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浮潭脸色阴沉,差点发疯,爪子都要捏碎了。
眼神犀利又挑剔地看着水镜中的少年,一个长了毛的小鸡崽子,宋和喻喜欢这样的?他有什么好?
目前宋和喻的出价是最高的,主持者还在等待,笑得胸有成竹,两指并拢释放灵气,一根羽毛被从少年身上拔下来,飞到了修士手上。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几个手势过后,羽毛化作了羽衣,修士示范了一下,这简简单单的羽衣刀剑不侵,是件难得的刚柔并济的法衣。
这足以证明鸦羽族少年身体内的妖族血脉血统不低。
这一手之后,对于少年的叫价进入了第二轮,攀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宋和喻的出价被超过。
他不紧不慢,第二次弹出了灵气。
这一次很快又被超过,价格已经十分高昂。
刑熠还在起哄:“宋宋你还要出价吗?灵石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你。”
宋和喻不是争强好胜之人,连着两次出价被顶掉,宋和喻便也没了那股冲动。
他并不是真的对那少年意动,只不过物伤其类。
可是说到底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宋和喻今天买不下他,就说明了他们两人没有缘分。
所以他摇摇头道:“不必。”
见宋和喻确实无意,两人就变成了看客,全程围观。
雪狼爪子放松,眼神却还是沉沉的,盯着宋和喻,陷入了思索。
鸦羽族少年的拍卖结束时整场拍卖已经过半,八宝阁照例启动了聚灵法阵以示庆祝和回馈客人。
主持者宣布中场休息片刻,但这位人情练达的修士也没有离场,而是留在殿内与在场的宾客们交流。
以修士的耳力只要交谈之人没有掩饰,则四处的交谈之声都可随时入耳,房间里设置了隔音法阵,若有需要可以开启,宋和喻和刑熠没有开,但也没太关注楼下的交谈。
直到宋和喻听到了其中的某几个关键词。
八宝阁的那位修士以闲谈的姿态与周围的修士们说起:“消息灵通的客人们应当知道,三个月前魔域之主就失踪了。”
宋和喻怔了怔。
三个月前,差不多是他前往西隰洲做任务的时候。
宋和喻神色方一变,晏浮潭便跟着注意到了楼下提及到他的谈话。
有人不解:“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那么关心魔域之主,魔域天高路远,就算弑主篡位天下大乱了,也与我等无关啊。”
“非也,近百年来天地灵气严重失衡,魔物频出,还有魔主搞的那个轮回台,虽未知其意,但不得不让人疑心。”
“这位道兄说的在理,据我所知各大门派对于事关魔主的消息都跟得很紧。”
自从轮回台之名一出,无论魔域仙域盯着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晏浮潭知道他们的猜忌,但无所谓。
建设轮回台不是秘密,甚至是大张旗鼓在搞,他没有时间慢慢来,在还没有找到宋和喻的时候,对他而言那就是最迫切的事。现在倒是不急了,只要宋和喻还在,修建轮回台可以缓缓图之,但也不能搁置,仍得继续推进直至建成,以备日后之需。
晏浮潭相信虽然他不在,但手底下那些魔城主会加油好好干的,修建轮回台之事已持续了百多年,法阵最核心部分已搭建完成,最困难的部分也已解决,剩下的交给他们做,应当出不了大毛病。
“话说远了,有人可知魔域之主此次失踪是为何事,因何原因?”
“确定失踪了吗?只是三个月而已,或许只是闭关了呢。”
“近百年来魔主将修建轮回台当作头等大事,时常亲自督办,未有消失这么久的时候,谁也见不着他,找不到人。”一名华服高冠的修士捋着胡须,语气确定地说道,“只是时日尚短,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或许过几日就现身了,还得等等方能确信。”
晏浮潭撩起眼皮看了看说话那人。
魔域有资格亲自来找他,来见他的城主,人数不多。
能说出谁也见不着、找不到,这位修士在魔域关系颇深。
“这位魔主虽然上位时间不长,但已然积威深重说一不二,魔域那么多几千岁的老怪物,竟无一人敢挑战其权威,若确实失踪,当是他自身出了问题。”另一修士揣测道。
八宝阁的修士:“倒也不是完全无人敢挑战。”
“哦,八宝阁可有什么消息?”
