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风凉,但是满城院内一片灯火阑珊,小巷内也可以偶尔听见别人家里传来的那一句句笑声。沈南枝抬头看着被屋檐瓦片遮挡住的那半轮婵娟,撇了撇嘴。虽说热闹,但是,京都的月亮确实没有边疆好看。
甩了甩手,沈南枝决心去找一找还有没有小摊子,或许能吃顿夜宵再回去。
刚拐出巷口,就听见后头传来了声音,很轻微的‘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挪了位置。
沈南枝脚步微滞,眉头已经皱紧了。这大好的团圆日,居然还有宵小之辈?也好,今日就算她为民除害了。伸了个懒腰,沈南枝自言自语道:“肚子有点饿了。”
她这一句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跟在她后面的那个人放松警惕。
已经准备好了会有偷袭的沈南枝听着那奇怪的动静越来越近,瞬间回身,右手玉指紧扣,直取对方咽喉而去——扑了个空。
空荡荡地巷口深处,只有她一个人。风吹在身上,莫名渗出三分寒意。沈南枝没由来的想起前几日看过的话本。那只狐狸精魅虽说后来与书生修成了夫妻,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窝在这样的巷子口,抓晚归的醉汉,夺其精魄。
她原本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子不语乱力怪神。但是,自从重生了之后,她多多少少也有些敬畏。现在遇上这么邪门的事情,饶是沈南枝再胆大,现在也有些腿肚子发软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试图平复下呼吸,再听一听那奇怪的声音。突然,那‘淅淅索索’的动静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是她的脚边!
精怪从地底下钻出来抓人?
沈南枝足尖一点,瞬间退远了一些。借着别人高墙院上挂着的灯笼才堪堪看清楚了那个‘精怪’——分明是一只跳鼠。
等等,跳鼠?沈南枝看着站在地上的那个小东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分明是一副嘲讽的模样。而且,那副欠扁的样子实在是常见。她几乎都不用再加辨认就能确定——这是当年她送给李觅的那只,吃里扒外的跳鼠。至于这家伙的名字,她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口!
但是,这大团圆的好日子,李国公府上应该还在吃饭,没理由会让这家伙偷跑出来啊。而且,这只跳鼠和她向来不亲近,怎么会跟在她的后面?难不成,是故意想来吓唬她?
沈南枝越想越觉得后面的一种可能性最高。想想刚刚自己被吓的那个怂样子,不由得有些窘迫。蹲下身子,十分严肃地指着那只跳鼠:“以后不许吓唬我,听见没有?”
跳鼠那双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完全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甚至还往旁边跳去,显然是不高兴沈南枝用手指指着它。
哟呵,还有脾气了?
沈南枝也顾不得这副样子会有多傻,又凑近了一点:“好歹是我把你送给李觅的,你怎么这么欺软怕硬?有能耐你欺负李觅那只狐狸去啊?现在走丢了,还不是要指望着我把你给送回去!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学着你主人的那个样子,瞧不起我的话,我就揍你。”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沈南枝一个人的碎碎念。大概是知道附近没有人,说起话来也格外的肆无忌惮,沈南枝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依旧指着那只跳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你主人我都敢打!你下次要是再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就,我就——”
“哦?安宁县主说,敢打谁?”
沈南枝还没有来得及编出一大堆狠话来好好教育一下那只目中无人的跳鼠,就听见跳鼠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
说大话被对方听见了这种尴尬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沈南枝腿肚子这下是真的有点软了。猛然起身,就像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转身,准备开溜。
少年显然是被沈南枝这样鸵鸟似的态度给气笑了,声音清澈,如碎玉击盘,琳琅雅致,还带着丝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安宁县主想去哪儿?”
沈南枝迅速在脑海里谋划了一下逃跑的路线,然后悲伤的发现,以李觅的武功,就算是现在自己立马跑,不出一弹指的功夫,也会被对方逮住。
“啊,李世子也在啊。”
少女转过身来,一副怂眉耷眼的模样,看着倒是十分的乖巧。李觅心中笑意更甚,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又问了一遍:“方才安宁县主说,敢打谁?”
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沈南枝在心里愤愤,面上一派天真的模样,十分做作地眨了眨眼,声音都放柔了几分:“夜里风大,想来的李世子听错了。我方才说的是,若是被我发现了什么宵小之辈,自然是要亲手打一顿,为民除害的。”
大义凛然,颇有沈大将军的风范。
偏偏那只跳鼠不安分地往李觅的身边蹦跶,被对方抱起来了之后,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沈南枝,又一副受了委屈地样子,将脑袋埋进了李觅的衣袖间。
看的沈南枝目瞪口呆。
好在李觅也没有要追究那句话的意思,冲着沈南枝拱手笑了笑:“吱吱顽皮,跑出来了。我寻了好久,多谢安宁县主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南枝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干笑了两声:“好说好说。”
“既然如此,我请安宁县主一起聚一聚,如何?”
沈南枝眨了眨眼。李觅这家伙怎么这么客气?狐疑地扫了一眼李觅,她脑中灵光一闪,颇有些得意:“国公府的院墙那么高,一只跳鼠有什么能耐能出来,还跑的这么远?想来是李世子有事相瞒吧。”
李觅浑身一震,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沈南枝。灯笼的暗光照在少女飞扬的眉眼上,一派柔和的模样。他以为沈南枝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他故意带着吱吱来找她的。跟在她后面许久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当时躲在暗处的时候看见少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好几次都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的南枝,怎么这么聪明了?李觅黑瞳轻眯,正想着顺势承认下来。毕竟,想她了的这件事,对他而言,毫不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