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等人似乎在跟唐见微说什么,见童少悬突然出现,那杨氏笑眯眯地看向童少悬:
“这位就是童四娘,咱们家的小孙媳吧?长得可真是清秀可爱。”
童少悬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杨氏。
还距离十多步远,就已经被杨氏的丑恶嘴脸给熏得浑身难受。
童少悬也没想到杨氏这帮人居然还不怕死,死皮赖脸非要上门来见唐见微。
大嫂和大姐一行人一早去给茂名楼运食材去了,没在府中,几个顾来的小厮拦不住他们,竟硬生生地被他们闯了门。
唐见微站在前厅,且要看这帮无赖能做什么。
她已然得到了卫慈的符牌,背靠长公主这事儿想必杨氏她们也听说了。
就算胆子再大,也必不敢上门行凶。
但是撒泼耍赖就不一定了。
唐见微也不怕她们,就站在前厅这儿堵着。
童少悬便是这时候来的。
唐见微不想让童少悬卷入此事,童少悬干干净净一个小娘子,她多看杨氏这一家子一眼,唐见微都觉得污了童少悬的眼睛。
与此同时,也觉得童少悬应该不太擅长处理这档子事。
唐见微正想让童少悬先回去,这儿由她来处理就行。
却见童少悬轻挽着她的胳膊,走到她的身边,冷淡地向杨氏等人略一行礼,展现了文士之气的同时,也借由行礼的动作将唐见微护到了自己的胳膊之后。
“请问诸位今日来此有何贵干?”童少悬冷漠地询问。
杨氏呵呵地笑:“今日来自然有事。我们家阿慎呐也是顽皮,将唐府买回来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哎,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阿慎呐,你的心是好的,阿婆和你二叔、你二姐和你四弟心里都明白。这不,我们就一块儿回来了。只要唐府还在,咱们唐氏的血脉就不会断。”
说着杨氏撑着拐杖,就要往前厅经过,去后院。
童少悬上前挡在她们面前:
“诸位若是要在这儿装傻充愣,私闯民宅的话,那我也只好报官了。”
唐序明见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居然敢拦路,便上前一步想要吓唬她:
“小娘子,这儿是唐府,我们姓唐,有什么好装傻充愣?我们回自己家也能叫私闯民宅?你这榆木脑袋,别是读书读傻了吧!”
说着唐序明伸手将童少悬拨开,唐见微眼神一利,就要上前掰唐序明的手指!
还未等她动手,唐序明突然“咦”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碰到童少悬肩头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唐序明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完好无损,却不知为何刚才触碰到童少悬的时候,感觉被钉子扎到了一般,疼痛无比!
“你!你是什么怪物!”唐序明不敢贸然行动了。
这姓童的莫非会什么法术?!
童少悬站在原地巍峨不动:“我是不是怪物还要两说,唐公随意进别人的宅子倒是怪得很。”
杨氏上来看了一眼唐序明的手,没出血,但有些发红的印记。
这里的小娘皮,一个比一个邪乎!
但论及嘴上功夫,杨氏可不认输!
杨氏冷哼一声:“别人的宅子?我们一家在这唐府住了多少年,你这乡下人知道什么?如今阿慎将宅子买了回来,自然是要孝敬我们的,我们不过是回家罢了,何错之有?”
唐见微听她这一嘴的歪理,算是明白了。
杨氏原本就厚颜无耻,当初因为救唐序明心切,多少对手持茂名楼地契的唐见微有所忌惮。
如今唐序明活着回来了,可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又开始不依不饶地犯浑来。
唐见微不知道童少悬是如何做到让唐序明吃了亏,但肯定是她聪明的脑袋又研究出了新的玩意。
唐见微本想接过杨氏的话与之对垒,没想到童少悬气息沉稳,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姓唐又如何,天底下姓唐的多了去了,莫非都是一家子?都可以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杨氏一愣,一时没能接上。
童少悬再道:“当初阿慎耶娘过世,孤苦无依却被你们逼出唐家的时候,你们是何等冷血。如今她重返博陵,凭借自己的能力将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夺了回来,你们又想来捡现成的?会不会太厚颜无耻?”
