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翎兰作为母亲，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冷声道：“这话是李家那小子让你这么说的吧。”
“绝对不是。”沈南枝这句恨不得指天指地发誓。
“既然如此，娘亲还有一个方法。你出家吧。”孔翎兰真不愧是亲娘，说出来的方法居然和沈南枝先前糊弄李觅的那个一模一样。
沈南枝一噎，大有求饶的意味：“娘～”
孔翎兰眉头微蹙，冷冷地扫了一眼沈南枝，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女儿想嫁。”她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娇羞，唯恐母亲会以为自己是被李觅骗了。当然，她也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家母亲会有多生气。
书房外的那个人浑身一震，嘴唇一瞬间褪尽了血色，显得苍白和颓唐的模样。
孔翎兰声音里是山雨欲来的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沈南枝呆愣地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诚恳，又一字一顿道，“女儿想嫁。李觅家世显赫，是唯一能和皇子相争的人选。若是真的与他订了婚，皇帝自然没有立场可以阻拦。”
孔翎岚将那根藤棍放在了一边：“世子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不管发生什么，我始终存着一颗心想，想带着你们回边疆生活。你若是真的和李觅订婚，再想退婚可就困难了。”
“女儿没有想过退婚。”沈南枝的声音里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尾音微微颤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女儿心悦李觅。他会是良配。”
他会站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共同进退。
门外的那个人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般，昏了过去。
孔翎岚正想开口，突然听见书房外传来的一声闷响，像是有谁摔倒了。谈论这种事情，她分明都已经将婢女与侍卫都调开了，怎么会还有人？
心中一惊，她也顾不上说话，急忙推门和沈亭长一同去查看。意外地在地上发现了已经昏过去了的沈柏寒，少年似乎是在外面站了很久，鬓角和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一张脸上全无血色。
沈南枝没有母亲的命令，也不敢贸然起身，只听见自家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焦急：“柏寒！”
哥哥怎么了？
她一瞬间如遭雷劈，猛然起身之间，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径直失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等她冲出书房的时候，已经晚了。孔翎岚和沈亭长都已经去了沈柏寒的青竹院。大夫只说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身子虚弱所致，她呆愣在沈柏寒的床榻前，只觉得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措将她吞噬。
躺在床上的是她的哥哥沈柏寒，是未来的武将奇才，是替她挨打，带她练武的人。
现在大夫说，他身体虚弱。这几年她对哥哥的关心真是太少了。
沈亭长此刻倒是很镇静，只是看向沈柏寒的目光里都带着惋惜与无奈，站在孔翎岚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受苦了。”
他意有所指，却因为沈南枝在场的原因，没有细说。
孔翎岚抬手擦了擦眼睛，回身看向了沈南枝：“你去小厨房看看你哥哥的药熬好了没有。”
大概是身子确实亏损的厉害，沈柏寒躺了许久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沈南枝端着药等了他许久，孔翎兰看她那副执拗的样子，也没有劝，只是说了一句：“照顾好你哥哥。”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沈南枝摸了摸已经彻底凉下来了的药碗，垂下眼，目光落在床边的脚踏上：“哥哥，你还是不愿意醒吗？”
她清楚地知道沈柏寒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气氛依旧是一片死寂，沈南枝揉了揉端着药碗的手：“哥哥，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差了？你是不是最近偷懒没有练功？你这样不行啊，还好意思说我身子虚……”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了很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沈南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她几乎把能说的话全部说遍了，依旧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眼睛不禁有些酸酸的，沈南枝强忍着泪意：“哥哥，我的手端药端的好疼啊。”
床榻上的那个人不由得动了动。
抿了抿嘴，沈南枝继续道：“刚刚在书房里我跪了好久，现在膝盖都还疼着呢……嘶。”她刻意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沈柏寒睁开了眼睛：“你回去。”
少年的眼里是一片清明，显然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沈南枝装作没听到那句话，笑容明媚：“哥哥你醒了。”
沈柏寒别开了眉眼，声音软了下来，还带着不易觉察的恳求：“枝枝，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再躺一会儿。”
他其实早就醒了，却像个懦夫一样不敢睁开眼睛。在书房门口听到的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少女清脆的那一句心悦，砸的他几乎惊慌失措。如果是枝枝愿意，他有什么资格反对？
沈南枝被他话里透出的那份巨大的疲倦骇住，有些手足无措，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也不同意这次婚事？”
沈柏寒浑身一震。他有那么一刻，几乎就要抛下所有的迟疑和恐惧，告诉他的枝枝——对，他不同意。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他不管是谁，都不会同意。
可那一句在嘴边兜兜转转，始终没有说出口。他不是看不出枝枝对他和对李觅态度的区别。枝枝把他当做最好的哥哥，若是那份龌龊的心思真的让她知道了，或许此生，他都再也没有办法站在少女的旁边了。
他的沉默被沈南枝当做是默认。
抿了抿嘴，沈南枝叹了一口气：“哥哥，老皇帝预备着让我嫁给三皇子。”
轩辕铎烨？沈柏寒想到那个人表面的虚假和那双阴鸷的眼睛，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声音嘲讽而不屑：“他也配？”
听着那声嘲弄倒是中气十足。沈南枝笑了笑：“所以哥哥，妹妹我得赶紧嫁出去。”
因为要赶紧嫁出去，所以才选了李觅这样一位身份可以和三皇子一较高下的世子，对不对？沈柏寒抿了抿嘴，眼底尽是希翼。在书房里听到的那一句表白，他可以选择性地遗忘，如果枝枝的话语里有半分的不愿意，他可以提前计划让自己脱离沈府，换一种身份来保护枝枝。枝枝很相信他，只要说是为了保护她，沈柏寒相信自己也并不是全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