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唯一得用的人看起来像是病了,原濯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继续拖着人继续东奔西跑。
正好那酒楼被那个秦白买下来了,他们也省事了,拿着剩余的钱,原濯贴心地叮嘱自己唯一的重臣不要讳疾忌医,就暂时先打道回宫去了。
听说宫里御膳房那个小太监又想出了新鲜的保温法,正好回去试试看。
和原濯分开,墨慕文自然不可能去看病。
他有病没病心里清楚得很,只是脑子里总盘旋着一些念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了府里,墨慕文一头扎进了后头的演武场里。
负责打扫的小厮吓得纷纷远离演武场,没一会儿就看着演武场里树叶纷飞。
偶然还会飞出来半截树枝,他们虽然眼带惊悚,却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少爷的武艺越发精进了。”
“可不是吗?碗口大的树枝还没怎么见着碰到,说断就断了,这就是内力吧?”
“说起来,少爷这一身武艺,哪怕是去做个武状元都可以吧?可惜却不得不去考科举,只拿了个探花回来……”
“嘘!噤声!你小子也忒大胆了些,竟然敢编排起少爷来,你不要命了?”
那小厮心里却委屈。
“我就是替少爷打抱不平,分明文武双全,却被那什么寒门出身的学子给压着。你们这些日子没出去自然不知晓,我前阵子休沐回家里看老娘,她就住在秦府那一片的小巷子里,我正好碰上一群人去那秦府,嘴里不干不净的,都说少爷不如那姓秦的!还说新皇更器重寒门子弟,少爷这样出身的,新皇忌讳得很!”
其他小厮一听,也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呸!这样的话他们也说得出口!我们家少爷文武双全,那姓秦的怕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凭什么说我们少爷不如他?”
“就是就是,如不是因着少爷的手指上有那印记……”
一截树枝忽然飞了过来,直接插在说这话的小厮帽子上。
他顿时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砰地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小的是一时嘴快……”
“再有下次,你从今往后就别再说话了。”
墨慕文眼神凛冽,一身寒气逼人,哪里还能看得出在原濯面前那副看似软糯的模样?
那小厮心中大惊,知晓自己一时嘴快差点说了点不该说的东西,连忙自行掌嘴。
“都怪小人这张嘴多嘴,都怪小人这张嘴多嘴!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行了,仅此一次,以后你们任何人再让我听见不该说的话,就有如那根树枝!”
墨慕文说完甩袖就走。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那个小厮红着脸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头上飘下些什么下来。
他一愣,身边的几个小厮却吓得双腿颤颤。
“这树枝、这树枝化为粉末了!”
这小厮一听,脚下一软,又跪在地上。
他从今往后,可真的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里,墨慕文在房里打转了一会儿,依旧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堵住似的。
他猛地提高音量,“让热汤那边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一个小厮立即应声说是。
到了热汤这边,墨慕文赶走要来伺候的小厮们,自己更衣泡进了热汤里。
那热汤热气冉冉,没一会儿,他就浑身都逼出了热汗来。
墨慕文却纹丝不动,只死死盯着手上的手套,缓缓叹息一口,摘掉了手套。
他的双手和他的肌肤一样比常人要白,这是因为他终年身上穿得严实不曾见光所致。
那指节指骨分明纤细葱白煞是好看,只是……
墨慕文死死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圈青色胎记,心中郁结。
他自打一出生,身上便有此胎记。
历朝以来,出身身上便带着胎记的,是绝不可能入朝为官的。
只是好在他那做武官的父亲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却很细心地发现了。
所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不可能再说出这个秘密了,而他也多年来一直盯着身体孱弱的名头,不得不每日裹着比常人都要厚实的衣物戴着手套出门。
他私底下其实却是个极怕热的。
为此,他从小跟着父亲习武,总算是学会了用内里调节,就算穿着皮子也不会觉得热得慌。
只是……
若是有朝一日,他身上这个秘密被人发现,只怕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为太上皇效劳了。
手指不自觉地擦洗着那看似文字的胎记,墨慕文心中越发郁结。
若是没有这胎记,他何必去考科举,做一个武官,才是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念想。
若是没有这胎记,父亲又何必煞费苦心为他安排抓周时抓到一本诗经,又特意为他早早取字慕文。
而按照族谱起的墨蔺一名,父亲去世后,便再没有人呼唤过了。
直到那无名指都泛红了,墨慕文才睁着被热汤熏红的眼睛,走出了汤池。
水珠顺着他结实有力的身躯滑落,若是让外人看见了,绝对不会相信这样一具充满了力量和爆发力的身躯是属于一个多年以来被外人声称自幼孱弱之人的。
墨慕文也对自己的身躯不甚在意,随意擦了擦换上新的亵衣,他忽然脸色微微涨红。
那、那几件亵衣,他自然不可能家中有现成的亵衣,所以那几件亵衣,是他从前身量还没如今这么高大时的旧衣物了。
只是当时他心中一心只想着太上皇竟受了那样的苦,脑子一热,便将那些旧衣物拿了去。
如今一想,他当真是该死。
那等旧衣物,怎配穿在太上皇的千金之躯身上?
