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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较量(1 / 1)

“敢问陛下,臣何错之有?”卫衍高声反问道。

他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质问着皇帝,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明明都是皇帝的错,皇帝竟然还能倒打一耙,让他来认错,那么他就来好好问一问,他到底错在哪里?

听到他这么顶嘴,景帝不怒反笑。

酒后的反应,大概才是最真实的反应,所以卫衍现在敢反抗,敢反驳。可惜,就算他知道卫衍目前是半醉着,既然卫衍不肯认错服软,他也不想放过他了。单单是“远恒哥哥”这四个字,就值得他大动干戈和他好好算账。

他伸手搂住了卫衍的腰,还没做什么,就发现卫衍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笨蛋!

景帝暗暗骂了一声,觉得牙根又有些发痒了,他忍不住用卫衍的耳垂磨了磨牙,然后在今夜就要用这个卫衍讨厌的姿势,让他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还是换个卫衍习惯的姿势惩罚他之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卫衍的手腕,将他翻了个身,才半跪在他面前,平静地宣布:“既然卿不愿认错,朕会让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朕保证。”

卫衍仰面躺在榻上,睁大眼睛看着皇帝。皇帝高大的身体慢慢压下来,动作并不急迫,却带着势在必得的俨然之意。皇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昭示着接下来的惩罚必定会惨烈无比。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更不愿意闭上眼睛示弱,他直直盯着皇帝的眼睛,或许是酒后壮人胆,嘴巴里面更是冒出了他清醒时绝对不敢说出来的话:“陛下不是说过,等哪天厌了就会放了臣吗?到底什么时候,陛下才会对臣厌倦?到底要怎么做,陛下才会对臣厌倦?”

卫衍始终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对他的身体会这么执着?甚至在盛怒的时候,也没有下令将他拖出去杖责,而是打算在这榻上身体力行地责罚他。

他极有自知之明,他的容貌他的品学他的性格,甚至是他的身体,绝对没有好到让皇帝如此爱不释手的地步。这世上明明多的是比他更好,更会侍奉皇帝的人,明明皇帝对他始终不能满意,时不时就要嫌弃他笨,为什么还要整日命他侍奉?

如果知道了这个原因,是不是就有了从这不堪的牢笼脱逃的可能?

“很好,很好,卿总是会给朕带来惊喜。”景帝怒到了极点,倒是平静了下来,有些事,别说卫衍想不明白,他自己更想不明白呢,种种疑问,他都反复思量过,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不过这不妨碍他运用言语这项利器,来报复卫衍刚才的挑衅,“到了该厌倦的时候,朕自然会厌倦的。卿放心,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卿哭着求朕临幸,朕也提不起那个兴致。”

“陛下这么说臣就放心了。臣希望陛下到时候能说到做到。”卫衍从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明知道这么说会让他今夜更加凄惨,这些话还是不住地从他的嘴巴里面冒出来。

“朕从来不知道,卿也会逞口舌之利。”对于这些火上浇油的言语,景帝自然也会反击,“卿知道吗?每次朕看着卿那口是心非的模样,朕的兴致就特别高昂。”

“臣没有口是心非。”卫衍不解,他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他明明一直心口如一地抗拒着此事,怎么到了皇帝嘴里,他就成了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还说没有‘口是心非’?记性这么不好?”景帝笑着反问,伸出手指点了点卫衍的心口,又往下移,“这里说着不要,这里整夜缠着朕不放,这么口是心非的卿,朕真的一时半会儿还厌倦不了。”

卫衍看着皇帝嘴角促狭的笑容,看着他的动作,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慢慢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事情,变成了一场较量。

景帝虽然扬言要好好惩罚卫衍,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没有打算真的伤到他,依然为他细致地做好了承恩前的准备,才开始宠幸他。

这些日子以来,景帝翻来覆去地幸过卫衍,早就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早早得到舒服,也知道怎么做,会让他舒服得哭着求了又求。

不过,卫衍这人,惯会言不由衷,明明身体舒服得很,心里却还要闹别扭,嘴里更是动不动就哭求他罢手,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他那些话,恐怕会误以为他真的很难受,才会这么哭求。

只有抱着他的景帝,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听到他发出甜腻的喘息声,才心知他不是真的难受,而是舒服到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再加上他那点心口不一的小心思,才会一边求饶,一边缠着他不放。

卫衍在榻上这般行事,每每都让景帝兴致大发,想方设法要让他更无措,时不时要把他幸到水汪汪软绵绵地瘫倒在他的怀里,才会歇了云雨,搂着他安寝。

不过这世上的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就算他刚才反击卫衍的那些话,大部分不是虚言,也只能做,不能说。