那修士摇摇头:“不是新鲜事,只是数百年前,魔主刚刚统一魔域不久时,就发生过一场严重的叛乱。”
那时仙域还未注意到魔域出了这样一位日后可能震慑天下的主,将魔域的种种争斗变故当作是寻常——自上一位魔域霸主燃天魔君陨落后,魔域就陷于这种血腥斗争与分裂之中,大大小小数千域,远比仙域十六洲大得多的地盘上,弱肉强食,你死我活,日日都在上演,旧城主受挑战,新城主上位,一域之内有多位城主争斗,数千域之上更是纷乱不休。
这位魔主以闪电之势统一了魔域,起初虽有人不服,但一盘散沙的势力,零零星星的反抗基本很快就会被掐灭。酝酿了数十年后,各大势力勾连起来,才有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
这一次祸乱持续了数年,在扫清了所有反对之人后,魔主进行了残酷血腥的清洗。
那时候仙域的眼光还未太多关注魔域,许多都是后来去翻找考察旧事才听闻的,但那之后魔域亲历之人死伤无数,因此能知道的往事便也不尽不实。
有一条可信的消息是在那之后,虽无人敢再背叛,但魔主也蛰伏了近百年未出现,想来虽然镇压了叛乱,但他本人也元气大伤,应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些事有人是第一次听说,也有人早有耳闻,毕竟随着局势的变化,如今仙域对魔域的关注越来越高。
“那是三四百年前的旧事了,今日整个魔域都在魔主股掌之间,又有哪个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近百年来,就连妖界都不断投奔魔域。”
“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趣事。”八宝阁的修士一拍脑袋,微微一笑,“去年岁末的春山盛典之上,妖界第一美人声称仰慕于魔主,要魔主那样一等一的男人做他的入幕之宾。”
妖界第一美人是一只九尾妖狐,雌雄莫辨,魅惑天成,且风流成性,在春山盛典上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立此目标,为他的风流韵事再添一桩谈资。
“去年岁末到今年岁初……这,说不定魔主失踪是为了与美人相会呢?”
“哈哈哈!”
谈话往桃色方向滑去。
宋和喻抿了抿唇,神色淡漠,频频从周边人口中听到不想听之人的往事和绯闻,令他非常不爽。
晏浮潭一晚上爪子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些胡说八道的让他牙根都痒了。
刑熠还无忧无虑地奋战在吃吃喝喝间,剥了个灵果递给宋和喻,而宋和喻在发呆。
“宋宋,宋宋——”刑熠喊了两声,见他终于回过神来,晃了晃手里的果子,问,“你怎么了?”
宋和喻接过,道了声谢,随后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我在想那鸦羽族少年,最后也不知是谁买下了。”
“你还在想着他啊。”刑熠道,“要我说宋宋,如果下次遇到真的心动的,不如就拿下吧,不然你就得一直想着一直想着,本来没什么的,愣是要想出心病。”
吃了口汁水满溢的果子,他总结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宋和喻顿了顿,冲刑熠笑弯了眼:“有理。”
晏浮潭:“……”
雪狼的脸色在阴沉和幽怨间来回切换。
外面一群胡说八道的,这里一个瞎出主意的。
不能忍。
再不做点什么,他怕宋和喻真的要付诸行动了。
雪狼望着宋和喻的侧脸,又一次陷入深思。
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呢?
后半场一开始宋和喻买下了一件白玉屏风,除此外两人都没有再出手。
宋和喻的兴致不太高,结束之后没有再续,而是与刑熠告别后便带着岁寒回家了。
白玉屏风可大可小,放在室内做个隔断,或在桌上做个摆件皆可。
屏风之上是一幅月影图,内里是个可以进入的空间。
想到刑熠的劝告,宋和喻在屏风上趁兴题了两行诗仙的名句。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他放下笔墨,准备更衣睡觉。
晏浮潭看着那两行诗句,心中一沉。
宋和喻果然将刑熠那厮的谗言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