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黄走那手掌断骨已好了一半,于是与白润儿如期“大婚”。除了师傅于四及白术,并无旁人观礼。黄走拜过师傅,于四坦然受了,白润儿为新家主白术端过一碗茶,白术也笑着抿过。夫妻对拜之后,就算礼成。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后,看到屋内由白润儿装饰好的红烛,倒也喜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黄走依然觉得这一天是他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师傅一直对自己很好,不仅有知遇之恩,又教其做人传其武功,如今又为他寻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娘子,黄走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二天,黄走换上了润儿给他带来的白家管家服饰,并在腰间悬上一块于四顺手给他的玉佩,黄走笑着与润儿道别,意气风发上山去了。
山上罡风依旧,游子甄依然盘腿坐在红色石头底下,看到黄走前来,并未起身。黄走走至老人身侧,郑重抱拳,朗声喊道:“彤云派十三代弟子黄走,再次拜会老前辈。”
老人摆摆手,示意黄走坐下,黄走心疼娘子给整理的新衣裳,只是蹲下。老人也不在意,开口道:“你虽是十三代弟子,却是于管家的亲传弟子,于管家不仅有恩于我,更是将这妙不可言且玄而又玄的窍穴之法授予我,所以他也是我的师傅,我们平辈相交即可。”
黄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游老,师傅提及的窍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游老瞥了眼黄走右腕,说道:“你不妨抬起你的右臂看看与左臂有何不同?”
黄走撸起袖子左顾右看,皱眉说道:“游老,肉眼看来,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是啊,肉眼确实是难以分辨...”游老歪了歪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师傅二十年前第一次和我提及到你,说路过你家乡,看到你一个私塾扫地的小厮,正在发牢骚,一把一斤余重的扫把,生生被你小子掷出了十几丈远哩。”
黄走有些惭愧,原来这才是当初师傅选中自己的原因,继而发问:“难道师傅就凭我这一掷,就看出了我体内有窍穴的?”
“自然不是,虽是猜测,也是差不离的。”游老用他那只皱皱巴巴的老手往裤兜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小瓶子,约莫半个手掌大小,递给黄走,说道:“这是显窍粉,由多种名贵草药精炼而成,你的窍穴大致位置在右臂,不妨涂抹看看。”
黄走轻轻打开瓶盖,瞬间有种辛辣刺鼻的味道传了出来,倒入左手后,再将淡灰色粉末轻轻涂抹在了右腕,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倒是整只手腕都火辣辣的,游老劝黄走别急,等着便是。果然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黄走的右腕出现了一道月牙似的淡淡白光,显窍粉的剩余粉末,也融入那月牙般的窍穴中不见了。
“这就是窍穴吗,我还以为是圆的,没想到是个弧形的。”
“你是有所不知,我们这种窍穴,处于体表与骨骼外侧,因人而异。所以被称为外窍,起初要么是一条缝隙,要么是你这种圆弧,只有经过锤炼,才可以得以圆满,成为闭合的圆形以及各种形状...我独臂上这一窍,虽未圆满,但是形状更近似于一副马掌的样子,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独窍圆满,就不枉此生了。”游子甄手臂缓缓晃动,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大限将至,起身缓缓走动,脚上镣铐叮叮当当。
黄走皱了皱眉头,继续发问:“为何前辈并非在此为奴,却脚上还有脚镣?”
老人叹了口气,不经意瞥了眼脚下,回道:“大约十一年前,老夫因要控制体内伤势,服用了于管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只能缓缓外敷的续命药膏,导致一时神智错乱,出手打伤了正好前来收取矿物的两位仙师的其中一位,期间于管家正在彤云派教习你武艺,并不在身边。这脚镣就是另一位仙法了得的仙师当时施展的一手手段,我都未曾发觉就被制住双脚,双脚就被锁链缠住,行动不得了...你说厉不厉害?后来我被关禁闭了十余天,于管家就回来了,好在那位一时疏忽的仙师伤得不重,于管家几番求情,终于答应放了我,只是这脚镣一直不曾取回,我也就没敢摘下来。”
黄走很是吃惊,以老人的阅历及江湖经验,竟然发现不了如此大镣铐的跟脚,便继续发问道:“这凭空出现的脚铐真的就防不胜防吗?难道仙人们这么欺负人,游老你能咽下这口气?”
老人难得有点笑意:“好小子,老夫好歹打伤过从天上下凡的谪仙人,被仙人稍作惩戒,算得了什么?只是后来趁于管家来此,问起此事,于管家说这种高深的技法,用气窍隔空御物,当得上是真正的仙家手法了,他说他于四,就不会这个。”游老说着说着,收敛了笑意,向黄走要回显窍粉的小瓶子,说道:“若说我们这体外窍,算是横练功夫的‘法宝’的话,这仙人身上的气窍,就更加妙不可言了,听于管家说,更厉害的是那些身上有多处气窍衔接,融汇贯通的,可以窥探到一个新的天地,不但可以餐霞饮露,还能使寿元大增到一个想象不到的地步。”
这一天黄走听到的东西,一点都不比三天前登顶的震惊程度差,不但是因为老人之前讲的这些仙踪逸闻,更是因为随后黄走问到如何发挥右臂体窍的威力,老人解释道:“我走的是窍内集‘势’后迸发的路子,那晚如果你能躲过三手发窍的排云掌,那我的窍穴短期内就排不上用场了,需要用几个时辰的功夫才能恢复窍内的效果。简单来说就是那晚第一掌没有震伤你的左手,或是被你躲过了第二次胳膊抡起的‘发窍’,还有就是借用你身体当做‘暗器’掷向那小伙子的那一记借气打力的无理手,拳怕少壮,那我十有八九是打不过你的,二十多年前有个小伙子跑到山上来跟我套近乎,那时候的我身体很差不说,体窍里的‘气势’也仅仅够容纳我的一次迸发机会,所以我在击伤了那小子后,给他连滚带爬下了山跑掉了...”
