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话，那些祖传工匠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
“适度的竞争是必要的。”路易轻轻地撩了一下头发，“而且正如刚才所说，祖传工匠的手艺要远远胜于学校里的学徒，受到的威胁不会太大。”
“——总之，这是一个很有利于国家发展的一项事业。”路易总结道，“我与弗比斯将军也已经达成一致，如果诸位同意的话……”
“我不同意。”方才一直沉默的鲁卡斯开了口。
“鲁卡斯殿下，请说出您的意见。”路易和颜悦色地笑了，他早就料到这个人会有动作。
“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鲁卡斯冷冷地说道。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么说……路易紧张了一下，控制住自己面部的表情，继续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鲁卡斯。
鲁卡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路易跟前，俯视着这个比他稍矮的少年，板着脸开口说道。
“又不是王后生的正统王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提出意见，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听从你的意见。”
果然……会这样啊，预料之内情理之中。
“只要意见是正确的，各位殿下又何妨一听呢。相信在座的诸位和我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就是想把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何况正统的王子也说不出来这种意见。
“不，路易王子，或许我应该承认你的名分。”鲁卡斯看了看听众席上的王后，继续冷言冷语地说道，“需要家族出面的集会上代表家族出席的总是你，百姓口中称赞的也总是路易王子……你的荣耀，美名，完全胜过了小你四岁的王室正统卡利亚王子。呵，不知内情的百姓还会以为你是王位继承人呢，是不是？我的路易殿下。”
又来了！又来了！又拿这种事说事！这个一边倒的脑残！这和这次会议的主题有什么关系！玛塔暗骂，王后真是养了一条忠犬啊。
“我也并不是个一文不值的下人，能为王室出力是我的荣幸。”路易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母亲是来自一个很光荣的家族，由我出席各种场合也是因为王子殿下年纪尚幼。倘若您想要让我退出社交舞台的话，那我也会考虑您的意见呢。”
“看吧，这就是拥有知识与学识的弊端。”鲁卡斯向着全场大声说道，“以知识作为自我夸耀的基础，自以为掌握了一些技能便忘乎所以，自以为是。这样的人如果被学校批量生产，整个社会就会……哼，路易王子，您可不要太过自大啊。”
“谢谢您的指点，”路易走到窗边，远远望着清晨的阳光。“不错，您看人很准。我曾经的确拥有过骄傲与自大的思想，也曾经将知识作为自我夸耀的基础。可是随着知识与年龄的增长，我愈发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和缺陷。因此每天我都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态反思自己，我做的哪些地方还不够？和那些优秀的人相比差在哪里？要知道，求知不是培养人的虚荣之心——即便是有一些虚荣的成分在内，也仅仅停留在那些只知皮毛的人们中间。稍进一步了解就会发现它其中包罗万象的美妙，发现自己的不足，从而谨慎地选择和坚定地追求正确的东西。”
“那些倨傲的，以匮乏的知识为炫耀资本的人们，若不能及时的觉醒过来，便会永远沉浸在它自以为是的尊严里做着可怜的梦。而那些始终不渝攀登向上的人们将会脱颖而出，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便是知识的另外一个作用，遴选人才。”
路易转过身来走到鲁卡斯面前，轻声对他说道，“您曾是通过文官考试脱颖而出的人才，请您回想一下您的求知之路吧。如果更多的少年能拥有如您一样的机会，将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随后不等他回答，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初始的资金由我来做主，从国库里面出一部分，用于建造校舍，培训人员，编辑教材。请各位将目光放到它的长远利益上，然后，以举手的方式来支持我的意见吧。”
在座的官员们都陆续举起了手，鲁卡斯过了一会儿也缓缓地举手了——艾米莉亚，看了看四周，就剩她一个人了。也跟着举了手。
“那么……很荣幸，全票通过！明天我将会把具体的章程下放至各位的手里，谢谢各位的支持！”路易深深鞠躬，会议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
路易站在原地，目送着所有人依次离场。
直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路易一个人的时候。路易才像泄了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摊开手，发现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
心脏剧烈地跳着，缓了半晌，他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你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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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我的骄傲，”寝宫里，黛琳王妃仰在床上，语调里满是温柔，“我最出色的儿子，我真爱你啊。”
“这真是我的荣幸。”路易俯下身子吻着王妃的额头，又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午安，祝您好梦。”
路易披上外套走出了母亲的寝宫，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不禁回头望向银装素裹里的那座小而精致的别墅。
——真的只有我做得好才能是你荣幸的儿子么。
回想到了童年的某种不快的记忆，路易不禁眯起眼睛，试图用目光过滤四周的一切。
——这该死的贵族体制，只看得到闪光的人。
沿着宫殿与宫殿之间的小路慢慢溜达，路易内心里又萌生了一种新的想法。
[上层阶级里的人拥有与生俱来的优越与自信，视野也比平常的人们广阔。出身寒微的人也拥有他们不可剥夺的优点和性格。他们的缺点可以在融合中得以缓和。
能不能有一种途径将这二者的优点结合起来呢。]
走到餐厅门前，推门进去。厨师们正在准备晚间的家族晚宴。随时供应小点心的小屋子里也摆满了各式花样的食物。
“甜酒，要加热的。”路易对着侍者说道，话音刚落，一杯温热的甜酒就摆到了路易的眼前。
“这么快啊……”路易惊讶道，“我记得以前是需要等待一阵的……”
“这个呀，是卡利亚殿下的新指示，每天我们都会事先做好所有的东西，哪位殿下只要过来，随时就可以品尝到美味的点心。无需再花时间等待。”
路易皱了皱眉，将甜酒一饮而尽。
“多谢，我告辞了。”
走出餐厅，一阵冷风吹过，路易抿紧了自己的大衣，向祖父的寝宫走去。
这里的食物至少不下几百种，可是平时来这里的人很少啊……每种甜点和饮料都做一遍，根本就是巨大的浪费，非得要等到入不敷出的那一天才勒紧腰带过活么？路易暗暗嘲讽这些人的行为。
看来，又有新的措施要推行了……
走过一个拐角，一抹火红闯入路易的眼帘，路易立刻停住了脚步。
——神啊，饶了我紧张的神经吧。路易暗暗叫苦，面前的凯瑟琳王后和她的一对儿女，卡利亚和丽莎。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