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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本章未完(1 / 1)

日头沉入西山,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洛阳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挂上了彩灯。茶楼酒肆里的高谈阔论迎风而来,与从勾栏瓦肆飘出的秦腔鲁调相碰撞,整个都城徜徉在一派纸醉金迷的氛围中。

幼年时,凤家人都待在绝壁山的老宅里,少有入城。而待成年后,凤白梅一头扎进京畿营,随军出征戍边,便是回都述职也是匆匆忙忙,不过停留三两日便走,不曾仔细打量这座大夏最繁华的都市。

这几日,她为了摸清洛阳形势,走遍了大街小巷,忽然想念落魂关那广袤的戈壁滩上一盘清凉月。关外的月,没有遍地霓虹与它抢风头,只有几颗星子陪伴左右,瞧着格外静心。

凤白梅袖着手,从玉衡街转入光阳街,手指碰触到袖袋中的玉章,清冷的眉宇蹙了起来,思绪也乱飘起来。

“小白。”

一声拉长了尾音的呼唤,将凤白梅从漫天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首望去,才发现自己竟已到了摇光坊外。明亮的路灯下,寒二公子靠着柱子,正向她招手。

凤白梅抬头看看暗沉沉不见星月的夜空,随后问:“二公子来做什么?”

寒铁衣从怀中掏出薄薄的书卷,献宝似的向她摇了摇:“你要的战国策找到了,我特意给你送来。”

凤白梅略定了定神,上前接了书,淡淡地道:“多谢。”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寒铁衣嘿嘿一笑:“那我走啦。”

凤白梅点头。

寒铁衣瞅了她一会儿,见她神情恍惚,忍不住问:“小白,你没事吧?虽然你我还未完婚,但……”

“若是退婚。”凤白梅截断寒铁衣的话:“皇上会怪罪吗?”

寒铁衣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晚风带着清凉的花香,拂过女子垂在额角的发丝,那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里,一丝迷茫遮挡住了昔日的潇洒神气,瞧着挺陌生。

寒二公子忍不住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往耳后拢去,手指将将碰触到那薄薄的耳廓,凤白梅一招小擒拿手直接上来,将他的爪子反背到身后去。

“疼疼疼……”寒二公子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凤白梅眼中迷茫散了个干净,冷冷地看着寒二公子的后脑勺,吐出一句:“再动手动脚,剁了你爪子喂狗!”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撒手!”寒二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志气自然也短:“我这手快要折了。”

凤白梅松了手,径直入了坊,留下寒铁衣在凉风中握着自己爪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流下了两行心泪。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凤白梅,怕是钢铁铸成的吧!

回府后,照例同武烟打了招呼,凤白梅回到自己房中,将那方丝帛取出,翻着那本战国策一一比对字迹。

结果是,完全对上了!

这些年,随着对落魂关的了解,她对十三年前的那场战役,越来越疑惑。

列罗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弱,但落魂关有二十万镇魂军守着,又有父亲这个常胜主帅在,兄长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形,列罗想要冲破落魂关是做梦。相反,他们穷兵黩武远征而来,军需供应本就是短板,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在这样大好形势下,朝廷为何下令与列罗议和?而兄长,为何在明知道已经议和之后,还要千里奔袭刺杀列罗大将义达?父亲为镇魂军断后那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令两万镇魂儿郎,无一归来!

这些问题在她心间萦绕了数年,每每思及,便觉身心胆寒,却苦于无法抽身,不得求证。

而如今,她卸下帅印,有了空闲,那张丝帛便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填补了所有的答案。

与列罗议和,是廉亲王提议,隆庆皇帝首肯的。兄长之所以不顾兵家大忌穷追猛打,是担心列罗议和是假,眼见久攻不下退而求其次待他日卷土重来才是真。而那两万镇魂儿郎,竟是死在黑火雷之下!

她还记着,黑火雷刚被制造出来那一日,父帅带着她在绝壁山下策马狂奔了半日,那是她第一次见父亲笑的那么开心。

那时才弱冠的兄长告诉她,有了黑火雷,我大夏戍边的将士们便有了护身符,那些觊觎我大夏领土的豺狼,将再也不敢靠近边陲。

她那时听不大懂,唯一知道的,便是父亲和哥哥有时间陪她玩耍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被父帅赞为护身符的黑火雷,有一天会夺走两万镇魂儿郎的性命!

因想着她回来也住不了几天,屋子里的布置也都简便,瞧着有些冷清。敞开的轩窗里有风吹来,带着楼前青竹的淡淡味道,怡人心扉。

因做了心理准备,凤白梅此刻尚算冷静。

印章是真,手书也是真,可仍旧疑点重重。

这份罪己诏上说两万镇魂军为伏火雷亡,却并未道出这伏火雷出自何处。是列罗带来的,还是我军存放于落魂关的?

制作黑火雷所用的原料,在其被发现时便立即由官府接管,确保不会被私人侵吞。而列罗国内并无黑火雷的原料,他们的黑火雷从何而来?

