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尼打开了门,收起与庄弈闲聊时嘴边的笑容,端正地站在门边,“祁上尉。”
祁阳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越过乌尼的肩膀看见了他身后站着的人。
庄弈穿着常服,与这整个基地可能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不可否认,即便脱去那身在常人眼中富有魅力的军装后,庄弈依旧夺目的存在。当他的那双眼睛看来时,仍然会忍不住为他停顿一秒。
祁阳想起刚才做的梦。
那还是在他们演习的时候,其他人都离开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断后,庄弈就趴在自己身边不过几厘米的位置,稍微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胳膊。远处有炮弹炸落的声音,他转过头时,庄弈的脸正在眼前,近的能看见他的睫毛,然后听见他叫了一声自己,似乎有什么要说。
梦戛然而止,祁阳也回过神来,对乌尼说道:“你先去忙吧。”
“好的。”乌尼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祁阳站起身靠在桌边,看着庄弈,“我之前就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庄弈叹了一声,“世事难料。”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祁阳。
毕竟他们没有可以说能见面的机会。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巧。
庄弈该猜到的,就算是祁阳的弟弟,要让他临时帮忙改变自己的去处,也只有祁阳所在的基地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祁阳笑了起来,“所以我可以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吗?按理来说你这会儿应该会在雷云。”
其实他更好奇的是,殷余景居然舍得放他走。
庄弈还以为祁玮玟已经告诉他了,毕竟他在路上也已经有几天了,“我还以为祁玮玟会告诉你的。”
听到堂弟的名字,祁阳转眼看了一眼桌上他还没有查看的消息,心下有了些猜测,但是他没有在意这些问题。
站直身走到庄弈的身旁,祁阳轻拍着他的背,“既然你到了这里,那就归我管了。”他又笑着开玩笑,“但是我可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对你特殊对待。”
庄弈挑起眉来,笑着看他,“我还想你多照顾照顾我。”
祁阳眼中笑意深了起来,“我当然会照顾你的。”
通讯器又响了起来,祁阳接起来听了后,看向庄弈,“你的档案资料没有传过来?这样不利于你以后的发展。”
庄弈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隐瞒也没有什么用,就直说了,“我不太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祁阳低下眼睑,也难怪庄弈要找上祁玮玟,看来是偷跑出来的。但是人已经到了这儿,他不可能把庄弈送回去,“我明白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和上级说明这个问题。”
“那就谢谢学长了。”庄弈一直很会说话,也一直都知道对方最想听的什么。
祁阳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去吧,我会让乌尼给你安排宿舍的。”
庄弈出了祁阳的办公室,乌尼就已经赶来了,“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这么快。”庄弈惊讶于他的速度。
“嘿嘿,我是后勤,没什么可以忙的。”
朴实的乌尼带他来到宿舍楼,“没有其他地方了,只剩下这里,虽然有些破,但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庄弈本来还疑惑什么样子的宿舍,乌尼一开门,他都愣了一下。
果然不愧用破来形容,虽然没什么垃圾,但是床板都坏了一半,木板落在床底,窗户玻璃也碎了一块,地上床上桌子上全都是灰尘。
“因为人数一直很固定,这个宿舍就一直荒废了。”乌尼解释道。
庄弈眯起眼来,“我睡楼道就行。”
“!”乌尼张大了嘴巴,“会被骂的吧。”
“骗你的。”看见乌尼有些滑稽的表情,庄弈笑了一下,“有打扫的东西吗?我现在开始收拾吧。”
————
庄弈离开之后,祁阳就开始查看祁玮玟发给自己的消息。
这才知道庄弈离开雷云的大概过程。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庄弈要这么快地离开,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祁阳相信殷余景不会不知道庄弈要走的事,但是却也没有阻拦。
所以他向堂弟询问了这件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在准备文书的时候我查过,庄弈没有和谁起过冲突,也没闹出什么事,只是突然间就来找我办这件事了。”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却也调查不出来庄弈离开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暂时帮他瞒住。”祁阳想着既然庄弈要留在这里就留着吧。
荒野虽然偏僻,但好在不是特别危险,也没有经常性的特殊任务。
但是庄弈离开的事在主城一些人那里却闹的不可开焦。
特别是庄仲余,气的摔碎了整套茶具,“简直是胡闹!他是要当逃兵吗!”
