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半截面具的姜陵亲眼看着荆空瑜提着白皓川的人头从行宫里走出来,至此计划算是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原本他还打算去找白皓岳谈一谈,但是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便转身赶往神庭。
庭主韩甯已经来到了神塔下方,似乎知道姜陵会回来,他亲自等在这里。
待到姜陵来到近前,韩甯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姜陵无奈笑了笑,自嘲道:“以我的水平,也只能谋划到这里了。”
“白皓川一死,无人再与白皓岳争位,以白皓岳的性格和智慧,应当会见好就收,把重心放在收拢人心、稳住局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发起战争,也不会再来找我神庭的麻烦。大体上来看,你的计划是成功的。”韩甯简单点评了一下。
姜陵问道:“应该还有个‘但是’...”
韩甯轻吐口气,道:“但是...白皓岳要如何对待霍家,霍家又会做何打算?霍家可是叛神者后裔,费尽心机的躲过了神庭的眼睛,几代人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数百年,做到了南晋第一士族,家族宗亲占着朝堂上十数个重要职位,暗中也培养了不少高手,他们等的就是推翻神庭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被你掐灭了,他们会就此放弃?就算现在霍家暂且安静了下来,我神庭又岂有安稳觉可睡?”
韩甯轻轻摇头,看向远处说道:“你说的对,白皓岳初登帝位,急着稳住大局,不会允许霍家坏他的好事,更不会为了霍家对我神庭叫板,反而会尽可能的阻止叛神者的激进行动。但白皓岳能登上帝位,霍家是最大的功臣,朝廷中霍家的人又占据着多个重要职位,想让天下安稳,白皓岳离不开霍家的帮助。日后,白皓岳究竟是会为了与神庭和睦,而一点点压制霍家,还是与霍家一同等待下一次合适的机会,举南晋全国之力与我神庭一决高下,这就不是你我能确定的事情了。”
“的确。”姜陵点了点头,稍作思索而后道:“白皓岳会做如何决定,大概要看天下大势如何变幻。”
韩甯微微冷笑:“没错,若是叛神的浪潮慢慢消退,他也一定会尽可能压住局面,少生事端,慢慢的去削弱霍家在朝中的影响力。若是神庭的威严继续下降,这位新帝才会露出他的獠牙。”
姜陵说道:“我本想再去找白皓岳聊一聊,但是时间不够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南晋之后的事情,还望韩庭主多多费心。”
韩甯认真道:“我已经与另外几位庭主协商过了,可以答应你,若是南晋真的能一直风平浪静下去,神庭便可以装聋做哑、归隐山林。但这平静的海面下,若是有暗流汹涌,我们也不可能愚蠢的等到波涛涌起的时候才动手。”
“我明白。”姜陵应了一声。
韩甯稍有犹豫,而后道:“再多嘴说一句,我刚刚仔细想了想,以你现在的境界,还是不要随便施展空间法术为好。”
本来准备回去练习练习空间法术的姜陵闻言顿时惊异,急忙问道:“哦?还请明示。”
韩甯肃容道:“空间法术涉及天地规则,原本只有修为触及神圣领域,明悟大道的人才能施展,而你虽然悟性过人,仅凭与封崎交手的经验和观察空间传送阵,便触摸到了空间法术的门槛,但你之所以能成功施展,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神子赠予的那一份神力和天地气运。可你修为尚在玄极下境,施展空间法术实在是不稳定,今日你遭到强烈反噬,身受重
创都已经算是运气好。”
姜陵疑惑道:“可是瞬行阵,和传送阵法,不都触碰了空间法则么?瞬行阵只需天变境便可使用,空间传送阵则是只要地转中境就能踏入,空间转换似乎并没有那么危险啊。”
韩甯解释道:“瞬行阵、传送阵法,那都是借外物进行传送,并不是你自己施展的空间阵法,你只是一个乘坐舟车的旅者罢了,真正负担空间转换所产生的负面影响的,是阵法上繁杂的铭文,和阵法下面大量的晶石灵玉,而靠自己施展空间阵法,便是把自己变成那冲过激流的舟船,二者当然不可一概而论。而且借用外物施展空间传送,只要敌人足够警觉,或者早有防备,是很容易打断的。”
韩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空间法术确实是可以逆转战局的神技,但你的修为实在太低了,这就好比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挥舞一把锋利的宝剑,虽然看上去可以保护他,但实际上更容易伤到的反而是他自己。说不定你下次施展此法,就不是身体受创那么简单,而是可能被错乱的空间所粉碎,死无全尸。”
姜陵听出韩甯话语中透露出的严重性,也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姜陵问道:“呃,之前可有没有到达神圣领域,便施展空间阵法的先例?”
韩甯点了点头道:“我也刚刚与另外几位庭主通话时,经一位前辈提醒,想起曾经神庭之中有一位天才,便是在玄极上境时,触碰到了空间法则,而后尝试施展空间法术。”
姜陵好奇问道:“结果呢?”
