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惊澜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开口,“本太子也是这样想的。还有,公主的那首小白菜,很好听。”
这下澹台凰的脸都绿了。难道这王八蛋是幽灵,一天到晚跟在她后头,不然咋总是自己干点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就被他知道了?扯了扯唇角,她咬牙道:“那是,本公主的歌声永远独一无二,美妙动听。”
一旁的皇甫轩看了一会儿他们对话,心下一阵烦闷,开口打断,“各位大人还没有用膳吧,不若今日就在附近的御花园用膳如何?”
“啊,如此甚好。”总算可以吃饭了。于是,大家就在皇甫轩的带领下,往御花园而去。
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桌椅板凳,大家依次落座,旋即便有珍馐美味被端上了饭桌。这时,一道风流纨绔的声音从西侧传来,“众位都在这儿用膳,怎么就唯独不叫本殿下?难道是本殿下不讨喜?”
“啊哈哈哈……怎么会呢。”大家强撑着笑脸起身,表达对楚长歌的欢迎。
皇甫轩冰凉的声音也缓缓响起,“怎么会,不过是各位大人来探望母后,到了时辰便一同用膳罢了。”
楚长歌好像完全没有听懂,状似了解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巧了,本殿下四处散步,竟然也能与各位大人相遇。”
“大皇子请坐吧。”真是对牛弹琴。
楚长歌笑着点头,走到澹台凰的跟前,给铜钱使了一个眼色。铜钱当即会意,将几个瓷瓶拿出来,递给澹台凰。澹台凰也不客气,伸手就收下。
君惊澜见此,凉凉开口,“公主,你我既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何须再拿旁人的东西,想要什么,跟本太子说便是了。”
澹台戟一愣,偏头看他,颇为不解,“北冥太子此言何意?”
皇甫轩灿金色的眼眸也是一凝,静看着他。
“昨夜,倾凰公主已经答应本太子的求婚了。”君惊澜面上含笑,眉间朱砂仿若初樱,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
这下,澹台戟、楚长歌、皇甫轩都不敢置信地看向澹台凰。她答应了?先前看她和君惊澜剑拔弩张,一点都不像是会答应的样子啊。澹台凰更是郁闷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
旋即,澹台戟优雅华丽中带着三分怒气的声音响起,“凰儿,此言当真?”
“当……当真。”她可以不承认吗?
砰的一声响,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端着托盘的某个宫女,顿时愣住了。这不是钟离涵吗?她不是被遣送回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是一副宫女打扮?
“东晋公主,你这是……”首先发言的是南齐使臣。
最奇怪的自然是皇甫轩了。他分明已经派了人送他们走了。
“我……”她怔了好一会儿,转头看了君惊澜一眼,顿时眼泪染上眼眶。
大家一看她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当即劝道:“公主此番回来一定辛苦了,北冥太子和漠北公主的婚事既然已成定局,公主不若也坐下来喝一杯……”
“不!”钟离涵几个大步走到君惊澜跟前,指着澹台凰高声问:“北冥太子,你真要娶她?”
君惊澜闻言,伸手拎起酒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头轻酌,没理会。
他没吱声,但意思已经在明面上了。钟离涵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也知道这事情改变不了,她哽咽着道:“那,那难道让我做小也不可以吗?”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澹台凰的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哦?那你要问问太子妃的意思。”君惊澜说着,不怀好意地笑看向澹台凰。
看戏看得正开心的澹台凰就这样无端端地被拖下水。
钟离涵飞快转过身,对着澹台凰就跪了下去,“姐姐,求你了姐姐!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太子,求姐姐成全。你要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澹台凰眼中渐渐浮现出了怒气,不为别的,只为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对这妖孽可没什么感情,什么太子妃的位子她也没兴趣,可她却容不得有人这样算计她。
她虚笑着开口,上前作势要搀起她,“公主还是快起来吧,如此大礼,本公主可担不起。公主现下一定是饿了吧,我们还是先用膳,其他的以后再说。”这是她给钟离涵最后的机会,不识相,那就别怪她不给面子了。
砰的一声,钟离涵重重地叩向地面,“姐姐,你若是不答应,我绝不起来,并且就此绝食在此。”
四下众人都看着这场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息间就明白钟离涵其间的深意,故而对澹台凰接下来的反应更加好奇。
作为这件事情主角之一的太子爷,一边饮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一种直觉,钟离涵这自作聪明的蠢女人,今日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澹台凰沉默了良久,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想跪,又这么不想吃饭,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就饿着跪在这儿吧,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大家也都听见了,你可千万别反悔呀。”
其他人全部愣了,钟离涵更是直接傻了——自己就饿着跪在这儿?
