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要打的,而且是打给部队,不过不是询问手表,而是报平安。
江城离他们晋城这边不算近,他又带着三个小孩赶路,理应向部队那边报个平安,不过他本来是准备写信的,顺便让几个小娃娃在信里添几笔,但打电话也不是不成。
感谢老电影的科普,程溪才不至于在打电话时手足无措,邮局的公用电话在他看来像老古董一样。
橘红色的,没有拨号盘,接打需要总机转,而且程溪拨过去的这个电话转了不止一个总机,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才接通到部队那边。
宋团长和刘政委都不在,接电话的是刚上任不久的副团长,程溪只能把寒暄的话咽下去,匆忙交代身份,报了个平安。
等待的时间虽长,可从接通到挂断总共才不过三分钟,不过这好像是邮局的常态,他排队等电话时,前头那哥们说话像打算盘,噼里啪啦,一口气连下来,中间都不带歇的,毕竟这电话都是按照分钟收费,且价格高昂,一分钟两毛呢。
两毛钱,都能买五根油条了。
等见着杜主任,程溪面色为难:“我打电话问过了,我大哥的战友说可以帮我打听打听,但是不敢打包票,如果有消息的话,可能过几天就给我回信。”
杜主任虽然失望,但这事儿好歹还有点希望不是,之前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再等几天也无妨。
下午,顾客同样不多,货架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刘成依旧在看书,倒是程溪和王姐聊了不少,反正对王姐这样的高手来说,聊天一点都不影响她织毛衣的速度。
当了好几年的同事,朝夕相处,王姐又是个心细的人,她比杜主任更能察觉到程溪的变化。
小伙子又是跟她打听‘买粮食’,又是问物价,还问起县里几个工厂的情况。
有点儿像要寻摸着买东西,但更像是要卖东西,难不成是这次从部队带来的?
毕竟连三个小孩都带过来了,那程家大哥的家底怎么不也得跟着过来点。
王姐并不清楚,程溪去的时候,程大哥家的行李就已经收拾好了,分过来的只有程大哥生前的衣物和三个小孩的衣服、鞋子,这些都还在邮递的路上。
程家大哥生前在部队当了好多年的军官,她估摸着怎么着也得留下点儿好东西吧,还是那种难买的好东西。
家里四个铁饭碗,又只养了两个小孩,王姐可不差钱,若不是刘成还在旁边,她肯定就直接问程溪了。
好在,刘成一直独来独往,到点就下班,从来都不多留,也不爱多管闲事,五点钟一到,这位就拿着书走人了,杜主任撤的也不比刘成慢,上班不积极,下班没有不积极的。
王姐也是提前叫住了程溪,让他帮着捋捋毛线,这才在下班后把人留住。
“你小子老实说,是不是缺钱了?有什么东西想往外出?咱们好几年的同事,姐拿你当弟弟看,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姐能帮的肯定帮。”王姐一边缠毛线,一边小声问道。
不枉费他旁敲侧推了这大半天的功夫,程溪面色犹豫,吞吞吐吐的道:“是有点东西。”
“说说都有什么,姐肯定不会占你便宜,要是能用我就收了,要是我们家用不着,我也能帮你牵牵线。”
作为宝桐公社的地头蛇,妇女主任的儿媳妇,她认识的人可比小程多多了。
程溪昨天就已经想过了,手表再往外卖也不能走熟人的线了,不然容易在杜主任那里露馅,打火机他那儿倒是还有十多个呢,但这玩意儿卖不出太高的价格,一个打火机一两块钱也就到顶了。
所以这一波不能光指望打火机,还得来点儿能买得出价的,比如闹钟。
他也是这次去江市才发现,这个年代是有闹钟的,基本上都是机械上弦的老式闹钟。
这种样式的闹钟,在淘宝多的很,毕竟有很多人都追求复古风,价格差别基本全在用料上,纯铜的自然贵,普通金属的就很便宜,二三十块钱就能买到一个。
程溪昨天一口气买了六个,一个留下给自家孩子用,剩下五个都是他打算出手的。
除了闹钟,还有两套婚庆四件套,一水的正红色,一套绣着龙凤,一套绣着牡丹花。
在布料都需要计划经济的年代里,随便买块灰扑扑的布都需要攒布票,想买到正红色的布,那就不是布票和钱能解决的事儿了,要么托人情,要么拼运气。
程溪期期艾艾跟王姐透露道:“有几个小孩用的闹钟,还有几个打火机,都是九成新的,基本上看不出来用过,还有两套结婚用的四件套,正红色绣着花,还没用过呢。”
“结婚用的四件套?哪四件?全是红色?”王姐惊讶道,她没听说过什么结婚四件套,应该是江市那边的说法吧。
“被罩、床单、枕套、枕巾,这四样被称为结婚四件套,都是新的,本来是我大哥托战友买了准备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但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用了糟蹋,还不如换成钱。姐,你要是感兴趣,我明天拿过来给你瞧瞧?”
程溪低估了正红色四件套对女士的诱惑力,王姐根本不想等到明天再看,她不光今天就想过去看,还准备把家里能做主的人一块带过去,顺便带个‘保镖’。
王姐,王姐的婆婆冯主任,以及王姐的丈夫耿建国,一下子出动了三口人,能看得出来是大户,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
柔软细腻像绸缎一样的布料,上面用十多种颜色绣着花样,关键是这颜色,红得透亮,红得正。
“这可是咱们这儿买不到的好东西。”冯主任手摸在布料上,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小程,你真舍得卖?”
“我这都结婚了,也用不上了,您老要是看上了就拿着。”
冯主任家也用不上,但这么好的东西太适合送礼了,既有面子,又有新意。
“我听小王说,你这儿还有几个闹钟和打火机要出?”
“对对对,都是九成新的东西,从我大哥那边拿来的,自家用不上,就这么在家里放着太浪费了,要是当废品卖了,这也卖不出什么价格来,纯粹糟蹋东西了。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卖给熟人,冯主任,我这不算投机倒把吧?我这人胆子小,可不敢干这种事儿。”
对于儿媳的同事,冯主任还是知道的,知道这位小程同志一向老实,老实人都胆子小,难怪会这么担心。
“放心吧,关于投机倒把国家有明确的界限规定,私商转手批发,长途贩运是投机倒把;黑市经济,买空卖空,居间牟利是投机倒把;倒卖耕畜也是投机倒把。你这转给熟人两套旧床单被罩,算什么投机倒把,小伙子也太小心了。”
不过,冯主任也能理解,这年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碰上个喜欢搞事儿的,没罪也能整出罪来。
冯主任和王姐都看上了结婚四件套,耿建国同志则是相中了打火机,倒是几个闹钟,无人问询。
跟向杜主任卖表的时候一样,程溪还是请买方来开价,反正他现在也差不多把物价都摸清楚了,价格合不合理,他心里都有数。
价格合适,日后就还有生意可做。价格不合适,差太多,他不会卖的,差少了,日后他就尽量不跟这家人做生意呗。
“两套我们都要了,要么拿十四尺布票和四十块钱,要么就不拿布票,只给八十五块钱,你看成不成?”冯主任跟儿媳商量过后,给出价格。
说实在的,价格比程溪预想当中要低一点,他本来打算一套就卖五十块钱的,毕竟这都是好布料,他在淘宝上买这么一套四百多呢。
不过考虑到这个年代,古董黄金都卖不出价来了,他这布料也很难卖到应有的价值,八十五就八十五吧。
程溪利落的将两套结婚四件套卖了,还给了一个打火机当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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