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他仰头望着墓穴顶部，缓缓抬手盖住了脸。
尽管他将脸遮掩得严严实实，可是，祝无欢和凤长夜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悲伤。
夫妻俩被那种悲伤感染，静静地望着他，陪着他老人家一起悲伤。
许久以后，他老人家才将手放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了祝无欢身上。
他缓缓问道，“所以，你是奉她命令来改变大宁历史的穿越者，对吗？”
祝无欢点头，“是，老祖宗。”
凤南御看了看她，又看向凤长夜。
祝无欢秒懂，她握紧凤长夜的手，说，“老祖宗，我虽然是穿越到大宁做任务的，可是，我喜欢皇上，我和他是夫妻，已经生儿育女。”
凤南御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人，轻声说，“你们俩这恩爱的样子，像极了当初我和她……”
他望着洞穴顶部挂着的那颗夜明珠，陷入回忆。
“她是无欲无求的快穿任务者，是每一个小世界的过客，她眼只有任务没有情爱，却又会在看到弱小时，伸手帮人一把……”
“我血脉非人，一次不小心在人间暴露了真身，引起了百姓恐慌，人人喊打。我本有将他们全部诛杀的本事，可是我不愿伤人，于是只能四下逃窜，她就是在那时出现，救了我。”
“她将我当做宠物养在身边，我也开开心心跟着她，可是两年之后，她做完任务，要离开那个世界了。”
“她离开之前，见我扒鳞挖心打算耗尽法力让她复生，她忙劝阻了我，跟我说，她其实没死，她只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让我不要耗尽法力复活她的尸体，就算复活了，那尸体里的人也不再是她——”
“我在她离开之后，拼命修炼，练有所成后，我便拼命去追寻她的脚步。”
“她去一个世界，我就跟着去一个世界。”
“可是我与她不同，她身负诸天系统，能任意前往诸天万界，有系统在，她不会被任何小世界的天道所镇压，可我不行。”
“我每次随着她去往一个新世界，刚一进入就会被那一界的天道镇压，然后被天道投入一具普通人身体里，失去属于我自己的过往记忆，脑子里取而代之的是那具肉身的记忆，从此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于是，失去记忆的我没办法去她身边，她也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每次都是做完任务就走。”
“被留在那个世界的我，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无知无觉的过完一生，直到那具肉身死后，我恢复一瞬间的清醒，才知道她早已在几十年前离开……”
“我知道，这样的追寻是无解的，看起来毫无意义，我应该放弃，可是，我不愿意放弃。”
“我相信，一个世界不行，那就十个，百个，千个，总有一个世界我会等到她发现我，等到她与我相爱。”
“于是，我就开始了漫长的追寻之旅，在不知道追随她去了几百个小世界以后，我终于幸运的被天道投入了一具离她很近很近的普通人肉身里。”
“在那个世界，我终于有了为她而死的机会。”
“在那具身体死亡的那一刻，我趁着那一瞬间的清醒，告诉了她，我是她在某个小世界所救过的人，问她还记不记得我……我告诉她，我已经追随她去过了几百个世界……我还告诉她，今后我会继续跟着她去往新的世界，若她怜惜我，请一定要在新的小世界找到我。”
“她大概是震惊的，也是感动的，因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能无怨无悔的跟随她几千年，跟她走过几百个世界。”
“于是在新的世界，她果然来找到了失去记忆的我。”
“她把我留在了她身边，像可怜一只流浪的小动物一样，可怜着我，保护着我，可是她并不爱我。”
“但即便没有爱，我也很高兴了，能够留在她身边我就很高兴很高兴了。”
“她收留了我三个小世界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盼得她对我动了心，我守候了几千年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
“可是，作为一个无欲无求的快穿任务者，她怎么能对人动心呢？有欲求的任务者，会被无情的系统所抛弃。于是在她发现她对我动心那一刻，她抛弃了我，诈死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且，是尸骨无存的那种死。”
“没有过往几千年记忆的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尸骨无存，我便以为她真的死了，于是，痛失所爱的我悲痛欲绝……”
“我在她尸骨无存的地方盘踞不去，一直守着，守着，守她一年，两年，三年……”
“然后，我很可悲的把自己活成了她的模样。”
“我忘记了我叫凤南御，我以为我是赢天骄，我像个疯子一样，穿女装，梳发髻，彻彻底底活成了她的样子。”
“我以为我会这样疯疯癫癫过完一生，直到死那一刻才能恢复清醒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没想到，多年以后，她竟然再次回来了。”
“她怜惜我，宁可接受系统的惩罚也要跟我结为夫妻。”
“她打下了大宁江山，她女扮男装做起了皇帝，我做了她宠爱的皇后，她还借着系统来掩人耳目，蒙蔽众人视线，为我生儿育女……”
“能够这样跟她恩恩爱爱的过完一生，我是快乐的，可是我的快乐在我咽气那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我恢复了过往几千年的记忆，也恢复了真身血脉，那一瞬间，我的龙目让我看到她的魂魄已经遍布裂纹，那是她为了跟我相守，为了回应我几百世的爱，做出的牺牲。”
“她为了爱我，决意牺牲她的生命。”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爱对她来说只是禁锢，我是在拖累她，于是我以半身龙血献祭天地，画地为牢，从此我长留在这方天地，有我所在之处她再不能闯入。”
“然后，我便将毕生修为和半身神龙血脉全都给了她，救回她的魂和命，也彻底断了她再回来找我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