庄承安在旁安静地坐着,等到庄仲余缓了缓,才慢慢说道:“他的手续是正当的。所以不会被判为逃兵。”
“那他资料调到哪儿去了,你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档案还在雷云。”
庄仲余气笑了,“档案还在,人跑了,真是有本事。”他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走动,“是祁家人帮他的吧。”
“爷爷,他知道分寸的。而且事已至此,就算现在去找祁玮玟,他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祁玮玟?你知道是他帮庄弈的?”庄仲余注意到了这一点,质问道。
“是。”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庄承安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庄仲余的视线,“我能做什么?我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
其实是假的,他明明可以通知庄仲余殷余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做,可以说他放走了庄弈。
如果庄弈能就此离开或许更好,因为庄承安发现当初带他回庄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他看向楼梯口,庄承泽正站在那里看着这里,嘴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庄弈走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钟簿这时敲门走了进来,俯身在庄仲余耳边说了几句话。
庄仲余绷着嘴角,“殷余景是这么说的?”
“是,刚才他的军官过来了。”
庄仲余坐下来沙发,鼻子呼出一口气。
他没想到居然是殷余景默许庄弈这次的出走,甚至还让人来告诉他不用派人去找庄弈。
简直比他这个祖父还像是庄弈的家长。
庄仲余挥了挥手,“都出去吧。我静一静。”
他开始思考当初选上殷余景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了。
或许什么都不是的庄弈控制起来更轻松,但是现在殷余景就像是成为了他的靠山,让他庄弈有些无法无天了起来。
——
另一边殷余景正靠在办公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资料,面前是他派去给庄仲余传话的军官。
“已经传到了?”
“是的。但是庄将军井没有见我。”
“不用见面,告诉他就行了。”殷余景本来的打算也不是真要和庄仲余谈论这件事,只是出于对老人的尊重,顺便告诉他一声罢了,“瑞尔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军官面露难色,“调查一段时间了,还是没能发现什么。中间工作生活也没有任何断层,不像有人冒充顶替的样子。”
说实话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瑞尔教授会有问题,他在人前的样子和以前根本没丝毫差别。
但是经过上次出任务的八人事件之后,这个军官对殷余景没有任何怀疑,也正因此才更加难办,这个假扮成瑞尔的人真的有一手。
“继续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殷余景扔开了手中的资料。
最近主城的天气开始变得凉了,突然就下了场大雨,几天都没能放晴。
殷余景撑着伞看见了停在对面的瑞尔。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水雾,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只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微弱脚步声。
瑞尔看着他,脸上带着再正常不过的笑容,“您最近在查我?”
被他察觉到不能说是底下的人不细心,只能说是瑞尔太过精明。
“害怕了?”殷余景口吻冷淡,“你还有坦白的机会。”
“我听不懂上将的话。我只是一个老师而已。”瑞尔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语气中满是无辜,却看不请他的眼神。
殷余景笑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睛,语气散漫,“这次是左眼,就是不知道你还有几只眼睛能留到下一次。”
瑞尔抚上左眼,眼神有一瞬间的犀利,他一直觉得为了极致的伪装,身体残缺也无所谓,但是殷余景的口吻让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一样,“这可说不定,也可能根本没有下一次。”
“希望吧。”殷余景挑了挑眉,抬步准备走了。
“对了。”瑞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叫住了殷余景,“庄弈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是他的指导官,应该有所了解吧,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声,就说我很想他。”
殷余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他,沉默了一瞬间,似乎是在思考,但是下一秒却发生了变故。
殷余景的黑伞在这一刻翻到在地,而瑞尔被他捏着脖子抵在了花坛里。
雨滴落在瑞尔的眼睛里,让他睁不开眼。
殷余景抽出了瑞尔脚边长伞的细长骨架,抵在瑞尔的嘴边。
瑞尔睁大眼睛,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你干什么?这里是学校。”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说出庄弈的名字。”殷余景将尖锐的那一头扎进了瑞尔嘴边的肉,“或许缝起来才是最好的。”
瑞尔不敢相信殷余景竟然敢在学校动手,他眼中露出危险,脑里飞速运转着该如何应该。
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叶辛知看着两个人,看着殷余景手上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上将,您这是!”
殷余景看了他一眼,随意地扔开了手上的东西,站起身垂下眼睑又看了一眼狼狈的瑞尔就转身走了。
叶辛知连忙上前查看起瑞尔的状况,发现殷余景居然真的用骨架穿透了瑞尔的皮肤,不禁蹙紧了眉毛,“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起这么大的争执。殷余景居然下这个狠的手。”
瑞尔表情紧绷,过了片刻才抬头,面对着叶辛知露出无奈的表情,“没什么。口头争执而已,不用担心。”
而这时殷余景已经走远了,叶辛知抬起头来时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
殷余景走在雨里,突然抬起可手,让雨水从上面流过。
看着什么都没留下的手掌心,殷余景微皱眉头。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触碰别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