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一大早,凤府的门被人敲的‘嘭嘭’作响。
门人才起床,没好气地说:“来了来了,大清早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浑敲的吗?惊扰了咱们将军,揍得连你娘都不认识!”
门一打开,两小厮吓了一跳。
只见府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为首那人足比常人高出两头,身材更是格外魁梧。
“凤白梅呢?”那人粗声粗气地道,“老子的人她也敢抢,活的不耐烦了吗?”
凤府门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只呆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厉声问:“你是何人?”
那人未开口,身后一人抢前一步,“你去蜀中长宁打听打听,谁人不识我们赵二爷?”
两个门人对视一眼,一个留下,一个回身报了进去。
留下那人往门口一站,神色轻蔑地道:“蜀中长宁?这里是洛阳城,天子脚下。”
那抢白的人还要再说,被赵二虎一抬手推到后头去,“老子又不哑,用得着你来替我说吗?”
骂了手下一顿,那赵二虎又转头对门人说:“凤白梅敢给老子下挑战书,如今却躲着不出,什么镇魂主帅,我看是缩头乌龟才对!”
门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但他也知道,凭自己那点花拳绣腿,绝对不是这个赵二虎的对手。
因此,他只冷笑着道:“见不见你,我家将军决定,你便是在这里骂出一朵花来也没用。”
“是吗?”
赵二虎狞笑着,一拳砸在檐下红漆大柱上,将二人合抱粗壮的柱子生生砸出一个碗大的坑来。
“现在,她见不见我?”
门人吓了一跳,艰涩地噎了口唾沫,强撑着一股子气没有拔腿跑掉。
这一拳若落在他身上,不知断几根骨头。
他正口舌打结,身后传来了自家将军懒洋洋的声音,“好端端的,你砸我凤家柱子做什么?”
门人回头一看,见自家将军披头散发哈欠连天地行了出来,身上穿着短打白衣,整个人愈发显得消瘦。同魁梧的赵二爷一比,颇有几分螳臂挡车的意境。
凤白梅脚上还穿着就寝时的木屐,走路时脚似抬不起来似的,一路‘哒哒哒’地拖着过来。
她行到门口阶下,才将耷拉的眼皮往上掀,瞧见耸立在门口的赵二虎,也吓了一跳。
“嚯!长得这么壮实,赵二爷吃什么长大的?”
“你是凤白梅?”
赵二虎使劲儿地擦了擦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传闻中三头六臂的修罗将军,这幅鬼样子?他一个小拇指都能摁死她!
凤白梅抬步出门,却不看赵二虎,一个劲儿盯着他砸出来的坑瞧。
而后,她问:“咱们家换一根这样的柱子得多少钱?”
门人也是头一遭见自家将军这幅懒散德性,比起赵二虎刚才那一拳的冲击力还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说:“要换柱子,得把整个门面拆下来,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
凤白梅冲着赵二虎抬了抬下巴,“咱们私了还是走官府?”
赵二虎是个地痞混混出身,如今身家大了发了,开起了赌坊当起了赵二爷,但骨子里没有改掉土匪流氓的习性。
但他瞧着凤白梅,比他更像个地痞流氓。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执掌镇魂帅印,统领落魂关二十万镇魂军。
“银子老子有的是,只要你答应不多管闲事,老子十倍赔偿你。”
凤白梅抄着双手往柱子上一靠,仰头瞅着他,“什么闲事?”
赵二虎从怀中将那封挑战书拿出来,“这不是你写的?还搁这里跟老子装什么蒜?甄絮是老子看中的人,要不是你横插一脚,老子现在已经带着她回蜀中去了。”
凤白梅一脸为难,“那怎么办?甄姑娘太美了,我也看上了,非要她在身边伺候。”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买甄絮,无非是因为她和寒铁衣那些流言,把她放在身边折磨她罢了。”
赵二虎满脸鄙夷,“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她现在是我赵家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那你的主人是谁呢?”凤白梅笑吟吟地问。
赵二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凤白梅继续道:“能把你养的这么壮实又霸道,你主人肯定有钱又有势吧。说不定我看在你主人的面上,就不打你了呢!”
“你找死!”
赵二虎一拳朝着凤白梅脑袋砸了过去。
凤白梅将头一偏,拳头深深陷进了柱子里,沉闷的声响之后,便是木头裂开的声音。
她掀起眼皮,含笑看着比寻常人大了一倍的脸,“似甄姑娘这般的大美人,若跟了条只会乱吠的狗,真真是人间凄凉。自古美女当配英雄,你我打一架,谁赢了美女归谁,不是很公平吗?”