因为卫衍这个笨蛋,被他说破了那点小心思,开始和他较劲起来了。

“乖,不要忍着……出来了就舒服了……”景帝心里暗暗骂着卫衍这个自讨苦吃的笨蛋,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哄骗的味道。

本来应该是他威逼着卫衍哀求认错,才能让他得到舒服,但是现在情况完全倒了个,卫衍在自虐,而他这个刚才说了要惩罚他的人,却在哄骗他不要这么做。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景帝对自己到现在还能保持冷静,还能用这种近乎诱哄的语气说话,表示十二万分的敬佩,不过,他相信,卫衍再敢继续执拗下去,他勉强按捺下的那些怒气,很快就会全面爆发。

“臣没有错。”卫衍喃喃轻语,手掌死死攥紧,用掌心里面传来的刺痛,让自己的脑袋保持一丝清明,不肯就此陷入欲望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他为了少吃些苦头,曾经在这榻上屈服过一次又一次,他为了追逐身体的快乐,曾在皇帝的面前无数次低头哀求。但是,唯有这一次不行。若他低头屈服,就是承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责,若他任身体沉湎于欲望,就是证实了他就是皇帝口中那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卫衍!”当景帝掰开他的手指,看到布满红印的掌心,终于还是爆发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明日出发去幽州?再继续犟下去,不要提什么幽州,朕直接让你躺上十天半月。”

“幽州?”卫衍茫然地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似乎有汗滴滑进了他的眼角,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唯有皇帝震怒的神情,依稀可见,“臣没有错。”

说完这话,他就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景帝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被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要他下得了手,他的确可以如自己宣称的那般,让卫衍直接躺上十天半月,一次真正惨烈的教训,绝对可以让卫衍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问题是看着卫衍这么自己折腾自己,他都觉得心里很不爽,哪会真的下得了狠手,让他吃尽苦头。所以他这话,也就是威胁一下卫衍,哄他乖乖听话罢了。

现在,卫衍摆出了这副任他处置的模样,摆明了就是不怕他的威胁,一时半会儿,景帝倒真的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算了,朕不和醉酒的笨蛋计较。”好不容易,景帝终于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去,再继续和卫衍折腾下去,这天都要亮了,“朕不要你认错了,你也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臣没有错。”卫衍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

“好,你没有错。”卫衍湿漉漉的眼睛中,依然是执拗和坚定,不过景帝既然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台阶,自然不愿再为此生气,顺着他的话头哄他。

“臣没有口是心非。”

“好,你没有。”

“臣……”

卫衍还想说点什么,景帝却凑上去,用唇舌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再后来……最后是些呢喃之语,很快消散在夜色里,终不可闻。

如此这般,又是折腾了半晌,他们才躺下歇息,不过景帝在朦朦胧胧之中,隐约觉得身边的人睡得极不安稳。

卫衍向来睡得很沉,特别是被他要得狠了,一沾枕就会睡死过去,并且睡相老实,睡下的时候若是抱在他的怀里,醒来时肯定依然乖乖待在他的怀里,从不会翻来覆去地闹腾人。

但是今夜,他一开始是嫌热,景帝抱着他睡了一会儿,他就挣开了要一个人睡。一个人睡也就罢了,没过多久,他就开始不停地翻身,脑袋也移来挪去,似乎放在哪里都觉得不舒服。

景帝在他不停翻身的时候就醒了,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热,才安下心来,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动静,看他像只耗子一般,窸窸窣窣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自己的窝,好笑之余估摸着他可能是喝多了要起夜,就伸手推醒了他。

等他醒了后才发现不妥。卫衍先是懵懵懂懂坐起身来,半天没有动静,肯定是刚醒来还摸不着头脑,后来跌跌撞撞地踩着他的手向外爬,大概是还没有清醒,但是这一头往榻下栽去又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景帝见他跌下去,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拖住了他,唤人进来伺候他解手。等伺候的人进来掌灯以后,景帝细看之下,不由得着急起来。

高庸是在四更刚过的时候,被小内侍叫醒的。作为自幼照顾皇帝长大的老奴,皇帝体恤他年老辛苦,再加上他也带出了几个伶俐的徒弟,他已颇有些时候不在皇帝的寝殿值夜了,不过若皇帝那里发生了什么紧要的事,他们多半还是要叫他去处理的。这个时候来叫醒他,显然是出了什么麻烦事。

匆匆穿戴的时候,他听小内侍说了一点大概的情况,等他到了内侍宫女们值宿的外殿,他的二徒弟福祥又上来细说了一番原委。

“刚才陛下起夜,不知道发现卫大人哪里不妥,突然要宣太医,卫大人拦着不让宣,陛下正在里面发脾气呢,师傅您快去劝劝。”

