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刷？”侯杰先是一怔，然后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很有可能，我看过‘巨浪平台’投票的速度，涨幅是匀速的，当时我还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速度曲线……”
这下子两个人终于明白其中的关卡，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个狗日的真是舍得下血本啊……偷偷摸摸的就把平台给做成了！”唐玉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草他妈的！它用‘机刷’投票，咱们这些人工群全得去喝西北风！”
在他的认知中，也只有其他几个大型工作室有这个本钱和动机来实现“机刷平台”这个投资巨大的项目。
因为这是个小圈子，行业虽然暴利，外人却无从知晓。
关于“机刷”平台的这件事情，唐国玉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投资巨大，二来人工成本还没有涨到一个不可接受的价格，所以他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并未付诸行动。
人总会下意识的活在舒适圈内，当唐玉国可以一年轻轻松松赚五六百万的时候，也就没有去想着去改变现状。
他不愿意变，可行业却在变！
唐玉国沉默着在烟灰缸里翻烟屁股，可他烟瘾很大，哪有那么多烟屁股可以捡？于是越找越烦，他“啧”了一声，一巴掌把烟灰缸扇得远远的。
多亏侯杰眼疾手快接住才没让烟灰缸掉在地上，不过手上却被撒了一手的烟灰，他也没心情指责唐玉国，默默起身去厕所找抹布。
“明天咱们先把单子扔过去，不止是我们下单，还要联系其他几个工作室也跟着一起下单。”等侯杰从厕所出来，唐玉国说道。
“你的意思是……”侯杰还是没能明白他的想法，就算把单子转给巨浪去做，自己能降低成本，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他们给商家开的三毛钱价格，手底下的商家如果直接在巨浪平台下单只需要一毛八——商家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任由他们吃这中间的差价。
直接找巨浪下单难道不香吗？
唐玉国拿起桌上的一份报表指给侯杰看，“这个月超过十万票的项目有一百五十三个，我手上有五分之一，其他几家工作室大概也是这个数，巨浪那边可会多一些。为了给圣诞和元旦活动预留时间，这些活动的截止日全部都在12月5之前，3-5号这三天绝对是投票的高峰期！”
“我知道了，你想集合咱们这几家的力量一起挤垮“巨浪”？”侯杰和唐国玉合作多年，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其中意图。
唐玉国点了点头，他方法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在短时间内，以大量订单通过“反向挤兑”的方式来拖垮“巨浪”。
在银行里取不出钱来，就大概率会发生挤兑的情况，银行的资金池就会迅速见底，而挤兑的风潮也会愈演愈烈，陷入恶性循环，一个不留神银行就会倒闭。同理，行有行规，当一个投票工作室接到了订单，却在紧要关头无法完成投票，或者是拒接后续订单，一样会陷入信任危机。
现在“巨浪”平台承接的订单越多，到投票截止日期需要冲刺的时候负荷就会越大，再加上四五家行业龙头工作室联合给“巨浪”下订单，势必当天会占据平台大量的传输通道。
“巨浪”完成不了那些订单，将会面临商家们无穷的愤怒，这对它刚刚兴起的名声会造成极大的打击。而投票行业的信息几乎是透明的，这种负面消息的传播也是无法阻止的。
“可是……这样也挤不垮‘巨浪’，最多只能拖延一下它崛起的时间。”侯杰摇头说道，“你应该清楚，这些商家好了伤疤一定会忘了痛，毕竟优惠是实打实的，摔的跟头却是一时的，不出一个月他们还是会去‘巨浪’下单的。”
“够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把自己的投票平台做起来了。”
“咱们也要做‘机刷平台’？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是个小数目！”侯杰说道。
“不做怎么办？难道等死吗？”唐玉国恨恨的骂道：“草特么的‘巨浪’，不好好做生意非要做搅屎棍！”
唐玉国是真的恨透了这个忽然冒头的“巨浪平台”，他心里很清楚，当投票行业抛弃了“人工投票”迎来“机刷”的时候，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他们这几家工作室从互联网水军时代一路发展至今，垄断了投票行业七八成的投手，这些投手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也是投票行业的门槛，就算外人知道了投票暴利也没办法参与进来——因为投手都在工作室手上，行业里的人就那么一些，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有资本，人人都可以掺和一脚。
到时候拼的是资金，比的是技术，工作室相当于放弃了“沧江天险”。
……
……
听了唐玉国的说法，侯杰也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这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
因为投票行业有一定的特殊性，在接单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客户的需求量有多大。也许客户竞争到一半的时候因为花费太多而选择中途退出，也许客户觉得这个投票十分重要，选择一路刚到底，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都要获得名次……
情况多变，不能一概而论。
通常他们这些大型工作室遇上吃不下的订单时，就会让出一部分利润扔给其他工作室做，一家吃不下就再加一家，反正总能吃得下。
这种情况叫做“飞单”，大家都在这个行业里面混饭吃，谁都会遇到困难，互相帮助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再说，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而现在几家行业最大工作室联合起来，用手里的订单“反向挤兑”巨浪平台，巨浪又该去找谁“飞单”呢？
它不可能找得到！
“知道，明天我就去联系其他工作室。”侯杰说道。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点钟，侯杰就在电话里通知了三家工作室，而将另外两家最大工作室的工作室被排出在外——这两家的嫌疑太大，他们最有实力和动机做“机刷”平台。