“放屁!”
赵二虎道:“什么美女英雄?甄絮是她爹抵债抵给老子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就算到了官府,老子也是对的!更何况你一小娘儿们,我和你打,赢了也不光彩。”
凤白梅叹口气。
“不打也行,那我就只能上书皇上,蜀中长宁恶霸地痞横行,正好钦差大人在那里,烦他过去整治一番。近来我也闲得发慌,都说蜀中是天府之国,正好邀几个江湖好友去转一转。”
赵二虎称霸长宁多年,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被别人威胁,且对方还是个女子,立刻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光是一个甄絮没什么意思,要玩咱们就玩大一点。”
他上下扫视着凤白梅,满眼不怀好意,“若是你输了,连你也得跟我回长宁,做我的姨太太。”
凤白梅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地说:“若你输了,见了甄姑娘得喊姑奶奶,她喊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赵二虎一时奇了,“虽然你不可能赢,但老子还是想问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要抢甄絮?”
凤白梅没应他,敲了敲柱子站起身来,一边进门一边说:“擂台设在三日后,天玑坊的杂货市场。别忘了把修柱子的钱带上。”
她进去后,门人便把大门关了。
赵二虎看着朱漆大门,咧出一口又黄又黑的牙齿,“早知道洛阳有这么好玩的娘儿们,老子早就来了。”
刚才多话的人捂着脸上前,提醒说:“二爷,别忘了咱们来洛阳的目的。”
赵二虎回头看他一眼,满眼嫌恶,“老子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那人便不敢再说了。
很快,凤家将军与长宁恶霸设擂天玑坊的事,传遍洛阳。
凤家将军众人是知道的,自她回洛阳后风波不断,关于她的事情早已经扒烂了。
好事者们便开始扒拉长宁恶霸的身份。
赵二虎,原名赵松,本是个孤儿,因打小身材就比别的小孩强壮,没少打架斗殴欺负人。
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十年前突然又回来,在长宁开了好几家赌坊,手底下还养了一批打手,成了长宁出了名的地痞恶霸。
起底完长宁恶霸的身世后,人们又开始扒拉这场擂台赛的原因,最终不可避免地提起了二人的赌注甄絮。
说起甄絮,众人是不见其人,早已闻其名。
前些日子,寒二公子与青梅竹马的流言传的绘声绘色,流言的主人公便是甄絮。
知道了这一点,众人可议论的话题就多了。
第一点:甄絮和寒二公子的流言属实吗?
第二点:这个赵二虎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和凤家将军抢人?
第三点:凤白梅买甄絮做什么?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只是为了看着下饭?
这便是王侯将相的世界吗?
人们议论之余,各大小赌坊也开设了赌盘,都是一赔十的赔率。
一开始人们纷纷买了凤白梅赢,可当赵二虎的画像流传出来后,整个风向都变了。
赵二虎太壮实了,整个洛阳城,除了廉亲王的驾前,很难再找到这么拽实的人。
凤家将军打架再厉害,也遭不住他砸两拳的。
甄絮听闻此事后,更是吓了一大跳,连夜赶到凤府,冲着凤白梅劈头盖脸一顿骂。
“凤白梅你有病吧!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拿我当赌注?还和赵二虎设擂台?你有几条命拿去糟蹋?”
凤白梅正拿着木枪在楼前练着,白衣短打已经被汗水湿透,额前两缕发也湿漉漉地贴着脸颊。
闻言,她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希望是我赢还是他赢?”
“你赢得了吗?”甄絮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那赵二虎习过贺家拳!”
“贺家拳?”
“蜀中水匪贺骉你知道吧?”甄絮朝她翻白眼,“赵二虎曾在他手底下做事,十年前水上飘被马登道剿了,他逃回长宁,买通了长宁府尹……”
她话未说完,木制枪头递到了她眼前,“你做什么?”
“你说赵二虎是水上飘的人?”凤白梅笑的像盯上猎物的猎人。
她收起木枪,进凉亭吃了口茶,方说:“既如此,这场擂台赛可不单单是为了你。”
甄絮跟进凉亭,“你和水上飘有过节?”
“过节谈不上。”凤白梅在石凳上坐下,随意地撩起袖子擦汗。
甄絮满脸嫌弃地递了一张帕子过去,“脏死了。”
凤白梅刚接过帕子,院外响起寒铁衣的声音,“小白,你要和赵二虎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