“伤着了?”皇帝不喜欢旁人碰触卫大人,事前事后都不许人经手,不过这盥洗的一应用具,都是心腹内侍们准备收拾的,只要留个心眼,自然可以估摸出来皇帝有没有把人伤着。

“看样子是不曾。”福祥摇了摇头,昨夜虽然一直隐隐听到哭声,但并不凄厉,想来只是皇帝例行的作弄,事后收拾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再说若昨夜真的伤到哪里,以皇帝当前这副紧张的劲头,不可能拖到现在才要宣太医。

高庸进了内殿就听到皇帝的训斥声,夹杂着一两句沙哑的辩驳声。

“你这个不懂变通的笨蛋。昨夜朕在气头上,要你认错,你乖乖地认个错不就完了,和朕拧着干有你好果子吃吗?……好好好,朕知道你委屈。有什么委屈不会等朕气消了,再慢慢和朕说吗?……现在好了,弄成这样,还不赶快让太医给你瞧瞧……”

“臣没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要怎么样才叫有事?”

“臣真的没事。”

……

“陛下,先让老奴瞧瞧,陛下再决定要不要宣太医。”高庸对于皇帝这些小孩子赌气似的话暗暗失笑,若卫大人太懂变通,皇帝恐怕未必会这么喜爱吧。

“高庸,你来得正好,快替朕瞧瞧要不要紧?”景帝看到高庸出现在眼前,急忙唤他上前。

卫衍听到有人上前的声音,忍不住将头往里面侧了侧。

昨夜太过丢脸,虽然在这榻上被逼到流泪是常有的事,但是那些源于快乐的液体,与昨夜因委屈而流的液体,毕竟是两回事。昨夜到了最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多日来受到的委屈在那时候全部决堤,甚至连小时候被猫抓被狗追,不知道哪辈子的伤心都冒了出来,到最后哭得不辨东西,甚至连皇帝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都是朕不好”这样的幻觉都出现了。

尽情发泄的后果就是醒来后,他的眼睛肿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皇帝发现了这事,竟然大惊小怪要召太医。这么丢脸的事,皇帝都不怕被外人知道,还要召来太医,干脆写份诏书诏告天下,岂不是能更快闹得人尽皆知?

卫衍是这么想,不过景帝才不管他是不是觉得丢脸,对他明明不舒服,却硬是拦着他,不让他宣太医来诊治的行为,早就一肚子火气,见他侧了脸不肯给高庸看,当下也不和他多话,硬捏着他的脑袋,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不碍事,冷敷一下,再睡一觉就会好的。”高庸一看卫衍的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摇了摇头,想来皇帝这次是真的把人欺负惨了,这一位才会是如今这番狼狈模样,“天还早,陛下再歇会儿,就让老奴来伺候。”

“不用了,你下去吧,赶紧让人准备好东西。”

本来兵荒马乱的寝殿,因为这句话,重新有序起来。

冰冷的湿巾盖在眼上,被体温捂热,撤下,又重新换了一条。殿内很安静,只有皇帝偶尔绞动丝巾的水声响起,这般祥和安静的气氛,让卫衍渐渐有了睡意。

“卫衍,睡着了吗?”过了很久,卫衍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很远又似乎很近,“卫衍,只要你以后乖一点,朕不会亏待你的。”

被窝里,皇帝刚刚摆弄过湿巾的手掌,还带有彻骨的寒意,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卫衍本想抽出手来的,但是皇帝后面的那句话,却让他迟疑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皇帝牢牢握住了。

“当然,还有你们卫家。”景帝说这话时,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从容镇定,似乎笃定了卫衍不会拒绝。

昨夜,卫衍口口声声“臣没有错”,到了后来,他已经明白卫衍的言下之意了。

卫衍其实是在问他,这件荒唐事到底是谁的错?是臣的错,还是君的错?

当卫衍委屈痛哭的时候,为了让他不要再哭,景帝迫不得已,只能承认“都是朕不好”,将所有的错都认下了。

“不过,就算真是朕不好,朕目前改不了,也不想改。”景帝望着帐顶,默默想道。

所谓的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既然卫衍还稀里糊涂着,没有意识到他先前认错了,进而要求他改正错误,景帝当然要先发制人,让这事继续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免得卫衍反应过来后,以此为理由,督促他修正帝德。

他要求卫衍以后要听话的时候,卫衍依然有些不乐意,不过当他再次拿出卫家来说事,卫衍终于乖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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