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完本 > > 拒不肯做白月光 > 45、东宫内侍

45、东宫内侍(1 / 1)

不同于孟秋的清闲,太子殿下在近来尤其忙碌。

上回投毒另有隐情一事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是以,这消息除却东宫里头,便是皇帝才晓得了。

也是因着他年岁渐长,皇帝愿意稍加放权。否则又岂是燕承南就能瞒住的?

庄家倒是知道一二。

大王嬷嬷死于断肠草,他对此不曾做过遮掩,索性三两句都去信与庄大人。而庄家得知后,这才将小王嬷嬷又送进东宫。

燕承南便答允了。庄家借着此事往这里塞人一事,他默认了。

起码庄大人是他亲舅,就算真有些旁的想法,也是盼着他好的。这关系就定下他与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这人品行不端,还睚眦必报。他仍有些年少轻狂,哪怕明知不该这般直率,应当选时而谋,却仍旧对这人心生厌恶。便一刻也忍不得。

等到见了小王嬷嬷,亲眼看着她撒泼,更是下定决心,东宫里绝不容她。

京都中,庄家的府邸相距燕宫并不算远。今儿遣人送个消息过去,明日就寄回了封信——

尽管他还年少,与庄大人相处时,也需注意着。

信上无非是些官话,解释、致歉、告罪,都是托词。

大概是他寻常听的太多,又见的太多,以至于现如今也觉得理所应当。可他却倏地想起孟秋,没由来的。

孟秋表现得太过真挚诚恳,与他相处地亦是太过随和熟稔,全然不似作伪,让他误以为本该如此。

深夜里,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此苦思冥想。到头来,得出个答案,舅家的客套与礼数的确理所应当,但孟秋的举止却是不应当。也是不合理。

这确切领他感受到的温柔妥帖,已是许多年,不曾见了。上一个这般对他的,是……

陈旧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大多数都被忘却,像是蒙着纱,或说是覆盖着一层厚重的尘土。他回想片刻,便把这些又搁下了。

明月洒下的光辉苍白,透过半开的窗,照落进屋里,宛若在地上凝结作薄霜,泛着浅淡的凉意。

次日,清早。

燕承南一如往常般起身洗漱,好似昨夜里几乎没睡的不是他。若教旁人知晓,必定要惊叹于他的自律与毅力。

临到出门前,他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来福这几日可还好?”

“回殿下,”旁边的内侍答,“听闻他很是安分。”

可他想问的似乎不是这个。沉默片刻,他也不知自个儿是想问什么,便只是就势应下,“……嗯。”

相较于今日去面见皇帝,孟秋的事儿难免变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皇帝还算是看重他这个东宫太子。不论为平衡朝政、抑或稳固民心,他这个储君在某些方面,有着他弟弟们难比的恩宠。抛开表象,如若确切去看内里,他也心知肚明。皇帝对他赞赏满意有余,慈爱关怀却不足。

这倒是情理之中的,燕承南并不意外。

早些年也曾会觉得难过,自从踏上金銮殿,涉及朝堂政事后,懂得愈发多了,那难过就逐渐少了。对皇帝、对庄家,乃至对他自个儿,皆是如此。

……

等到他过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

此时是庆安七年,皇帝也已然三十有四。不复当初孟秋初见他的温和隽朗,近些年他愈发肃然,身上的威仪也越发地重。哪怕在燕承南面前,对着自个儿的嫡长子,眉眼间也不见柔和半点儿。

皇帝在听闻底下传报时,便搁下朱笔,抬眼朝他看去,“来了。”

“是。”他行礼问安,“儿臣见过父皇。”

做父亲的问话生疏冷淡,这儿子也回的规矩恭敬。两人见面后,一番对话,全然不像是父子俩,倒像是上下级似的,全没个情谊在里头。且不论旁人是否对此有所发觉,只他俩个,在面上是分毫都不曾显露出来,各自维持着各自的姿态,好一个君圣臣贤、父慈子孝的模样。

按部就班的问候过后,皇帝并未继续与他多说旁的,亦不曾婉转遮掩,而是直白到简练的,问了话。

他所问无关其他,就是前段时日的投毒一事。

“那王氏投井,家中也依法严惩,连同与此事相关的宫人,皆是尽数伏诛。”皇帝将这些说罢,再问燕承南,“此事如此惩戒,你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燕承南一时默然。

皇帝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就差直接表明,让他适可而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也是。东宫隶属燕宫,他手底下的人虽说听命于他,到底也是皇帝亲自拨过来的。他想得知究竟,查个清楚明白,这些动静,皇帝都晓得才是应当。

少顷,他垂下眼睫,礼数周到的跪谢,“凭您做主,儿臣必定遵从。”

“好。”皇帝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遂,眉头略略舒展着,又在末尾添上一句,“在此事上,你是受了委屈,朕也都清楚。丞相那儿,你便不必费心了,朕会给他个交代的。”

交代?还是名为赏赐的补偿?