若是我军的黑火雷,怎么反炸了己方军队?

“嘭嘭嘭”的敲门声过后,便是凤臻的声音传来:“姑姑,你睡了吗?”

凤白梅将满心凝重的思绪连同那小小丝帛收了起来,只松松地握了那卷战国策在手中,起身开了门。

门外,凤臻着白色丝绸睡衣,踩着没有后跟的布鞋,手里捧着个白净的玉瓶,瓶中插了枝新折的桃花。

凤白梅将他让进屋,问:“怎么还不睡?”

凤臻在屋子里瞧了瞧,将桃花搁在床头矮案上,一边说:“我睡了一觉醒来,因瞧着窗口的桃花被雨润的极好,便想给姑姑送来瞧瞧。”

凤白梅临窗而坐,将书搁在茶案上,瞧着凤臻不说话。

凤臻行到她对面坐下,眉宇蹙着忧虑:“才刚我去前厅找母亲,听她和海棠姐姐说起姑姑的婚事来,寒家那个老头始终不松口,礼部和钦天监都说好的日子,偏他事儿多,不是遇着寒夫人的祭日,就是那日子和他们寒家犯冲,往后瞧了两个月,都没定下一个合适的。”

这桩婚事,凤白梅本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又有了那份罪己诏的事,若不将事情查证清楚,她寝食难安。

“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上做什么?”凤白梅淡淡地道。

“姑姑迟些出嫁,便能多陪我一些时日,我原是极高兴的。”凤臻翻着那本战国策,情绪低落:“可外头那些人说话难听极了。”

凤白梅不用问也能想到,那些难听话,无非就是攻击她身为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既然难听,就别听了。”

凤臻不甘心:“可我就是气他们这么诋毁姑姑。”

凤白梅道:“我的意思是,打到他们再也不敢说了,那些话你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凤臻眼神一亮,随后看看那双又白又胖的爪子,眸光又暗淡下去:“我打不过他们。”

“那就多带些人。”凤白梅认真地道:“一个不够带两个,两个不够带四个,实在不行去京畿营找你外祖父,让他借兵给你。”

凤臻抬头看向姑姑,目瞪口呆:“借兵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凤白梅眯着眼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点。”又上下看凤臻,蹙眉道:“所以平日里叫你勤练功夫,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凤小公子本是心内郁结,来找姑姑求她开导,没曾想这也能扯到他学业上去,顿时委屈起来:“母亲请来教习武课的孔先生,不是让我扎马步,就是让我打坐练什么内息,我到现在连把刀都没正儿八经地摸过。”

“这世道惯会欺软怕硬,再是血气方刚的儿郎,被生活磨到要靠寄人篱下过活,多少也会变得通透圆滑。”

凤白梅抬首看向窗外和几根楠竹纠缠不清的芭蕉叶子,唇边挂上一丝冷笑,半是讥讽,半是感慨地道:“凤家这几年再不济,外有我在落魂关手握兵权,再都有你外祖父撑着,你身为凤家独苗苗,他们自然要格外小心应对。把你教好了不过得几句赞赏,可你一旦有个闪失,他们便要拿命来赔。”

凤臻听得很是愤怒:“我母亲找他们来不是混日子的,明儿个就把他们辞掉。”又满眼希冀地望着自家姑姑:“姑姑,不若你亲自教我吧!”

凤白梅回头看他,垂了眉眼,道:“回头我正经替你寻一师父。”

凤臻有些失望,他不明白,明明姑姑的剑法极好,为何就是不肯教他?从前没时间也就罢了,如今她也不上战场了,就算嫁了人,同在洛阳,也有时间的。

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来:想是我太蠢了。

凤白梅瞧他神情,隔案伸手揉了揉他一头散下来的发,苦笑着道:“我手上的功夫,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太过阴诡狠辣,你现在还小,容易走偏。”

“可姑姑也是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凤臻仰起头看着姑姑,语气认真急切:“我已是男子汉了,不会比姑姑差的。”

“阿臻。”凤白梅声音沉了下去,面色也肃然起来:“当年我上战场,亦如你母亲自请表为节妇,皆是为了我凤家门楣不倒,为了数代凤家人铸就的忠义不倒。”

少年少见姑姑如此严肃,眸中露了迷茫。

凤白梅继续说道:“我毕竟是女儿身,要扛凤家战旗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有些手段是必要的。可你不一样,你是凤家未来的家主,要扬我凤家忠肝义胆的风骨,是数十万镇魂儿郎的楷模,你行事必须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无愧天地!”

凤小公子静静地听了,又将姑姑的话在脑海中回味了一遍,苦着小脸道:“太难了,姑姑,我做不到。”

“没事。”凤白梅柔了声色:“等你将来接过了凤家家主令,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

随后,她声音轻快地道:“我给你寻天下第一剑客做你师父如何?”

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果然引起了凤小公子的兴趣,当即心花怒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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