚小,只盼修容娘娘包容一二。”说罢,竟然还上前替陈修容换了一盏茶奉上。
陈修容以前从没挑过苏嫔,原以为她会对庶妹多次抢宠满怀愤懑,没成想对方居然真是个包子性格,不恨不怨的,还帮苏顺仪说话。
面露惊诧后,陈修容还是结果了苏嫔的那盏茶,面色微妙地说道:“苏嫔当真性子温顺。”
蒋乔看着苏嫔奉茶时低低弯下的腰脊,不由想到曾在一本宫斗小说看过的一句话:后宫里最不怕的就是看上去心机深沉的人,那些能狠心将腰弯下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想到这,蒋乔立马住脑:别奶,苏嫔在书中就是个沉默的背景板妃嫔。
苏顺仪被柔昭仪和陈修容轮番嘲了一遍,又一时没想起来漂亮话回怼,自觉在旁人面前落了面子,就将目光落在对面的沈嫔身上,甜笑道:“沈嫔妹妹穿得衣服颜色和文充媛的真是相似。也难怪,才女和才女住在一块儿,自然是一见如故。文姐姐最得皇上怜惜,沈嫔可要好好向文姐姐学习一二。”
众人循着苏顺仪的话望去,才发觉文充媛今日穿的是缥色的衣裳,绿而微白的颜色,和沈嫔的淡绿色的确相似。只不过两人分坐两侧,又不挨着,这才一开始没发现。
也不知是沈嫔新人没去打探主位请安穿的衣裳,还是故意撞色……莫非是文充媛早早下手,收服了沈嫔或者和沈嫔联手?
妃嫔们脑中一瞬转过无数想法,就等着看文充媛和沈嫔如何接话。
文充媛恍若未闻,捏着帕子,蹙起秀眉咳嗽两声,一副“我身子不好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于是大家就齐刷刷去看沈嫔。沈嫔倒是有了些反应,嘴巴微抿,神情愈发冷傲,还将头侧到一边,好似不屑搭理对面的苏顺仪。
当殿内气氛再一次趋于尴尬时,许太后总算是出来了,依旧是老气的暗色宫装,挂着不合气质的和蔼笑容。
“臣妾/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众位嫔妃纷纷抛下方才的事,起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请安。
“都坐下吧,难为你们幸苦早起。”许太后笑得和善:“新人们也很守规矩,不愧是皇帝挑中的人。”
闻此言,蒋乔等新人又起身了一次:“嫔妾多谢太后称赞。”
随后许太后又将勤谨侍奉皇帝、保持后宫和睦等话讲了一遍,让蒋乔有种梦回年级大会的感觉。
到最后,见妃嫔们心静下来,齐声应是,许太后却是一笑,甩出了个大消息:“昨晚司寝房来告诉哀家,说是新人们的牙牌已经做好了,今晚就可以呈上去了。”
闻此言,底下的气氛便是一浮,躁动起来:老人们担忧于将来分得的宠爱变少,新人们激动于将要获得皇上的荣宠。
自然,蒋乔除外,她激动于终于要离开这沉闷乏味的慈安宫了。
虽然妃嫔们优雅地打嘴仗、揭老底让蒋乔围观地非常过瘾,但她还是想远离许太后这个大boss。
“好了,哀家也不留你们了,端妃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其他人都散了吧。”宣布完新人牌子做好的大消息,许太后便直接宣布原地解散。
一众莺莺燕燕袅袅起身,福身告退:“臣妾/嫔妾告退。”
随后就按着从高到低的品阶出门,看着主位娘娘们舒舒服服地坐着轿辇回去,新人眼中几乎都流露出羡慕,而后想到:我能成为主位娘娘么?
又将眼睛落到苏顺仪身上——虽然苏顺仪品级不够,但是永宣帝特别赐了苏顺仪可以乘轿辇的殊荣。新人们又想:就算做不了主位娘娘,我能有苏顺仪这样的殊荣么?
蒋乔也在心中做了规划:第一,搬出咸福宫,远离讨人厌的室友;第二,混到正四品,出门不用自己走路。
鉴于永宣帝的后宫活动众多——仲秋节或万寿节均有小规模的妃嫔册封,每隔一两年的年节则有大规模的妃嫔册封,还有妃嫔们的生辰也会有几率得到册封(只要永宣帝能想起来哪个妃嫔的生辰)。
加之新人福利好——据茗夏透露,只要新人不作妖,入宫第一年仲秋节和年节保准是有册封的。
于是蒋乔决定:三年内,完成自己的规划。自然,后宫万事不由己,该上进时自己还是会上进的。
上进是为了以后更美好的咸鱼躺平生活。
蒋乔在心里为自己捏拳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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