现在唐玉国这边已经联合了四家工作室，占了行业里一半以上的投手，剩下的两家里，不管是谁在做“机刷”平台，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它不可能吃下这么多的订单，除非“飞单”。
可这样做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更加没人接受它的订单！
当然，也不排除“内鬼”是唐玉国这边的四家工作室之一，这样一来计划肯定会流产。但唐玉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
……
事实上，这几家工作室的甩单的小动作就算再隐蔽，“巨浪科技”这边还是会察觉的到，毕竟营收报表和数据曲线可不会骗人。
“孙总，你看看这两天的数据，好像有点不对。”
十二月二号这天，六点钟客服换班的时候，陈露统计了这一天的营收报表，看着突然增加的三万营收额，本能觉得不对劲，她第一时间拿着报表去了孙义那里。
“怎么不对劲？”孙义拿起报表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十二月本来就是投票的高峰期，再加上大多数活动都在五号那天截止，这几天客户有冲量的想法也很正常，咱们的营收本来就应该增长。”
“只看营收看不出来什么，但加上这份名单就有些不对了。”陈露从报表下面抽出两张表格，上面排列着大大小小的活动名称，表格被她用红色的记号笔圈了许多个记号，密密麻麻。
“比如说这个‘13年证券公司金理财’的投票活动，因为需要输入手机号码，咱们这边投票的速度太慢，所以商家一直把订单给‘先锋工作室’。
还有这个‘2013年度最受欢迎歌手’，‘冠军工作室’从四个月前就开始承接这个活动了，很少有‘飞单’的情况，为什么突然找外人做？”陈露皱着眉毛说道。
和唐玉国那边一样，“众云科技”也有一份名单，上面标注了近期超过十万票数的活动，客服在收单和派单的时候会优先处理名单上的活动。
这份名单是风向标，同时也是投票行业一份“榜单”。
榜单上的投票活动接的越多，就证明工作室的实力越强。
孙义想了想说道：“节约成本？毕竟我们的成本比‘人工群’要低太多……”
“可订单金额太少，就这点钱能解约什么成本？”陈露疑惑道：“也不可能是‘飞单’，那些工作室如果连这几千票都完成不了，干脆关门算了。”
陈露的话让孙义沉默了……他知道陈露说的是事实，照这样分析，这两天的数据的确是有些怪异。
可是怪异归怪异，总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理由拒单吧？
这让他怎么跟陈询交代？
孙义想了半天也没头绪，只好安慰她说道：“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呢……也有可能是商家们在试探性下单，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让技术人员把其他几个平台的接口调试一下当做备用吧，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愿吧。”陈露摇头道。
……
……
就在孙逸安和苏韵两人正在发愁的时候，“巨浪科技”的实际控人加大老板还在奶茶店里喝冷饮。
不是一个人，桌子对面还坐着夏涵。
大半个月没见，刚才当她在教学楼看到陈询的时候，内心是有点小惊喜和激动的，但是目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她和陈询这种超出一般朋友的关系，加上新迎晚会发生的事情，总关系又变得游戏陌生。
她总会想起那天陈询拉着楼诗雨的手跑出大礼堂的事情。
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等了很久了吧。”夏涵首先打破了沉默。
“就等了一会，我都是掐着表出门的。”陈询应道。
“你喝酒了？”夏涵嗅了一下，她从陈询身上闻到淡淡的酒味。
“寝室今天有人过生日，喝了一点点，不碍事。”陈询说道。
“噢。”
夏涵点了点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聊天陷入了沉默中。
而陈询心里有心事，还在考虑“巨浪”那边的事情，手里搅动着奶茶，思绪飘向别处。
“那天……有位女同学跟你表白，事情都传遍了，大家都说你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夏涵试探着说了一句：“恭喜你啊，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女朋友？”陈询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笑着摇头：“没有的事，我和她根本就不适合，现在不可能，以后更加不可能。”
听他这么说，夏涵忽然有些开心，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询耸了耸肩：“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夏涵却更加好奇了，明知道很不礼貌，但还是问道：“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我们哪有什么故事？”陈询哑然失笑，却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实话实说道：“大一吧，大概也是迎新晚会召开的那段时间，我路过门口图书馆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楼诗雨同学，然后……一见钟情吧，应该可以这么说。”
“后来呢？”夏涵美眸流转。
“后来，我追了她一段时间，但是没得手，再后来就断了联系，也是今年下半年才有了联系，真要说起来，其实都没见过几次面。”陈询说道。
夏涵很惊讶，以陈询的条件，不管是外貌还是身高，亦或者才华财力，才整个江城大学都是首屈一指的存才。
她想不到楼诗雨当时为什么会拒绝，拒绝之后又反过来追求陈询……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大胆去爱，讨厌一个人不就应该彻底拒绝吗？
这又不是行军作战，怎么还会反复拉扯？
奇怪，令人费解。
夏涵笑了笑，忽然指了指陈询旁边墙壁上的签字印，满满一墙壁，都是在这里喝奶茶的情侣写下的。
大部分都是xx和xx在这里喝奶茶，要永远在一起之类的优质话。
也有同一个寝室的写来骂人的。
xx，我cnm，以后睡觉不许打鼾，睡前一定要洗澡。
“你会在这个上面签名吗？”
“会吧，不过我还没有遇到那个和我一起签名的人。”陈询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