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真是豁出去了,她太需要钱了,想给自己儿子一个美好的未来。只要是靠自己辛苦挣的,她心安理得。而当时而这笔钱就是靠自己拼死拼活挣过来的,她不想放弃。所以她咬咬牙,重重地一拳砸在床上,说:“不管怎么样,我绝不放弃。这是我拼了命赚来的,凭什么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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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很忙。
卓然走了之后,案件侦破和审理一些重大案件的事务就全落到他头上了。小案子虽然有刑房以及司法参军之类的帮忙处理,可是真有大案子,那还真得他亲自上阵才行。
审案子,他觉得无非就是动动嘴,拍拍惊堂木,上个夹棍就招供了。可是在卓然去了这段时间,他才真正知道案子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每天他忙着变法的事不说,更是整天还忙着破案和审案件的事,这让他真是焦头烂额。
而现在,又有一桩让他棘手的案子放在了他的签押房的桌上。
他已经把状纸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头大。这次刑房报上来的案子虽然是民事纠纷,却说是从来没遇到过,他们觉得难以处断,还必须要请老大爷来做出决断。他开始听了之后觉得刑房的人搞什么,怎么一个民事纠纷案子都要牵扯这么麻烦,于是大大咧咧的吩咐呈上来。而当案子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这才知道这案子真的棘手。
这案子是一个愣头章的妻子状告一个叫虎妞的小寡妇,说她花言巧语设骗局,骗了他十两银子。这骗局的过程就是喝一坛酒,只要在一顿饭工夫之内不醉倒不吐就算赢。这胖女人认为这纯粹是那小寡妇使了什么招数,暗地里搞的鬼。于是他们还找上门去了,居然被那刁蛮的寡妇给暴揍了一顿。
王安石却也不是初出茅庐了,他在地方为官已经好几年,跟卓然一样。所以见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案子,不过因为打赌输了十两银子告到衙门这种事情,他倒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觉得很奇怪,可是还是需要查证的。
他原本不想理这个小民事案子,可是刑房的人跑来禀报说,交了状子的那个胖女人在衙门口哭着闹着。说有个狐狸精骗了她男人十两银子,还把她打得跟熊猫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把身子衣服扯开,让人看了身上的伤,闹的衙门门口一大堆人堵着看热闹。这让王安石很是气恼,不过听到这么说,又觉得这案子有几分意思,于是决定亲自登堂审案。
王安石很少上堂问案,因为他主要负责革新变法这一块,而断案他一般都交给手下的法曹来处理。而现在他却需要亲自来审理这样的案子,想看一看这蹊跷的打赌案子是怎么回事,于是传召原告被告到庭。
虎妞接到衙门让她到庭的传票的时候是这一天的傍晚,让她第二天一早到衙门等候知府老爷的审讯。
当里正带着衙门的衙役找到她,把文书交给她让她签字画押之后,虎妞就傻眼了。画了押送人衙门的人之后,她坐在屋子的床上头,整个人很没精神。
老太太和那天参与这件事的两个妇人于是跑来找虎妞,劝她说不用害怕,这种事情你越害怕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必须咬定不放松,反正是他主动找你赌这一场的,又不是你找的他,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只凭这一点,就能让官老爷相信你不是设圈套骗他,因为是对方找你赌的。
所以虎妞心里很踏实,不过这种踏实只持续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虎妞整个人心情又不好了,因为她想着要到衙门去回答官老爷的讯问,关系到那十两银子要不要退给对方。每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心里很难受,自己没有骗过谁,为什么要被人说成骗子?