“好了,众位大人也不必再看了,不是要用膳吗?各位大人请吧。”澹台凰淡笑着四下招呼,半点脸都没给钟离涵。
众人微微发愣。人家东晋公主就那样跪在那里,他们在这边大剌剌地吃饭,这合适吗?
一旁的楚长歌反应过来,开口大赞:“倾凰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钟离涵原本就青灰发紫的面容,刹那间更为难看了。她跪在地上,只感觉无比屈辱,但澹台凰这样说,也等于在君惊澜的面前承认了她善妒。她飞快地转过头看向君惊澜,等着他的反应。
君惊澜毫不避讳地笑了,对着楚长歌开口,“爷的太子妃,当然与众不同。”眼神都没有往钟离涵身上扫过。
钟离涵刹那间只感觉自己被万箭穿心,心口也被刺得血肉模糊,袖袍下的手狠狠攥紧。一瞬间,她眼中就有了恨。
澹台戟桃花眼眯起,凝眸看了一眼澹台凰,神色很冷。他轻咳一声,偏头看向君惊澜,“北冥太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殿下觉得这件事要请示父皇,方能有定论!”
澹台凰顿时心下一喜,险些没高兴得跳起来。
君惊澜一派悠闲地开口,“王兄放心,昨夜本太子已经派人通知丞相,代替本太子去漠北提亲了,相信很快就有定论。”语罢,他还似笑非笑地扫了澹台凰一眼。
澹台凰扯了一半的笑,成功地被他一句话说得僵在了脸上。这家伙,还敢再深谋远虑一点吗?
澹台戟的脸色也有点发青,优雅华丽的声音噙着几分冷意,“既然如此,那便等父皇的意思了。只是,婚事定下来之前,还请北冥太子不要胡乱称呼,污了凰儿清誉。”
澹台戟的反应,严格说来,显得有点激动过度,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皇兄该有的反应。见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他,澹台戟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补充了一句:“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定然要斥责本殿下。”大家这次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收回了诧异的目光。
“皇兄放心,岳丈大人若是怪罪,一切由本殿下承担。”太子爷懒洋洋地开口,并扬手对着他举杯。
澹台戟听了君惊澜的话,也不好再反驳,冷着一张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再没看澹台凰一眼……
其他众人也都各自落座,分于两侧。御花园中,景色怡人,阵阵芳草香扑鼻,时而不时有几片桃花瓣飞来,落入众人发间。
唯一比较煞风景的,是这正中央,钟离涵笔挺挺地跪着,朝着澹台凰的方向。作为东道主的皇甫轩一阵头痛,迟疑了片刻,冰凉的声音终于响起,“东晋公主,地下凉,你还是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若不是各国使臣都在,面子要做足,他哪有什么闲工夫和好心情来劝解。
钟离涵尴尬的心终于被缓解,正准备顺坡下驴,先站起来,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却听得澹台凰开口,“东陵皇,您就不要勉强她了。所谓人各有志,有人的爱好就是下跪,并一生致力于跪出各种动人神态和惊人姿势。对这样的人,我们都应该成全。您何必要这样勉强她站起来呢?而且东晋公主已经立下宏愿,要绝食并长跪不起,我们一定要支持她,并帮助她完成毕生心愿,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友好,不是吗?”
钟离涵的脸色马上就青了,抬了一半想站起来的腿,又只得重新跪回去……
四下众人听得一阵咳嗽,想笑又不好笑出来。漠北三公主的嘴巴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一旁的楚长歌摇着玉骨扇勾唇浅笑,十分赞同地点头并开口,“公主此言有理。常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本殿下以为,东陵皇也一定愿意成全东晋公主的。北冥太子,你说是吗?”
