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收敛锋芒,说什么树大招风,这一切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可若是适得其反,做的这些便没有了意义。
京都,实在是个吃人的地方。
孔翎岚这个人无疑是温柔的,嫁给沈亭长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真正闹过脾气,没有吵过架。
却因为这件事对他失望之极。
沈亭长百口莫辩,却也自知理亏。
沈南枝回来的时候低调的很,马车停在将军府前时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边站着四个守门的下人。
京都里的人都以为沈家幺女安宁县主自休沐停课之后就在家里做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当然,这段时间里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除了安宁县主还有国公府的李世子。京都里那些世家子弟和世家小姐们组的局,就连先前国案上办坏了差事的三皇子都偶尔会来参加几次聚会,这二人却一概不参与。
一个是家世和才学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参加这种聚会拓宽人脉,求上门巴结他的人多得是。
另一个是家世和剽悍之名摆在那儿,根本不会去参加那些世家小姐们的诗会,谁要是在诗会上嘲笑她土包子野蛮人她便直接动手揍人。打的次数多了也就打腻了。
一开始还是有不怕死的去嘲讽她,嘲讽完了再故作抱歉的说一句,“我说话比较直,安宁县主不会这么小气与我计较吧?”
而她那时候最惯用来反讽她们的一句便是:“我不过一个边疆来的土包子罢了,哪里懂什么礼数,野蛮人嘛,动手打打人怎么了?我打人比较疼,你们多包容。”
绝大多数人都是打过一次便消停了,当然也有诸如苏烟儿和贾双、孔虞之流,实在是勇气可嘉,根本打不怕。
总之,这两个人出不出门他们都不敢质疑就是了。
沈南枝进了将军府的门之后就看见自己父亲母亲带领着一众仆人在门内等着,沈亭长今日特意请了假不去上朝,就是想亲眼看见沈南枝安然无恙的回来。
没心没肺的说一句,虽然伤的是她,但沈南枝着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无非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的日子过于无聊了些罢了。
但是这半月来,沈亭长和孔翎岚却是度日如年,没能亲眼看见她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秋儿和梧桐则是很实在的抱着一堆金疮药站在那里等她,就像每一次沈南枝被孔翎岚叫去之后她们等在院子门口的样子。
仿佛对方一张口就会来一句,“小姐,夫人打得狠吗?伤哪儿了?”
这样一番脑补一下子把先前酝酿出来的情绪冲散了,只想把这两个老是揭自己短的坏丫头暴打一顿。
脸上的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仍有几处划痕比较深的地方留着鲜红的疤,所以在进门之前沈南枝就戴上了帷幔,她这个人其实极其爱美,任凭哪个姑娘都不会愿意自己原本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这么可怖的伤疤。
不过她最害怕的是担心自家娘亲看到之后会哭昏过去,娘亲打她的时候打得是真疼,但是除此之外,也是真的疼她。
不做女官之后她整颗心都放在沈家这老小三人身上,沈南枝又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伤成这样,如何能不肝肠寸断?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热情如火的双亲,安抚好了即将要哭出声的娘亲,紧接着而来的是一封迟到的信。
那几个暗卫可怜巴巴的蹲在沈南枝的院外,他们不厚道的把责任推给江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位命苦的兄弟会经脉尽断,根本帮他们背不了黑锅。
他们愁苦的蹲在沈南枝的院子里,试图再推一位勇士出来挡刀。
秋儿和梧桐一开始还会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当看到他们抓耳挠腮一眼一眼看向自家小姐的时候,心里那种恐惧已经散尽了。
沈南枝原是想直接去找李觅的,但是如今自己的脸这个鬼样子怕是会吓到他,于是只好作罢。
并没有避开几人,坐在书桌前打开那封信,李觅并没有正正经经的写称呼,开头便是说事。
“沈南枝,事情解决了。”
开头跃入眼帘的便是这几个字,让她安心不少。
“这两个案子确实都与楚越无关,他已经洗清了嫌疑,如今随陵南王夫妇回西燕国去了,临走前给你留了信。但是你们毕竟男女有别,私下传信多半容易惹人误会,所以那封信我替你收着了,等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看了便来找我拿。”
看到这里沈南枝有些哭笑不得,看到他说私下传信多半容易惹人误会的时候下意识便想到自己手中的信,这个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太不要脸了。
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她若是拿这个说事,对方漂亮的眉梢略略一抬,云淡风轻反驳一句,“我和他如何能一样?”的样子。
思绪迅速回笼,继续往下看,“只是他此番已经与楚越交恶,并且因为办案不利被罚了。陵南王妃本不肯轻易相饶,最后被陵南王那个老姜劝住了。
与你所猜的相差无几,当日白瓷交给溥一平的证据是为了拉殿下下水的信笺往来记录,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溥一平临时倒戈了,于是最后这个案子也只能匆匆结束。我思前想后,溥一平倒戈这事多半与你有关,你啊——
虽案子一事并没有将他背后的人揪出来,但是也并不算一无所获。陵南王妃爱子心切,答应你的事情都已一一兑现,这件事里,你算是最大的赢家。”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句话沈南枝莫名听出了一种宠溺又骄傲的味道,他在信里半点儿不邀功,反而处处在夸她。他猜的不错,溥一平倒戈的事情确实与沈南枝有关,那日晨读结束之后她给溥一平递了纸条,但是那时她并不确定自己的这一招到底能不能起作用,所以没有及时与李觅说这件事,她并没有把所有胜算压在溥一平倒戈上。
倒是溥一平这人,确实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分得清黑白,是个可用之人。
整封信看来并无不妥,但是沈南枝总觉得楚越给她写信这件事李觅的态度有点儿酸酸的,怪怪的。
只是,她实在是有点儿好奇楚越那个浪荡子给她写信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