他越想,脸色越发的苍白。
只是却又悄悄的,在耳根上爬上了一丝丝绯色。
皇宫里。
原濯满意地享受御膳房的新服务,挥了挥手,又忍痛打赏了那个小太监二钱银子。
在小花园里兜兜转转消了食,他这才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要说当这个皇帝哪都坑爹,不过也还好有些地方是好的。
起码,他想要热水不用自己烧,一直会有宫人准备着热水。
就是这柴火的支出不知道大不大啊,改天和皇帝去翻翻账本好了,这宫里的支出能少一点是一点啊。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原濯擦干身体正准备换上自家臣子友情贡献舒适度极佳的亵衣,眼睛瞥见手指,忽然一愣。
无名指上微微泛着点青,只是很快,这一点青又消失不见了。
原濯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
他眼花了?太上皇这身体虽然是比原总的要差,但是应该还不至于产生幻觉吧?
还是对着蜡烛时间多了,他有飞蚊症?
又仔仔细细盯着手指看了好一会儿,原濯摇摇头。
可能是真的眼花了吧。
洗完澡,原濯正打算去找皇帝翻一下剧本,还没走出去,暗卫忽然从天而降。
“主子。”
原濯脚步一顿。
“怎么了?”
话说这个暗卫的轻功是真的牛批啊,这么大一个人落下来,他都不带听见动静的。
简直了。
暗卫犹豫了一下,果断开口。
“皇上要出宫去找那秦白。”
???
又去?
蠢蛾子难道还没看出来那个秦白吞金兽的本质?
这么穷就不要去了吧?
咦?
不对。
原濯眼神古怪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暗卫。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不应该是在保护我吗?”
暗卫面不改色。
“属下不敢直视主子千金之躯,所以这等时候,会和其他暗卫交流一下消息,以方便掌控最新的的消息。”
“哦?是这样的吗?”
原濯眉毛微挑,狐疑地盯着他。
他真的觉得,这个暗卫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不过算了。
还是先把还没清醒的蠢蛾子给劝住吧。
到了皇帝寝宫,原濯开口就是一句。
“皇帝啊,朕觉得这宫中的有些开销,还是可以省省啊。”
“什么?”
皇帝刚要迈出去的脚步立即一顿,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父皇请说!”
父皇万岁!
父皇真棒!
父皇哪里还能省钱你快说!最近宫里开源节流省出了好多钱!
而且明明更省钱了,日子却越过越好了,真的是太奇怪了呢!
原濯扭头看了一眼暗卫隐藏的方向,面露一丝得意,开始拉着皇帝长篇大论起来。
治国治国,先治好宫中再治国嘛。
暗卫看见了,只是默默蹲在阴影处静静看着。
皇帝被金钱蒙住了双眼,完全忘记了,他提前让人到宫外去告诉秦白今晚要过去的事情。
毕竟,赚钱的快乐,实在是太过于快乐了。
秦府。
从月亮初上等到月悬中位,秦白守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还有他早就刻意取出来的一坛梨花酒坐了许久,脸上原本的冷淡变得僵硬,嘴角想要勾起一丝弧度,也都失败了。
直到门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震惊极了。
皇上,竟然一夜都没有来?
这、怎么会呢?
往日里皇上只要让人过来说一声,肯定会在一个时辰内过来的。
今晚,竟一夜都没有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秦白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变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刻意酿好了拿出来的梨花酒,这坛梨花酒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他和皇上第一次见面,便是喝的梨花酒。若要让皇上念起旧情,这梨花酒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这还是他亲手所酿,皇上一定会更加感动的。
……
本来,该是这般的。
今夜却少了一个人,这坛酒,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秦白猛地打开坛子,倒了一杯喝一饮下肚。
刚喝完,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酒,怎么会如此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