君惊澜状若不经意地抬手,露出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旋即,他懒懒开口,“东晋公主行事孟浪,稍微跪跪,也是有好处的。”
这你一言我一语,已经绝了钟离涵起身的希望。正在她郁闷时,一道黄莺出谷般的女声传来,“这都是在干什么呢?好生热闹。”众人偏头一看,来者正是东陵公主,皇甫灵萱。
皇甫灵萱与众人见了礼,冲着澹台凰灿然一笑,这才对着皇甫轩行礼,“拜见皇兄。”
“嗯,起来吧。”皇甫轩声音依旧很冷,但神态却是缓和的。
“谢皇兄。”皇甫灵萱站起身来,噙着一丝得体的笑转过头,便看见了跪在中央的钟离涵,惊讶道:“这是?”
一旁的下人开口解说:“公主,这位是东晋公主。北冥太子与漠北三公主婚事大定,东晋公主这是在跪求漠北三公主,让她……让她做小!”
这下,即便钟离涵有再厚的脸皮,那张脸也忍不住火辣辣地烧。不过,以皇甫灵萱的脾性,听完这话,倒很有可能帮自己。
皇甫灵萱听完这话,当即眉开眼笑。澹台凰嫁给君惊澜,不就没人跟她抢楚长歌了吗?她迈开莲步走到澹台凰的跟前,又颇为不屑地看了钟离涵一眼,开口道:“倾凰公主都还没进门,就有不要脸的抢着要来做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倾凰公主不要理会,贱人都是如此。”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毫无顾忌地打钟离涵的脸了。皇甫轩当即冷喝:“灵萱,不得胡言乱语!”皇甫灵萱看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是啊,贱人都是如此。”澹台凰接话,眼神往君惊澜的方向看。君惊澜戏谑的眼神一顿,旋即淡淡笑了——那笑意,很是温和。澹台凰扯了扯唇角,很是不屑。
“皇甫灵萱,澹台凰,你们……”钟离涵当即站起来,狠狠地指着她们二人。
皇甫灵萱冷笑,“本公主如何?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着本公主大呼小叫。我皇甫灵萱是帝王胞妹,按照辈分来算还比你长了一辈,教训你几句怎么了?难道本公主哪一句话说错了?”
澹台凰扫了钟离涵一眼,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恭喜,你终于找到机会站起来了。”
噗——“咳咳……”绝对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打钟离涵的脸了。
“哈哈哈……”楚长歌第一个笑出声来。君惊澜魅眸含笑,饶有兴味地看着。
到了这一刻,钟离涵这一场算计,连带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伸着手指指了半天,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白眼一翻,直直昏了过去。
“来人,将东晋公主带下去,传御医诊治。众位,用膳吧。”皇甫轩冰凉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
下人们当即领命,将钟离涵抬了下去。
“啊,陈大人,听说您喜得贵子,不知什么时候请我等喝酒?”一个大臣笑容满面地开口,缓和场面上的氛围。另一个大臣也当即道:“什么,陈大人,这样的好消息都不告诉我们,你未免太不厚道了。”“哈哈哈……多谢各位大人关怀,届时一定送上请柬。”陈大人笑眯眯地起身,四处拱手。
澹台凰提着筷子低着头吃菜。先把肚子喂饱,再回去接受皇兄的训示。
一道慵懒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是一种商量的语气,“公主,何时你也为本太子生个儿子出来?也好请各位大人喝酒。”
澹台凰脸一黑,砰的一声,狠狠地一筷子砸到桌子上,正想着是不是起身给他一板凳,忽然想起一事,反而笑了。她起身,一把脱掉了自己的鞋,几个大步走到君惊澜的跟前。
“太子殿下,当初你不是说,只要本公主答应了你的求婚,你愿意拎着本公主的鞋围着皇城跑十圈吗?本公主现在已经答应了,太子殿下,提鞋跑吧。”
话音一落,场面刹那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连桃花瓣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太子爷忽然低笑了一声,抬头看向澹台凰,“公主,本太子说了会拎着你的鞋去围着皇城跑十圈没错,但本太子可没说是自己亲自拎。”
一边的小星星听得无良主人的声音传来,“小星星,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是爷最信任、最倚重的狼,可不要辜负了爷的期望。”啥?!小星星不敢置信地仰头看向他,“嗷呜!”