杨氏:“我……”
童少悬语速极快,平时争吵的时候唐见微都抢不过她,何况是杨氏。
没给杨氏插话的机会,童少悬继续说:“你说我是乡下人,那可真是巧了,杨婆婆,我听阿慎说过,您是靖州留县人吧?我虽然没去过留县,但也没少在书上听说这个地方。留县可是靖州有名的贫困县,每年靖州刺史都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扶持留县。”
杨氏怎么会想到,这个小毛孩子居然还知道留县的事,一时语塞。
童少悬:“杨婆婆既然是留县人,那咱俩可都是出自乡下,相见也该分外亲切,怎么杨婆婆还张口闭口乡下人,莫非杨婆婆这是数礼忘文?”
杨氏一迷糊,什么叫数礼忘文?
童少悬特别知心地与其解释:“哦,对了,这数礼忘文大概杨婆婆不知道是何意。数礼忘文这个典故,讲的是周宣王时期,以礼为詹姓一世祖,居然连封爵立国的詹文侯都忘记了。其实就是和忘祖背宗一个意思。”
杨氏最是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身世,不喜欢别人说她是乡下人。当年她好不容易到了博陵,当做填房嫁给了唐见微阿翁,这可是她一辈子的骄傲。
她在博陵这么多年了,就是博陵人!
这姓童的不仅戳她痛处,说她忘祖背宗,还嘲讽她目不识丁,不知典故?
杨氏脸白一阵青一阵,童少悬依旧文不加点侃侃而谈,拉都拉不住她,说得杨氏和唐序明这几个人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能喷的。
唐祖耀都听累了,坐下来歇会儿。
唐见微以前就没少被童少悬这张厉害的嘴弄得无言以对。
之前只觉得她一肚子坏水,歪门邪道说起来顺溜得很,没什么实际用处。
没想到今日对上了讨人厌的杨氏,可算是真正发挥了刀子嘴的威力。
唐见微在旁听得入迷,完全没想要插嘴。
唐序明被童少悬越说越火,恨不得上前直接动手。
偏偏刚才被扎了那一下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生怕这人有什么古怪,也犹犹豫豫不敢动弹。
童少悬都说渴了,看她们还未有退意,心想着要不要丢几枚花椒弹让她们尝尝鲜,却听一声惊天大叫!
没认真瞧的时候还以为是哪来的戏班子杀到她们家来了,回头一看居然是操着柴刀的紫檀!
紫檀和季雪本来在后院栽花种树,唐见微说了,先前的那些什么金钱树生财花的俗物,全给掘了,一个别留。
芙蓉、徘徊、杏桃李,能种多少种多少。她还要一片和夙县童家一样的竹林秘境。
两人勤勤恳恳一块儿聊着天干活,听到前厅的动静不太对,莫非是那杨氏又来了?
今天大嫂一早就出门去了,可没人护着三娘她们!
紫檀立即操着柴刀来了,季雪本想拦她,想了想,也甭拦了,万一真的是上门找茬的,不亮家伙什还真不行。
季雪也拎了一把菜刀跟出来,还有两步路才到前厅,紫檀走在她前面,已经看见了唐序明咄咄逼人的模样。
紫檀早就对这唐二叔心怀怨怼,杨氏那张丑恶老脸更是让她作呕!
此时不砍,更待何时!
三娘!少夫人!我来了!
紫檀本来天生能吃,力气又大,自小除了面对鬼怪之外,胆子比力气还大上几分,操着寒光闪闪的柴刀对着唐序明的鼻子就砍。
唐序明被童少悬刚才那一下扎得心有余悸,觉得这一屋子恐怕都是什么妖魔。
如今紫檀又不管不顾地杀将上来,刀花闪了他的眼,唐序明被她挥了个出其不意,连连后退。
紫檀将唐序明斩退之后,拦在童少悬和唐见微身前,全然有一种横刀立马大将军上身的错觉。
“你们这些乌龟王八,当年是怎么算计大娘和三娘的?如今落难也算是老天有眼,天道好轮回!谁能想到你们的皮比猪皮还厚!居然还能恬不知耻的上门,想要重新住回唐府,也不怕给人笑掉大牙!”
紫檀才不和这些文人一样,讲什么体面,顾及什么说话的门道。
她上来就怼,直接骂就对了!
