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族长听他又拿出宰相来压人,不由得脸色变了,当下说道:“我作为咱们村的族长兼里正,村里出了命案,报官是我的职责,所以我必须派人去报官。再加上你三媳妇说了,她是被人强暴,有苦主报案,就算她死了,我们也有责任替她报案,查清真凶的。而且你们怀疑你三媳妇与人私通,这也是犯王法的事,也必须查个清楚。怎么都必须要请官府的人查个明白,因此还请老太爷不要阻拦为好。”
张太公眼珠一转,说:“我什么时候阻拦你们报案了?你们想报官就报好了。——好了,我这粗茶淡饭也不适合招待你们几位,请便吧。”
张族长眼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实际上他不说他们也没想继续留下来,便拱拱手告辞,带着另外三个同族兄弟转身离开了。
张太公见他们走了之后,才换了一副笑脸,对卓然说道:“卓大人,我们族里这些破事让大人见笑了。他们走了更好,我们自己喝。我们在本家这一块也有几个能喝酒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有,我让他们来陪大人喝酒,一定陪好大人。”
卓然摇摇头说道:“你三媳妇正要办丧事,我在一旁大鱼大肉的吃喝那就不妥了,所以不喝酒,就粗茶淡饭挺好。”
张太公讪讪地笑了笑说:“刚才是跟几个同族兄弟置气,这才随口说的,当然不可能用粗茶淡饭来招待钦差大臣您啊。”
卓然摆手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这段时间闹肚子,吃荤的不舒服,你就给我准备些豆腐青菜白米饭就好,好了,我也转累了,我要休息,你忙你的吧。”
说罢转身往回走,张太公只好跟着,这时管家过来禀报说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卓然却摆手不去,径直回到自己小院去了。
张太公好说歹说卓然只是不肯入席。张太公无奈,只好派人送了几样精致的素斋过来,卓然简单吃过,便三言两语把张太公给轰出去,关上门睡觉了。
本来卓然是想告辞走的,但是人家好意挽留,再加上他是宰相的爷爷,又有宰相特意叮嘱,若是太不给面子也不合适。虽然自己跟张孝杰两人斗了几次,有些貌合神离,但面上的事还是要讲的,这就是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张太公把自己三个儿子儿媳叫来,关到屋子里头,叽里呱啦的商议了半天,然后各自行事。张三郎回到自己家院子,吩咐人将媳妇的薄木棺材抬着悄悄出了村,来到祖坟院子中,这里十几个长工已经架起了一炉篝火,便将薄木棺材架在火上,点火开始烧了起来。
看见火光,村里的人赶紧跑来查问,守在祖坟门口的张三郎说没事,是自己家烧野草,有人看着,不需要紧张。村民这才放心,也不也没有怀疑别的,便回去了。
这场火一直烧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熄灭,从火堆中找了几块碎骨,放在薄木棺材中便下了葬,歪歪斜斜地立了一块碑就算安葬好了。毁尸灭迹之后,张三郎心头大定,哼着小曲带着人回去了。
他回到庄上,马上给父亲做了禀报,张太公一夜都没睡好,听到这话,便高兴地点头。
第二天早上卓然起来之后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张太公着意挽留,卓然却执意要走,张太公只好带着家人送他出来。外面带来的捕头捕快已经准备好了马匹,翻身上马便要离开。他们骑着马往村口走,到了村口却看见远远的一大群人拦在村口,当先的正是张族长。
张族长巧舌如簧滔滔不绝,捧着一杯酒对卓然表示感激,一定要跟卓然连喝三杯才能放行,卓然反正左右无事,慢慢走也没关系,于是便在路边坐下来跟他们喝。跟族长喝了三杯之后,他的三个兄弟又挨个给卓然敬酒,每人也都是喝三杯,并且这些人似乎都已经想好了说辞,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绝。
三杯酒喝完都用去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的媳妇儿又上来挨个进,夫人敬完儿子敬,儿子敬完儿媳和女儿又来敬。然后是村里的各支派的当家的带着夫人儿子又来敬酒,而且都说了只是随意喝。
卓然从来都是酒到杯干,而且这种喝酒,他也不想用肚子里的悬浮石来作弊。不过他的悬浮石进入经络之后,也从胃部经络经过,所以喝到胃里的酒自然而然会被悬浮石一定程度的吸收。因此这么多人的酒敬下来,卓然虽然喝得有些晕了,却并没有醉倒,看得一个个都乍舌不已。
除了敬卓然之外,其他的捕头捕快当然也是逃不过的,一下喝的很是热闹,从早上差不多喝到中午。
眼看着差不多都敬完了,卓然想着差不多该走了吧,这时就听到远处有铜锣声,来了一队人马,却是朝阳府的衙役。远远看见这边村口之后,铜锣便停了,然后分成两边站立,一顶官轿落轿,掀开轿帘,里面走出了朝阳府的同知大人。
同知身穿官袍,用手提着官袍前襟,快步来到卓然面前,长揖一礼说道:“原来是卓大人,下官有礼。”
卓然眯着一双醉眼瞧他:“你是来查案的?”