君惊澜淡淡地扫了它一眼,闲闲道:“只要还能动,就给爷去把事儿办好了。”
这话一出,星爷当即四蹄摊开,不动了,狼嘴里只剩下一声,“嗷呜!”
澹台凰看着它那凄凄惨惨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忍心。她白了君惊澜一眼,黑着脸弯腰,准备将鞋子穿回去。他却忽然开口,“怎么了?公主不高兴?”“你说呢?”她原本是想扳回一局,却被他四两拨千斤,又给带过去了。
他微微一叹,缓缓起身,伸手。他身后的小苗子当即会意,递上一块丝帕。接过丝帕,他又示意澹台凰将鞋子放下。澹台凰狐疑地重新拾起鞋,放在他跟前。
太子爷缓缓伸手,隔着丝帕将那双绣鞋拎起,轻笑询问:“公主,本太子若是拎着这双鞋,围着皇城跑了十圈,你便高兴?”“当然。”澹台凰大声开口。
谁知,他懒懒一笑,“那好,本太子今日就围城一跑为红颜。公主可要去看?”“太子若是跑,本公主就去看。”他真会跑?别开玩笑了。
“好。”他扬袖一甩,面色带笑,做出“请”的姿态。“这……”澹台戟也站起身来想要制止。
“皇兄,这是本太子与凰儿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君惊澜笑着开口打断。这下,澹台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澹台凰斜睨了他一眼。君惊澜笑笑,拎着鞋跟在她身后。剩下的人左顾右盼,非常想跟上去看热闹。
楚长歌折扇一挥,笑道:“北冥太子如此诚心,本殿下一定要去凑凑热闹,众位大人不去吗?”“啊,楚皇子高见,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我等自然也当一同观赏并铭记于心啊,走吧走吧。”众人你推我搡的,就这样一起跟着看热闹去了。
此刻,皇城的城墙之上,站着以楚长歌为首的各国使臣,还有澹台凰、澹台戟、皇甫轩等人;城墙之下,紫衣墨发的男子迎风而立,银冠束发,仪态风流,姿容绝美。如玉长指拎着一双绣鞋,却丝毫不损他无双的风华。
来往的百姓们频频张望,更不断有女人惊呼的声音传来,“天哪,那是谁啊,太英俊了。”
“哦,我的天,扶我一下……”又是女子惊叫之声。
“啊,我知道了,那是北冥皇太子!你看,他眉间一点朱砂,是了,一定是!”又有人惊呼。
守着皇城的侍卫们赶紧上去,围了一圈,隔开人群,以维护秩序。
下头那引起轰动的人,对周遭的一切显然早已习惯,微微抬头,看向澹台凰,“公主,本太子可跑了。”
“你跑啊。”很快地,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太子爷勾唇浅笑,微微提步,竟真的跑了起来……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看着看着,竟痴了……终于,围观的群众反应了过来,开始高声尖叫:“啊,天哪!”“北冥皇太子,北冥皇太子……”女人们的尖叫如潮水般涌起。
君惊澜噙着一丝懒散的笑,一派悠然地抬步跑着。一圈,一圈,又一圈……仿佛不知疲累,仿佛做着自己这一生最为有意义的事。
澹台凰看着下头的场景,也微微发愣。
待到天边的晚霞布满了天幕,十圈终于跑完。君惊澜停住脚步,看向城墙之上。他额头没有汗,呼吸也不见急促,竟然就跟没跑前一个样,仍旧无双风华,仍旧艳惊天下。他噙着一丝惑人的笑意,看向澹台凰,“倾凰公主,你可满意?”
“满意。”澹台凰心情复杂地回话。
“那,你我的婚事,就这样定了?”慵懒声音,带着丝丝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