“这唐府是我们三娘买来的!房契在手,她便是这宅子的主人!她想让谁住就让谁住,她让谁滚谁就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到底是听不明白还是无耻赖子?”
杨氏居然被这个小家奴骂了个狗血淋头,气不过,再次强调:“这里唐府!只要它一日还是唐府,你唐见微一日与我们血脉未断,你就需要赡养你的阿婆,赡养你的二叔和姐姐!”
杨氏在这里胡搅蛮缠,说完之后就席地而坐,大有赖着不走的蛮横。
此时从外快步走进来一人,唐见微眼睛一亮,柴叔终于回来了!
柴叔和一个小厮两人一块儿扛着一面裹着红布的事物,进来就见杨氏几人挡在路当中,便让她们让一让。
杨氏坐在地上就是不让,柴叔直接从她头顶跨了过去。
杨氏:“……”
“少夫人,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柴叔说,“做得工艺不错。”
唐见微:“那就好,现在就挂起来吧。”
童少悬纳闷:什么东西啊。”
唐见微瞥一眼坐在地上,分明也很在意的杨氏说:“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童少悬拎起裙摆跟在唐见微身后出了门,杨氏她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柴叔踩着梯子将那事物拎上了唐府大门口之上。
将那事物挂好之后,红布一拆,“童府”两个秀气之中带着干练的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童少悬有点儿吃惊:“阿慎,你何时做的横匾?我怎么都不知道。”
而且这两个字,分明就是童少悬的字迹,唐见微肯定是将她写过的字拿去印刻了。
唐见微道:“这点小事还需你操心?我顺手办了。”
杨氏等人一看这横匾,立即明白唐见微是什么意思。
唐见微可太了解杨氏了,明白她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在唐氏一家上做文章。
往后童少悬要步入官场,若是在崇文坊有一处“童府”,同僚往来也方便许多。
将唐府改为童府,能堵住杨氏的嘴,也利于童少悬在官场行事,更是为童氏一族在博陵扎根,称为博陵新贵打牢地基。
一举多得的事儿,若是放在旁人,可能还会犹犹豫豫裹足不前,但唐见微不是那等庸人,利与弊都在她心中,相信一向聪明的耶娘,在天之灵也会明白她的心思。
杨氏看到“童府”这两个字,脸色彻底暗了下来:
“你,你这才是知礼忘文!是大大的不孝!”
唐祖耀小声提醒:“阿婆,是数礼忘文。”
杨氏回头给了他一棍子。
唐见微:“既然这儿已经不是唐府,诸位也别赖在童府不走了。请吧。”
杨氏没想到她竟还有这么一招,此时路繁和帮派兄弟们驾的马车也轰隆隆地来了。
为了和曹隆打擂,横霸整个博陵,唐见微已然和路繁联手,不断吸收新的血液。
如今路繁手下已然有了三十多年轻力壮又身怀武艺的男男女女。
此时车马列阵,一群人下车,各个凶神恶煞,可是让杨氏惊了一大跳。
穿着男装的路繁冷若冰霜,看向杨氏,眼里带着煞气,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长剑上,不耐地问道:
“自己滚,还是我挑断你们手脚,将你们丢出去?”
一直未说话的唐玲琅看见这等俊美男子,立即迎上来道:
“这儿是天子脚下博陵府!岂容你们目无法纪,嚣张跋扈?”
口上在骂,其实是想要近距离瞧瞧这男子。
这人面若冠玉,一双俏丽的凤眼可真是迷死人。
唐玲琅心中悸动不已,路繁却看也未看她,直接拽住她的后领子,抬手一丢,唐玲琅被丢到了坊道上。
此时崇文坊坊道上来往的车马里坐着的,可都是唐玲琅熟识的街坊。
平日里她们这些世家女就没少明争暗斗,如今唐玲琅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路过的马车中正是那和她斗得最狠的王氏女。
王六娘看到唐玲琅狼狈之态,可是乐不可支,捂着嘴笑还不够,招呼马车里的其他人一块儿来看热闹。
唐玲琅脸上滚烫,没脸继续留在这儿,抓了一把土狠狠掷出去,逃了。
杨氏她们也被路繁等人强硬赶走。
杨氏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唐见微。
唐见微真烦透了这一家子。
待麻烦走了,她和童少悬回到花园里说:
“只要一日不将她们彻底铲除,她们便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童少悬道:“这唐序明看着性子暴躁,在博陵这么多年除了赌博,难道就没做一些其他的邪事儿?”
