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曦每年春节都会回到华国,跟祖父母一起渡过。她平日里不常见到人的父母,这时候也会出现在京城的祖宅。
每年的春节都是这样过。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年的春节特别难熬。
她回到华国后,每天都要给祥玮用即时通讯工具发好多条信息。
有时候是说京城里过年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装饰品,有时候是发祖母给她缝制的新衣服,有时候是发她跟一帮弟弟妹妹一起包的饺子,或者是春节当天放的烟花,或者是她跟弟弟妹妹的合照。
她好像发生点什么事,都希望能够让祥玮知道。
也不知道,祥玮会不会觉得厌烦了。
祥玮几乎每条信息都会回复。有时候虽然因为排练回复得并没有那么及时,事后也会解释。
他好像很喜欢回复语音信息给她,总是用他低沉醇厚的『迷』人嗓音来叫她的名字。
他也会发一些今天做过的事,以及乐团哪个人又犯了无与伦比愚蠢的错误,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餐厅之类的小事,告诉苏碧曦。
苏碧曦暗暗地想,赫克托尔,应该是不讨厌她的吧。
除夕夜当晚,一大家子人吃完了晚饭以后,苏碧曦祖父母那一辈的大多坐在客厅里看今年的春晚,她父母叔伯一辈的大多聚在一起打麻将喝茶,小孩子们都跑出去玩闹,苏碧曦同龄的一辈则是在一起玩游戏打牌。
苏碧曦刚刚给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发了一堆的红包,就看见祥玮发信息过来,问她晚上年夜饭都吃了什么。
她说笑一般说自己刚被哄抢了好多红包,玩牌还输了好多,要没有钱回柏林了。
远在柏林的祥玮也是跟父母在一起吃完饭后,就一起在看春节,喝茶聊天。
他看见苏碧曦的信息后,不由失笑,当即发了一个大红包过去,上面还写着:机票。
苏碧曦看见祥玮发的红包,双手捂着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她明明就是在开玩笑啊!
这个红包究竟要不要领呢?
可是这是赫克托尔发给自己的第一个红包了,她又舍不得不领。
她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半天,脸『色』不停变换,旁边的一个堂姐见她这么纠结,笑着问道:“晚晚,你在干什么呢?大哥发了口令红包,大家都在拼命抢,你都没看见啊?”
对啊!
她可以先领了这个红包,然后再发个红包回去啊!
她先跟堂姐说了几句话,就立时领了祥玮的红包,马上又发了稍微大一些金额的红包回去,还小心机地加了一句口令:祝程落晚春节愉快。
祥玮竟然真得回复了这几个字,领了这个红包。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给自己拜年了!
她不由又绞尽脑汁找了一堆的祝福语,发回去给祥玮拜年。
谁知祥玮马上又发了一个口令红包过来,上面就写着他的名字:祥玮。
然后又有一条文字:老板给你的压岁钱。你老板年纪大了,就不用你再给回压岁钱了。
已经24岁的苏碧曦:……
她也早过了领压岁钱的年纪了啊。
但是她心里就是像吃了蜜一般,甜得不可思议。
祥玮跟父母坐在一起,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时不时跟父母聊几句,视线却一直看着手机,一晚上脸上都带着笑意。
坐在他旁边的懋珏和安妮对视一眼,安妮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祥玮,发生什么好事了,一晚上这么开心?”
“没什么,看朋友发的搞笑段子了”祥玮放下手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过年的时候,段子手都不甘寂寞,天天攒段子了。”
安妮才不信他的鬼话,祥玮刚刚脸上的表情,可不像只是看见搞笑段子。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她儿子满脸春风得意,整天盯着手机,脸『色』变幻不定的,分明就是恋爱了的表现。
祥玮到了这个年纪,从未有过合适的对象,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祥玮的祖父母,华国的皇帝和皇后孙子一辈里,大多都已经结婚,连孩子都好几个了,单单只有祥玮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带回来过。
再思及音乐界很多同『性』相恋的恋人,皇帝和皇后陛下虽然并不是那么保守的老古板,也还是希望祥玮能够找一个女孩子做孙媳『妇』,而不是一个男『性』孙媳『妇』的。
安妮作为德国人,思想不同于华国,对孩子的婚姻持尊重态度,倒是觉得还好。但是她思想开放,把祥玮当成是自己的朋友看待,与自己儿子向来感情极好,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八卦味道,朝着祥玮挤眉弄眼,调笑道:“儿子,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她是哪国人?做什么的?你提前告诉妈妈,妈妈保证,可以把你小时候穿女孩子裙子的照片,少给几张让你媳『妇』看。”
祥玮:“……”
以后一定要把落晚和安妮隔得远远的!
