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半点不为自己辩解,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那动静大得沈柏寒还在门外似乎都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颤了一下。
而孔翎岚就站在沈南枝不远处,自然是更能清楚地感觉到沈南枝跪下去的动作有多大。
心里刺痛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后怕,一想到先前在国公府的情形,她又硬下心肠来。
孔翎岚不说话,沈南枝也不吭声,就默默的跪在那里,这个样子看得孔翎岚又气又心疼。
“胆子大了,可以随便替自己做决定了?”
从那发抖的尾音里可以听出来孔翎岚是真的气狠了。
“不是。”
沈南枝的声音低低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和往常活泼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到底想做什么?枝枝,有什么事情是连娘亲都不能知道的吗?”
孔翎岚忽然觉得浑身无力。
“先前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六七日,娘亲可曾说过你什么?可是,如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是在与谁说话?你以为他是是谁?”
说到最后,孔翎岚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下来。
“那不然,就这样顺从他的安排吗?娘亲?你也听出来了,不是吗?皇上想把我和三皇子凑合在一起。他看上的不是我是我背后的沈家。”
这一次沈南枝没有再伪装自己,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孔翎岚,那双时常含着晶亮的笑意的眸子现在就这样直直地看过来,孔翎岚忽然有些恍惚。
女儿真的长大了。
这是她冒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自那一次之后,枝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是站在门外的沈柏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没有人比他更确定沈南枝确实与先前不同了。
她的行为看起来任性又无厘头,但是哪一次她真的是任性妄为了?
“娘亲,除了把李觅拉下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自然还是因为沈南枝知道,往后的李觅会是叱咤整个京都的人物。
即便是找个人拖下水,这个人也必须是李觅。
还有别的更好法子吗?孔翎岚心中清楚,沈南枝说的是对的,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与皇上对抗,能有什么好下场?
“娘亲,你相信我吗?”
沈南枝忽然双目灼灼地看向孔翎岚,“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李觅他确实是个可以靠得住的人,他方才也帮我讲话了不是吗?”
说到底,孔翎岚气的不过是沈南枝把自己的安危抛到了脑后,这样与皇上讲话,一个说不准便是死罪。
更何况刚刚她的那些话,句句顶在枪口上。
屋外沈柏寒听着她的解释,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她与李觅,不是这么简单。
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
其实很早以前沈南枝就说过,她对李觅不是喜欢。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沈柏寒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忽然,他不想再听沈南枝继续说下去了,这样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深渊里去。
他转身神情恍惚地离开了,离开不久后,沈亭长似乎是听见了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很快,沈柏寒就听见身后传来沈亭长那粗犷的声音,“夫人,别骂了别骂了。”
他人还没进去就开始喊起来,原本气氛算是平静下来的场景被打破,“我像是那种会骂人的人?我这么不讲道理?”
孔翎岚的声音猛地擦高。
“不是,不是,夫人你误会了,误会了……”
接下来的话沈柏寒就没再听见了,只是心口闷闷的感觉却越发沉重起来。
他像一抹幽魂一样飘回了自己的院子,忽然,从身上掉下来一块水滴状的玉坠。
那玉坠洁白无瑕,像一滴活灵活现的水珠,中间有一抹血红,像是被封进去的鲜血,让人莫名有些骇然,但偏偏又有些致命的惊艳。
他被那玉坠落地时的声音惊醒,脚下步子一顿,低头看去。
那坠子在他脚边滚动了几圈,又打了个弧,滚回来了。
沈柏寒的眼睛像是被那玉坠烫到了一样,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俯身去捡起来。
玉坠躺在指尖上,他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见过这个东西。
凑近了可以看见中间那抹血红并不是一团装饰,而是隐隐藏着一个字的。
是个柏。
沈柏寒的柏。
沈柏寒心忽然又变得迷茫起来,像是在云雾里飘,找不到方向。
那个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就在沈柏寒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又是细微的一声利器扎进木头的声音,那利器划过空气带来一丝风动。
沈柏寒下意识偏过头去躲。
那个利器是擦着他的脸扎进旁边的门框上的。
顺着飞镖飞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微颤的树枝,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沈柏寒似乎也并不十分计较,从门框上取下飞镖,把挂在飞镖上的信展开。
待看清楚那上面的字之后整个人微微有些晃神,竟像是站不稳。
他用力把那张纸条攥进自己的手心,像是这样就能磨灭什么。
脚下的步子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书桌两边才微微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书桌上一个锦盒暂时吸引了他的注意,不为其他,就因为那锦盒上欢脱的写着“哥哥亲启”四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看见这四个字,沈柏寒仿佛已经看见那个少女弯弯的眉眼。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锦盒,仿佛还带着前面那个主人的温度。
心头忽然有些痒痒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去打开。
是两个镇纸。
沈柏寒心中狠狠一悸,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开始生根发芽,早先得知她是特意去取原石为李觅做砚台的那种不适感消散了许多。
其实,也许并不只是为了李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