唐见微听她这么说,就知道童少悬想要将唐序明老底挖出来,赶尽杀绝。
可如今她们到了博陵,不是在夙县,此时她们人脉不稳,即便童少悬有断案之能,也不是说抓谁就抓谁的。
更何况,博陵的眼线她们尚未布出去,即便要调查,也不是那么方便的事儿。
原本可以去找长公主帮忙,可是之前唐见微用力过猛,这会儿长公主估计连她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见……
童少悬知道唐见微心里的担忧,直言:“是时候去拜访一下吕姨姨了。”
唐见微眼睛一亮:“你是说……吕简。”
童少悬镇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若是去找吕简帮忙,岂不是可能遇上吕澜心?”
童少悬说:“既然已经到了博陵,遇上吕澜心只是迟早的事儿,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而且拜访吕姨姨,让她帮忙调查唐二叔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要证实。”
唐见微想了想:“你是说,若吕简真的帮忙,便是为咱们扫除了目前最大的障碍,大大推进咱们在博陵的势力。如此一来也能知道吕简到底是继续承长孙家的情,还是与她那倒霉的女儿吕澜心一样。你是要试探吕简,对吗?”
童少悬眉眼一舒:“还是夫人懂我。”
唐见微道:“可是你若是去吕府找她,我实在不放心。”
童少悬:“我自然不去吕府。”
唐见微:“那……”
童少悬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唐见微眼里立即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
“行!阿念可真聪明,就按照阿念说的做!”唐见微开心地想要抱着童少悬,童少悬手臂正好弯曲着,叫了一声“不可”,却已经来不及。
唐见微这一下饿虎扑食,才刚刚碰到童少悬,就被扎得龇牙咧嘴,惨叫一声立即后退。
童少悬立即放下手臂,浑身的刺也消失了。
唐见微惊魂未定,都不敢近童少悬的身,绕着她走。
童少悬哭笑不得,跟她解释说,里面穿了一件新制的衣衫,由《大衍鹤集》里的护具改良而成。
手臂一弯,就有无数小刺浮现,藏在轻薄的外衣之内看不太出来,但只要上前一摸,便会扎得生疼。
但手臂一直,小刺就消失,十分利于防护。
童少悬兴致勃勃:“夫人给起个厉害的名字呀!”
唐见微还疼着呢,没好气地说:“就叫扎手的铁胆吧。”
童少悬:“……”
也太难听了!
三日之后,吕简收到了童少悬寄来的信。
信上说她们一家已经到了博陵,夫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想要亲自下厨款待,邀请吕姨姨上门做客。
吕简散朝之后依旧将卷宗带回府里,正在批阅,这请柬就放在了一旁。
一直批阅到夜深,吕简眼睛酸涩,想要稍微歇一歇的时候,妻子澜宛端了甜汤过来。
“辛苦夫人了。”吕简对澜宛微笑道。
澜宛跪坐到她面前,将她酸胀的手握住,心疼地帮她舒缓:
“说什么辛苦,你才是为了国事辛苦操劳。”
澜宛为她舒缓着,目光落在吕简微微蹙起的眉心里,忍不住上前吻她。
吕简知道夫人与她成亲多年,热情从未消减,这便是在邀约今夜共度良宵。
吕简揽着澜宛的腰,轻轻笑道:“也不怕被阿幸瞧见。”
澜宛的衣带被她自己弄散了,伏在吕简的怀里娇笑:“瞧见又如何,我是你妻子,与你恩爱还怕被女儿瞧见?”
澜宛的目光落在请柬上,目光略略一顿,将请柬捻起:
“童少悬?”
吕简点了点头:“是她,便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恩师的外孙女,今年来博陵应考。这不,一来博陵就邀请我上她们府上做客。”
澜宛的目光渐渐有了计较,靠在吕简肩头笑道:
“这可是好事。夫人,我与你一起去吧。”,,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