黄走心想这自然是孙师弟的生父无疑了,继而发问道:“那前辈这窍穴如何储存气势呢?”
“这个,很难掌握技巧,于总管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功法,只是他将一丝自身气窍的气机转至我的体窍,当时只觉得妙不可言,手臂内有一丝丝的气流在不大的范围内流淌,整只手臂都觉得没有一处不舒坦的。直至半个多时辰后,那缕气机自行散了去。”游老精神奕奕,继续说道:“当于管家第三次传功给我时,让我趁着这股气机修习门派的招牌掌法排云掌,并自己掌握机会将气机迸发出去,我遵照他的指示去做,结果那一掌威力果真大得惊人,随后我在体窍空虚之后慢慢收敛散发出去的气机,有意思的是我散发出去的于管家的一丝气机,竟然以自己感受得到的速度流回了自己体窍,已转化为他武道行者的一丝‘气势’了。我又惊又喜,将这种状况告知在身边含笑不语的于总管,于总管说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需要自己多多体会,于是我在山上坐禅一年有余,终于能不再借势而自行迸发气势了,只是那会臂内体窍太小,所以容量也小,一旦一掌拍出,释放外窍内的气势,两到三天内就无法再凝练出一道完整的气势,就是在这时候,上山的那个小子才来到山上的。”
“之后我昼夜不息围着这彤云石练拳,击打山石也好,隔空习练也罢,偶尔于管家上山,也陪我过两手。三年过后,我惊讶的发现我的气势越发浓厚,竟然在倾力打出一掌后气势还有富余,于是我拼尽全力再出一掌,虽比不上第一掌那么浑厚,亦不可和普通一掌同日而语。这时放题宗的仙使恰巧来收取矿石及化溟草,看到倾力出拳不停的我,与身边于管家笑着说道不妨给我点拔窍的药粉,看看是否有培养出二窍的可能性,若不久能开出二窍,可以跟他们回大陆做个下宗的看门人。于管家笑着点头答应了,等仙使走后,于总管却没有给我所谓的拔窍粉,并耐心与我解释这拔窍粉是十分阴毒的拔苗助长的法门,多用于被各处圈养的开窍之人,意图在于强行开窍,且成功率不到两成。不管成功与否,用药之后不出十年,新开的窍穴及天生的窍穴皆会闭合,于管家说道,真正能借助外力开启体外窍且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办法,基本没有,即便有,一般主攻体外窍的武者也买不起。只有靠常年厮杀,在自身窍穴已趋于圆满的时候,才有极小的机会在生死时刻开出新的窍穴,所以一般武者会按照自身窍穴的位置选择功法,功法针对所在的窍穴加以锤炼,直到开出新的窍穴,再换一门新的功法继续锤炼,终其一生,武道之大,无边无垠,武道之远,无穷无尽...管家还说道,武道修炼到最后,腾云驾雾,跋山涉水,甚至一拳打烂整座山头,都不在话下。
黄走受益匪浅,开始有样学样,在山上打了一天的拳,第二天上山继续练拳至晌午,于四来了,说练拳不急一时,先跟他去了解一下外门管家的琐碎活计,下山之后,黄走与于四请教窍穴之事,看到徒儿张口,于四只说了“人多嘴杂”四字就不做声了,黄走心下了然,继续跟着于四往白府前院走去。
当大管家于四把白家下人集结完毕,草草公布了黄走的外事管家身份后,这百十号子人,就都各施一礼散了去,又有几个家丁打手过来与新来的顶头上司套近乎,黄走不善言辞只是点头。于四大手一挥,这几个近似泼皮无赖的家伙才做鸟兽散了去。随后于四又给黄走安排了马厩、篷车、粮库和好多白府高朋的名单及住址,这些活计都需要黄走去走动打理,黄走半天转下来,脑子都拎不清了,又不敢请教于四名单上不认识的字和地名,只好晚上回到家找自己的新婚娘子认字去。
一晃黄走来到白家已有月余,结发妻子白润儿在这一天晌午为夫君做了一桌六菜一汤,黄走觉得这饭可真过分了,即便白家不缺钱粮也不该如此浪费,随后黄走在白润儿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他要当爹了。
黄走先是一愣,放下汤匙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就当爹了?一会的功夫,黄走又笑了,看来当爹比开窍容易的嘛!我就说我们老黄家,怎么可能没个一男半女的嘛!
黄走赶紧问是男孩女孩?白润儿眼神温柔,这才刚有身孕,怎么可能会知道男孩女孩的呀?随后补上一句,应该是男孩吧?
黄走高兴啊,就问有没有酒,白润儿说把酒忘了,这就去沽,黄走说不用,有就喝,没有就算了。白润儿有些不落忍,黄大哥这人真是太好了,等主子事了,定为他生个真正属于他的一男半女。
随后的日子,随着白润儿的肚子越来越大,黄走上山的次数就越发的少了,期间师傅于四一直未曾露面,怕是又外出做大事了。黄走读书少,还盼着孩子出生前师傅能赶回来,为娃儿取个好寓意的名字,毕竟自己这名儿,可不就是他老人家取的嘛!
九月初九夜里,白府后院悄无声息的诞下一名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