“是,是,昨晚上张族长他们派人到府里报案,称张太公的三儿媳妇被人殴打致死,在此之前,他儿媳妇曾多次陈述被人强暴,但是张太公怀疑她是与人私通,这三桩都涉及到触犯王法,又有涉及人命官司,因此卑职就过来查案来了。心里还在担忧,怕卓大人您走了,心里没个主心骨,原来正好卓大人还没走,这真是老天助我。卓大人,这件案子您得再帮帮卑职,卑职感激万分。”
卓然看了看旁边陪着笑的张族长等人,道:“我明白了,族长带着那么多人在村口拦着我敬酒,倒不是刻意的欢送,而是刻意的挽留,想留着我一直等到同知大老爷赶来之后,来亲自留我帮他破案,是也不是?”
经过前面石棺案子,同知跟卓然关系已经很熟了,因此也不客气,陪着笑说道:“是呀,是我跟张族长说了,让他尽量挽留您,我怕您走了。这种案子,我恐怕还要仰仗大人,我知道大人不方便亲自侦破,是受了职责局限,但是请大人指点我迷津,由我来查,不知大人愿否帮卑职这个忙?”
卓然叹了口气说:“我可以给你出主意,不过我不能出面。”
同知一听不由大喜,又是一躬到底说:“能够如此,卑职都已经万分感激了,不敢让大人为难。”
当下卓然等人又放下行囊,跟着同知一起回到了张族长的住处。
卓然对同知说道:“你去查看吧,如果有疑惑的咱们再商量。”
同知当即答应,坐着轿子径直来到了老太公的府邸。
对于同知的到来,张太公半点惊讶都没有,不冷不热的把他接进了府邸之中。
同知说明了来意,然后说道:“我想检验一下你三儿媳的尸首,因为有人说她是被暴打致死。”
张太公翻着白眼说道:“暴打致死?谁在如此诬陷?从来没有的事。虽然有家法,但是也只不过是摆摆样子,从来没有真正使用过。虽然老朽觉得她有些不守妇道,但还不至于把她活活打死,她是得了暴病而死的。因为她这个病可能会传染给别人,为了全村的安危,我已经将她火化了,这病若是传开可是不得了的。”
同知大吃了一惊,说道:“火化了?在哪火化的?”
“昨天晚上在祖坟里头,——不管是在哪,只要是患了瘟疫的人,那是一定要把尸体烧掉的,大人,我没做错吧?”
同知苦笑,既然把尸体都烧了,那到底有没有毒打的伤痕,谁也说不清楚了,纵然有证人,只怕也没办法定案的。因为换成其他人倒还好办,偏偏是宰相的爷爷家,如果不是十足的证据,谁敢下决心定案呢。
同知想了想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没问题,我陪您去。”
张太公带着同知等人来到了他们家的坟地,看到地上烧的灰烬,同知一颗心都沉到了底。眼前一丘新的坟茔,上面还飘着白帆。
张太公斜着眼四下看了看一众人等,声音淡淡地说道:“同知大人要不要开棺验尸呀?里面不过就几块白骨。”
“人都杀了,还验什么呢?不过,职责所在,我需要在府上做一些了解,还请老太公见谅。”
张太公鼻子里出气,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没问题,你来查案,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同知装着没听见,该做的那是必须要做的。当下吩咐衙役们,开始在府上挨个讯问相关人员,想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三郎、大媳妇和二媳妇异口同声,说当时根本没有打三媳妇陶氏,只是盘问到底是否与人私通。她坚决不承认,也就没怎么样,连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她。
问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一致都说没看见。也没到屋里去,因为只有大嫂二嫂和三少爷在审,其他人都不能进屋的,所以没看到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还有几个婆子证明三媳妇陶氏之前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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