自己拼着醉死赢来的钱,怎么就成了骗钱?她心里也很苦楚,所以也想到官府衙门那儿去理论个明白。
第二天早上,知府老爷王安石升堂问案。
王安石在长条几案后坐定,手中惊堂木在桌上一拍,高声道:“传二造。”
所谓二造,就是原告被告。为什么叫“造”?这就是惹是生非的意思,也就是闲极无聊惹是生非这才告到衙门来。所以原告被告在衙门里都不受待见。
古代中国的司法制度,对于民事权利几乎是忽视的。所以只要到衙门告状的,都认为是刁民,但凡有人来告民事纠纷,往往先打上二十板,然后才让诉说冤屈。当然,这主要是针对民事案件,对于刑事案件,报官是必须的,不会被这样对待。
所以那胖女人到了堂上之后,王安石便气不打一处来。惊堂木一拍,说道:“无事生非,杖责五下。”
王安石已经是很仁慈了,一般的官员会杖责二十,他只杖责五下,是对民事而告状的人进行警戒,并且这种杖责是可以商量的,有钱可以用钱来赎,没有钱那就只有忍着了。
当然衙役对这种杖责也不会太过较真,所以随便打打也就算了。当然,保不齐会有衙役看不顺眼,想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的。这五棍打下来,只怕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的。
好在这胖妞看着倒也不像大恶之人。一直哭哭啼啼的说她养了一年的三头大肥猪,卖了之后换了钱,结果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骗走了。但是作为女人一般是不能到官府告状的,所以由她丈夫投状纸。
所以这五棍可以选择打夫妻中某一人。结果愣头青说打他,于是噼里啪啦的五棍下来,打得愣头章惨叫。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他几乎都站不起来了,因为主要是心理上的震撼。他从来没有到衙门来告状,这还是第一次站在衙门的月台上,所以心里着实害怕。
屁股上又挨了五下,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径直来到案几前跪下磕头,说:“老爷,我被人骗了十两银子。求求你做主,让她还给我吧!这是我家娘子一年到头养猪赚下的钱,可是不能够少的呀!”
王安石耐着性子让他陈述整个事情经过。愣头章便把事情整个说了一遍,末了还说他们去找了那个女人,想跟她商量把钱退回来,可是虎妞坚决不退,还把他媳妇打了。实际上后面这几句话让愣头章觉得很不自然,可是这是他媳妇逼着他这么说的,他只好照着说了。
说完之后,愣头章一边揉揉屁股,一边可怜巴巴的望着台上的知府老爷。王安石皱着眉,惊堂木一拍,说道:“传被告虎妞。”
虎妞的儿子小虎吓坏了,抱着她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道:“娘,我害怕。”
因为先前看见衙役把告状的愣头章按在长条板凳上噼里啪啦打了五棍子,痛的跟杀猪一样叫。这让小虎很害怕,担心娘也会吃苦。虎妞迈步走上了月台,深吸了一口气,一直走到堂前跪下。走上月台的那一刻,她就决定既然已经走到了对薄公堂的这一步,她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十两银子那可是几年都赚不回来的钱财。再说了,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凭什么退给他?
跪下之后,王安石惊堂木一拍,说道:“你是否愿意把骗取对方的十两银子还给对方?若是愿意,本官既往不究,这事就此作罢。若不愿,本官自会细细审来。”
一听这话,虎妞就生气了。原本还是很害怕跪在堂上的,这会子把头都仰了起来,说:“这十两银子不是我骗的,是我打赌赢回来的。整个事情经过在小酒馆有好几十个人都看到了,大老爷为什么不找他们过来问问呢?包括那个掌柜,另外还有跟我在一起的老太太和三个同村的,她们也能作证。如今就在大堂之外等着老爷的传讯,我只希望老爷你能够设身处地想一想,不要听他一面之词。”
王安石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说道:“我可告诉你,本官坐堂审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官也是治理一方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听信一面之词?你这藐视本官的意思。不过本官念你情急之下口无遮拦,随口说的,所以下次得小心了。”
虎妞顿时吓了一跳,磕头说道:“民女知道了,民女希望老爷宽宏大量。民女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安石说道:“你现在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一遍,并把你这一方的证人叫上堂来。本官要好好审讯。”
虎妞顿时答应,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同时把跟着她一起来的两个老太太和两个中年妇人都叫到堂上来,解释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三人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说了,也没什么夸张,听着很可信,而且相互之间似乎并没有串联。
王安石听完之后,指着跪在一侧的那胖妞和她的丈夫说道:“愿赌服输,既然堵了,怎么又要把银子要回去?你还有没有脸面了?”
愣头章顿时哑口无言,可是他妻子不干了。扑在地上咚咚的磕头说道:“老也,那十两银子是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挣的,一年到头就指望这点钱能够,养家糊口。并且有些钱来年再买猪仔,养大过年呢。三头猪我都舍不得吃,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这三头猪挣下的钱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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