安妮见祥玮黑了脸,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你要是不告诉妈妈,别忘了你小时候,妈妈还拍了一堆光溜溜的照片哦~~~”
祥玮:“!!!”
……
德国现任皇帝约阿希姆二世赫克托尔的妻子,也就是祥玮的外祖母汉娜阿伦特皇后出身奥地利皇室。如同欧洲大部分皇室都对古典音乐情有独钟一样,她也对古典音乐具有浓厚的兴趣,本人也会好几种乐器。
比较特别的是,汉娜阿伦特皇后是苏碧曦的老师,着名小提琴大师弗里茨克莱斯勒的忠实乐『迷』,钟爱弗里茨克莱斯勒的音乐已经好几十年。
因此,每年她的生日音乐会,德国皇室都会邀请世界各大乐团来柏林表演,其中弗里茨克莱斯勒的曲目,都是必不可少的。
今年作为汉娜阿伦特皇后殿下的80岁生辰,皇后殿下特意亲自跟祥玮了解过柏爱的演出行程后,指定了柏爱作为今年的表演乐团。也因为这个特殊的意义,柏爱才特意准备了整场的克莱斯勒的曲子。
在现代交响乐团里,除非是小提琴家个人的华彩,独奏部分,其他的成员大多并不显眼。苏碧曦即使是第二小提琴组首席,也只是负责第二小提琴组的日常练习,在演奏中带领整个小提琴组的节奏。相对于柏爱首席尼科拉斯的位置与责任,苏碧曦则明显担子要小得多。
她虽然仍然每天持续六小时以上的练习,但是在乐团里排练的时候,都小心谨慎,有所保留地展『露』出自己的实力。
尽管如此,她的春节假期过后,等她回到乐团进行排练时,祥玮那能够哪怕是某一个成员小提琴某一根弦调音不对的耳朵,仍然能够在这么多成员的声音里面,听出苏碧曦明显更为精湛的水准。
一个人真实的音乐水准,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展现,对于拥有绝对乐感的祥玮来说,苏碧曦的遮掩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克莱斯勒并不像帕格尼尼,追求炫技一般华丽到极致的小提琴技巧,在精准度上是无法与帕格尼尼相提并论的。克莱斯勒曾经说过,他是以温水洗手来保持手指灵活。这句话从一个侧面就可以看出,克莱斯勒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技巧的小提琴大师。在某种意义上,克莱斯勒是他那个年代里,诠释乐曲的造诣,所散发出来的博大而宏远的人『性』光辉,所自然流『露』的温暖及深刻,是之后小提琴家终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苏碧曦已经达到了这个高度,甚至已经有了超越的趋势。
一个小提琴家可以日以继夜地磨炼自己的技艺,在技巧上登峰造极,却绝对不可能在诠释乐曲上,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达到如同克莱斯勒这样的世界级大师的水准。
即便苏碧曦是克莱斯勒的学生,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短几个月里面,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但是他实在不觉得苏碧曦隐藏实力,来到柏爱当任仅仅一个第二小提琴组首席,于她有什么益处。而且他们相处的日子越久,祥玮就越发觉得,苏碧曦是一个极为单纯,容易羞涩,但是内心正直而又执着的姑娘。再加上出身不俗,眼界开阔,不仅没有当下小提琴家的世俗和急功近利,反倒更像是近代诸如贝多芬这样的世界级大师一样,有着极为单纯的,对于音乐的热爱,对于生命的热爱。
这样一个不缺财富,不缺名利,又心思单纯的姑娘,祥玮不相信,她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可惜费力克斯并没有弄到苏碧曦近年来的独奏cd,他也没有其他的信息来判断。如果刻意去问苏碧曦的老师或者维爱的索尔蒂,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而且,以他对这两个老家伙的了解,他们对苏碧曦的评价如此之高,克莱斯勒更是做了苏碧曦这么多年的老师。再加上克莱斯勒这个老头看似温和,实则固执的脾气。克莱斯勒不想说的事,他休想从他口中多听到一个字。
柏爱为德国汉娜阿伦特皇后殿下表演的日子终于来了,然而当祥玮正坐在休息室里,跟几位乐器首席做最后的确认时候,柏爱的经纪人费力克斯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祥玮一看见费力克斯的脸『色』,心中就不由有了不好的猜测。
费力克斯是因为乐团首席尼科拉斯迟迟未到,才出去联系他。
莫非尼科拉斯,真得出了什么事?
果然,费力克斯语气沉重,向指挥休息室里乐团最核心的成员们开口道:“各位,尼科拉斯在来乐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他身上多处急『性』软组织挫伤,手臂受伤。尼科拉斯,今天无法上台演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