韩甯叹气道:“那人当时是神子非常看重的一位庭主,在他施展空间法术时,神子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等神子赶到时,那位前辈只留下...一颗头颅。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韩甯略作停顿,眼睛微眯地低声道:“则出现在了很多...很多不同的地方。还有几个部位,则一直没有找到,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陵后脊发凉的同时也很想问一句是哪个部分给搞丢了,但他忍住了,只是恭敬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以你的天资,又有神子的神力加持,踏足神圣领域,应该不是难事。”
姜陵苦笑:“我未必有那么多时间。”
韩甯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只是继续道:“当然,据我推测,如果你能多钻研钻研空间法门,等你到玄极上境时,应该就可以自如的施展空间法术了。”
“好。”姜陵再次感谢。
韩甯则说道:“我会再与北秦、西唐、东周三国的神庭通通信,让他们也尽量止战,能不打就不打。毕竟神子委托你维护这天下清平,又不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只靠你跑东跑西的怎么能行,我们神庭才应该多些实际行动才是。”
姜陵闻言真心感慨道:“如果这样可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我们神庭有些事情的确不方便做,而你作为天行者——准确的说是作为受神子看重,又一直被叛神势力看做‘自己人’的天行者,在这纷乱中起到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韩甯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眼下西唐和东周的局势还好,可北秦那边打得太过焦灼了,仅仅我们神庭让步,肯定也无法让战局立即平息下来,希望有时间你也过去看一看。”
“北秦,北疆王荆自如、北罗帮帮主南宫、大学士屈坤...”姜陵念叨了几个名字,而后点头道:“我会的。”
“嗯,放心吧,南晋日后的事情我会尽可能的安排好,只要白皓岳不犯
傻,只要霍家和叛神者不发疯,就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说到这,韩甯突然想起一事,接着道:“对了,此地再往北两千里,便是太嵩城,而太嵩城北面便是血原...”
但韩甯的话刚起个头,姜陵的停留时间已经耗尽,他被强行传送回了狭间。
韩甯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姜陵的身形骤然消失的地方,他当然不会被这样情景吓到,但他还是眸子凝重,眉头下沉,喃喃嘀咕道:“空间法术虽然神奇,但尚属于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可你们天行者出现和离开的方式,用这片天地的规则...完全无法解释啊。”
说完这话,韩甯在原地站了一会,施琳迈步来到了他的身后。
韩甯道:“不管怎样,按照姜陵的计划,这南晋表面上会平静下来,我们神庭也不用再去管世俗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需要盯着点叛神者的动静便好。我也终于有时间,往那血原走一趟。”
施琳坚定道:“血原诡谲,请准我替您去探探路。”
韩甯淡淡摇头道:“我还想你替我去和白皓岳好好谈一谈,盯着点着这位皇帝接下来的举动呢。”
这时,又一道身影来到了近前,他低下头,用仅剩的一只手行礼,目光绝然道:“还请庭主准许我前往血原。”
韩甯没有回头,淡然道:“那好,林珏随我同去。”
施琳再次躬身,劝阻道:“庭主,现在叛神者动向未明,您亲身前往血原...”
“血原嘛,一个禁地而已,我又不是没有去过。”韩甯摇头道:“号称‘伪神陨落之地’,实际上也不过是千余年前有一位在神圣领域都已经爬到了顶峰,自以为领悟了全部天地大道,可以挑战神明的家伙,遭受了神明的怒火,受天劫洗礼,硬撑了七天七夜,最后粉身碎骨,一寸寸变成血沫,染红了那一片草原。”
“他的怨气、他的不甘、他的狂傲...甚至还有他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都蕴藏在血液里,迷漫着笼罩了整个草原。”
“修为底下、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只要踏入血原,便会被那血气侵蚀,变成只会战斗、无法无天的疯子,要被与人交战被人杀死,要么就胡乱攻击,筋疲力尽活活把自己累而死。”
“而也有人借用了那些血液中蕴含的力量,比如楚家第六代家主,他在血原外围游荡了半个月,悟出血怒之术,可以激活血液中最原始的力量,短时间将战斗本能发挥到极致,但当身体以本能为主导,理智便也会难免受到影响。在经受一些挫折后,楚家定下了只有玄极以上才可以学习血怒之术的规矩。”
“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通过这些仿佛活着的血液气息,领悟了一种极为邪恶的念术,走上了一条注定罪恶的道路。”
“邪血术士,血咒术。”
“那乌尔萨几十年前曾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从血原溜走,现在有消息称他已经跑到了风隐大陆的南方。”
“天行者中,还有一个叫鲍伯尔的家伙,似乎已经将血咒术修到了大成。”
“至于血原深处,还有没有什么人存在,我不亲自去看看,我不安心。”
施琳深吸口气,说道:“可神子说,不准我们踏入血原最深处。”
“啊,神子还偷偷和我说过,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进去看看。”韩甯背负双手,微笑看向天际,骄傲自语道:“毕竟,我也曾经是神子候选人来着,我不入血原,谁入血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