燕承南颇有些闻弦音而知雅意。

以往他对这些事也不过是听之任之,权当常理。今儿却不知怎的,看见皇帝如此作态,却从心底泛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隐隐透着讥诮……不对,应当是自嘲、也不对……

五味杂陈,到最后,这些都被隐忍在沉默里,随着时间推移而冷却,便在风里散了。

他再次跪谢,“多谢父皇。”

“起来罢。”皇帝看见他都应下,反倒软了心肠,更亲自过来扶他。拍了拍少年郎单薄的肩头,皇帝难得的和颜悦色,温声道,“你自小便懂事,如今长大了,也应当这般明事理,方才不愧这个身份。”

“儿臣不敢居功,”他应着,“是您教导有方。”

“你受委屈了。”皇帝没多讲旁的,将这句话又重复一遍。尽管皇帝另有用意,却碍于寻不到由头,只得循序渐进,随意找个话题往下讲,免得太过生硬。皇帝对他的私事所知甚少,如今回想好半晌,说,“前不久,听闻你跟前有宫人闹事?”

闻言,燕承南一时没作声。

“似是还与庄家有些关系……”皇帝看着他,这样讲,“这奴才惹是生非,若你气恼,无需顾及旁的,就算打杀了,也没甚么要紧处。”

“……谢您体恤,但倒也不必。”他下意识回着话,现下反应过来,又连忙垂下鸦睫,寻个说辞与皇帝解释,“洪公曾言,‘不责人小过,不念人旧恶’。更听从父皇旨意,由您做主,再无有什么不好的。”

皇帝清楚他性情,对他这番话并无意外,“也好。”

父子俩的寒暄到此为止,皇帝未曾再提及其他,而是直接唤他过来。又指着台面上摊开的折子,示意他看。

“这……”燕承南不明其意。

“无妨,看罢。”皇帝在旁负手而立,说话间的语气平淡,“你已到这个年岁,学习多年,也足以上朝议事,教朕瞧一瞧你这些年学来的东西了。去看罢。”

在确认皇帝并非试探他,此举也没有不好的含义,他才敢依言上前,躬身应下。

书案上的折子裹着明黄绸布,内页是素白熟宣,墨香仍在的字迹纵列其上,撇捺端正、藏锋敛锐,且用词讲究、文笔精妙。巧了,正是庄大人递上来的。

是为王氏满门恳请酌情定罪的奏折。

燕承南面色不改,垂着眸子,一行行往下看,直至读罢整篇,仍觉庄大人果真大才,不愧曾为殿试魁首。

庄大人为王氏说情,望皇帝留情,改满门抄斩为流放边疆,饶恕族中女眷、稚儿。

俗理说来,庄大人乃是他亲舅,他一朝遇险,庄大人不止应当对此事拍手称快,更甚者,去落井下石也是有的。但他更明白,正因庄大人是他亲舅,依照庄大人的为人,此举才是预料之中。是以,他竟无半点儿措手不及之意。

他搁下奏折,皇帝不紧不慢的开口,还是那句话,“庄卿惯来仁德,是君子作风,若依他所说的,却到底委屈了你。”

“不委屈。”燕承南应和着,低敛眉睫,“不知者无罪,儿臣省得。便依从大人所说吧。”

“朕知你也良善,但此事与你相干,便还是教你自个儿决定罢。”皇帝的目光落在那字里行间,话音里不知是怎么个意味,“是杀是罚,朕为你做主。”

“不了……”他停顿一下,也跟着去看奏折,乌沉的眼眸中仍旧如常,回答皇帝,“稚子无辜。”

皇帝颔首,没再继续劝,观那神色,想必对于燕承南的反应也是极其称心的。

而燕承南又被皇帝夸了几句,却不太提得起兴致。

俩人就着朝政,看了好些个折子。大多是皇帝询问他,再去听他欲要如何批判。良久,骄阳高照,日上中天,他俩方才歇下。

告退后,他刚回到东宫,便有人将庄家寄来的书信奉上。

一路走进殿中,他端坐着待了少顷,将信封拆开。

前面是大篇幅的,林林总总的问候,由于庄大人笔力出色,这封信好歹有一些家书的味道。直至末尾,他看出庄大人含蓄的言辞里,藏着的深意。

大略是为着安抚他,又或是与他赔罪,庄大人也在为他追查那指使投毒的恶人。虽眼下还不得见,却有些线索了。那恶人在他东宫里,也收买了个眼线,好巧不巧的,正是管理着他东宫人事的总管公公。

提拔孟秋到他身边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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