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适之沉冤(1 / 1)

天上下起了小雪。

摩挲一番指腹的玉扳指,唐铮瞥向那赵宗胜。

“证据何在?”

“龙纹墨香,便是证据。”

此话一出,谢老怔愣些许,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龙纹墨香便是证据!

“宗胜,你糊涂啊!”定国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这说话的主儿,一掌掴了上去。

赵宗胜被打了个趔趄,摇摇晃晃退去几步开外,捂着火热朝天的脸蛋儿,茫然望向自家侯爷阿爹。

“爹?”

定国候胡须儿都抖了起来,伸手又是一掌掴去。

“本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和那柴远道臭味相投,科举舞弊,合该处以极刑!今日本侯与你断绝父子关系,此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对赵宗胜科举舞弊一事浑然不觉。

眼见赵宗胜承认,定国候登时便想起了那口未服用下去的五石散。

比起儿子,定国候更稀罕自己的命。

“定国候世子赵宗胜,伙同柴远道科举舞弊,贩卖试题,本应量极刑。今狡辩欲脱罪,实为罪加一等。”

唐铮起身,弹了弹大氅上的细细雪花,“长卿,将两人关入死牢,明日午门凌迟。不得延误。”

“喏。”谢玄俯首作揖,朝禁卫军厉声开口,“将两人押入死牢,画押认罪后,严加看守!”

“爹,爹你救我啊,我是定国候府唯一的继承人啊!”赵宗胜睁圆眼睛,惶恐地望向定国候。

定国候却已经大步流星,逃也似的离去了。

柴远道下意识看向柴青,见柴青朝他微微摇头,愣了愣后,缓缓变得面如死灰。

至此,科举舞弊一案算是告一段落。

当日,谢老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放出了王易安,并带着他亲自登门去拜谢顾衡。

这位胡子拉碴的王家公子一见着救命恩人,双膝便跪了下去。

顾衡伸手想搀扶一把,却见谢老摇头,只得侧身走出一步,叫王易安对着空气拜了一拜。

“子机,若非有你出谋请君入瓮,瓮中捉鳖,明儿上行刑台的,便要换成我王适之了。”王易安起身,朝顾衡俯首作揖,感激涕零道,“我王适之欠你一条命。救命之恩,我王适之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适之兄,勿忘参与科举的初衷,便是对子机最好的报答。”顾衡微微一笑。

王易安鼻尖一酸。

在牢里未曾流过泪的他,竟在这一刻红了眼睛。

有子如此,他南周何愁不能大兴啊。

【寒窗苦读十数载,卧薪尝胆王适之。】

【叮!成功将王适之招揽到麾下!】

【王适之当前忠诚度,九十。】

【至仁至义,以揽民心。】

【恭喜宿主成功帮助王易安洗刷冤屈,获得十五点威望值。】

【当前威望值三百,请宿主继续努力。】

顾衡挑眉。

做上镇北候时,系统便与了他威望值,今下帮人洗刷冤屈,竟又得了一些。

三百威望值,若再配上那张策卡,应该可以再揽一位名臣到麾下。

不过现下,还是先春闱,待再过殿试后,再去考虑吧。

翌日,汴京便传出了因为科举舞弊,定国候府被抄家并褫夺贵族封号,夷灭三族;柴氏一族拿出先祖皇帝的免死金牌,倾举族财力换来沦为贫民的重要大事儿。

柴氏一族的人死罪免了,倒是那赵宗胜和柴远道,被活生生刮了七千二百片肉,痛苦而亡。

据说,那一日他二人刮下来的肉,被一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争着抢着分食了。

便是那一副骨架子也没有浪费,叫乞丐们拿去熬了骨头汤,竟还果腹了三四天。

还有人说,贵族子弟与民间两脚羊的味儿所差无几,不过肉质嫩了些,熬汤香了些。

听到这事之后,顾珏整整三天都不曾起了食欲。

原来,史书上的人相食略尽,都是真的。

与此同时,国子监放了消息。

春闱要提前了,考生们要开始复习功课了。

这一日,正在同曾广,王易安一道谈古论今的顾衡瞥见顾珏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不免朝他伸手:“伯牙,这几日怎么蔫巴巴的?”

“公子,多年前五胡乱华时,我汉人便被胡人如此分食么。”顾珏抱着一本新寻来的泛黄古书,朝顾衡三人俯首作揖后,哑着声音递上手里的书。

顾衡接过翻开,三人一道低头打量。

是一本野史,专讲正规史书上不曾出现过的奇闻怪谈。

其中便有提到人相食的惨状,还做出了详细的举例。

“两汉之后为三国,乱世群雄纷争,人相食乃家常便饭。到司马氏族建立东晋,中原迎来大一统,百姓以为自己迎来了下一个大汉,下一个盛世,却不想迎来了一个千古噩梦。”

顾衡抚了抚顾珏的头,“中原汉人被胡族吃尽,十不有一。”

顾珏呼吸微微一簇。

“那后来,他们又如何驱走胡人呢?”

“后来出了一位名唤冉闵的人,在我看来可称英雄的男儿郎。他下了杀胡令,得以抱住我汉人血脉。”曾广叹了口气,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过去,不免摇头。

当今时代,同那两晋十六国,又是何其的相像啊。

天下割据,乱世纷争,狼烟烽火从未歇止,于是民不聊生。

人相食这种事,已经出现很多年了。

他儿时便目睹了这么一起人相食的惨剧。

人肉论年龄分名烧把火,不羹羊,和骨烂——贱卖出去,却还不得银钱。

地里的庄稼都给了官府,粮食千金难求,堪比稀世宝贝。

至于人肉,都被那些官差们贩卖了给士兵去吃。

百姓们没有饭吃,只能刨土。

在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们连土都吃不上,只能吃雪,去乱葬岗和野狗抢夺尸首。

这个时代,何其的悲哀。

“公子,这等现状便要一直维持下去么?”顾珏抹着眼睛,哽咽地问。

“不会。我辈既出顾子机,何愁不兴天下?”曾广拍拍顾珏的肩膀,“复兴家国之路,百年间有无数人走过——他们开拓先河,我等前赴后继。南周复兴,只欠时日。你说是吧子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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