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磊瞪大眼睛,目送着梅姑扭动的腰肢和婀娜的背影,嘴巴张得老大,脖子更是伸得老长。
杨炯戏谑道,“衙内,形象!注意形象哟!”
秦光磊闻言,这才收回了目光,但还是啧啧称奇,“灯下看美人,红袖夜添香。啧啧,以往梅姑不是冰清玉洁么?怎么对呆子你,倒是,倒是蛮热心哩!”
杨炯想了想,“之前,她不过孤身一人,所求不多,自然有条件孤高冷傲。现在,她经营潇湘楼,身系好多人的生计,所求甚多,就不得不得忍辱负重,负重前行了。”
秦光磊仰头思索,继而摇头,“嘿嘿,呆子,你还是没有说真话。我看呀,梅姑是想把你收为裙下之臣哩!你看那眼神,都冒火哩!”
杨炯翻白眼,“这样你也能看出来!好吧,我给你交个底。”
秦光磊一脸好奇,“赶紧,赶紧说给我听!”
杨炯一字一顿,“没肉,菜不硬!”
秦光磊听了一愣,继而手指杨炯,“好你个呆子,看来不呆嘛!”
杨炯很无辜,“我从来就不呆,好不!只不过是衙内你,在瞎取外号罢了。”
等丫鬟奉上茶水,杨炯体贴地先开口,“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听胖子说,你最近忙着吟诗作对,结社狎妓,莺莺燕燕,好不快哉。秦大衙内的名声,在衡州城更为响亮了!”
秦光磊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我那是闲极无聊。今儿,还被老爹给教训了一番,说我不务正业。老爹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来你这里谋个差事。”
说完,秦衙内又重重叹了口气,还顺手拍了一下案几。
杨炯瞬间懂了。自己的便宜丈人的功利进取之心不减哩。沉吟一番,杨炯径直说道,“你去前军寨,协助芝娘办工坊,搞海贸。这个差事,不需案牍劳形,也不需吃苦下力,主要在于把握方向,收罗人才,用好钱粮,算是事少钱多的活计。”
说完,杨炯又笑眯眯看向秦光磊,“前军寨距离濠镜不远。那里有不少西洋女子,个高肤白,丰乳肥臀。衙内若是有雅兴,正好扬我大汉雄风。”
秦光磊一听,登时眼睛亮了,急切地说道,“呆子,果真如此?真是个高肤白,丰乳肥臀?你该不是诳我的吧?”
杨炯心里暗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怎么说,你还当过我几天的师父嘛!我自然不会骗你的。去了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秦光磊这才满意地说道,“这个差事好,就这个差事了。对了,往后我都在虎山军里有差使了,那咱俩的关系,究竟怎么算?是你叫我师父,大舅哥,还是我叫你大人?”
这倒是一个问题。
杨炯也颇为头疼,最后无奈地回道,“要不,你还是不要出来做事了?反正你是衙内,就宅在家里,好好花钱败家得了!”
秦光磊一脸不乐意,狠狠瞪了杨炯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务正业?就该入世有为,扬我大汉雄风哩……”
……
马腾终于收到了杨炯的回信。
不过,打开信后,马腾却有些哭笑不得。在信里,杨炯虽然否决了他出兵广西布政司的主意,却又叫他去桂林、河池两府招兵。不仅如此,还给出了明确的额度——三千山民猎户。
看到这个数字,马腾心里有些自愧不如。到底是虎山军的大当家,出手就是不凡。因为按照以往的规矩,光是这三千人的安家费,就得六万两银子。
真正把马腾吓住的是,杨炯在信中说了,六万两银子随后送到永州,让他即刻动手,不管是亮出旗号招兵买马,还是强行抓丁驱民为兵,务必在两个月以内,把这三千人给送到衡州大营。而且,还叫马腾亲自送去。
马腾看完信,一脸凝重,把信递给了一旁的堂弟马勃。
马勃接过看完,神情颇为焦虑,“大哥,让你去衡州。这杨将军,是,是个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要对付你吧?”
马腾摇头,笑道,“我这点份量,还犯不着杨将军对付我。即便要对付我,也犯不着如此周折。我琢磨的是,将军为何要从广西布政司招兵,而且点明要三千山民猎户。”
马勃一听不是对付堂哥,便放下心来,稍作思虑,笑道,“听闻虎山军的老底子,就是衡山县的山民猎户。可能是杨将军觉得,山民猎户能吃苦耐劳,彪悍善战呗。这才张罗着去桂林府、河池府招兵。”
马腾点头看向马勃,“三弟,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个理由。你想,杨将军进剿苗疆,也招收了好几千苗家汉子。但在咱们永州府,谏山岭一战,虽然收编了一部分永州卫的兄弟,但大多都没带走。”
马勃也跟着点头,感叹道,“看来,这个杨将军,并非市井传言,是个呆子。从他做事来看,反倒像个老行伍哩。难怪当初,咱们永州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马腾没有心情感慨,“三弟,我们好好思谋一下,这三千人,如何尽快招齐?为兄可不敢滥竽充数,手下的几个千夫长,都是虎山军的老人。若是我胆敢乱来,说不得就会被杨将军知晓。”
马勃摸了摸脑袋,“要不,大哥你不打旗号,直奔桂林、河池两府,看到山寨,就把下山的路给堵住,然后带着银子去招人。如若不从,就撂下银子,强行抓丁。你看这个法子怎么样?”
马腾当即回道,“三弟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你去把几个千夫长叫来,我当众读杨将军的信。然后就准备军械和粮草,明日就出兵。”
马勃应诺而去。目送马勃的背影,马腾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因为,他隐约感到,杨将军叫他亲自送人去衡州,应该是另有安排,而且,肯定是一个更好的前程。
……
杨炯命人把老宅里的那副石锁,给搬到园子里,又叫人树了几个结实的箭靶。
上身精光,头发披散,杨炯站在箭靶前二十多步的地方,身旁有一堆小斧头。这些小斧头是杨炯让小王铁匠专门打制的,材质用的都是精钢,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蓝光。杨炯半眯着眼,心里比划了一下距离和力道,骤然抡臂,小斧头顿时划过一道黑线,砸砍在箭靶上,铮铮作响。
若是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小斧头能够指哪打哪,想必可以切开颈动脉,甚至切断颈椎。
杨炯更有兴趣了。小斧头接二连三往外扔,响动不断,几个箭靶上,很快便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斧头。杨炯弯腰拿起地上最后一个斧头,稍微顿了一下,倏立掷出,箭靶瞬间拦腰而断。
惠姑、秦素素,还有石三妹,忍不住拍手叫好。一旁伺候的丫鬟仆役们,也都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稀奇,见到结实的箭靶被砍断,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西施去不以为然,指着箭靶,“虎山军如今有三四万人。炯儿,到如今,你得从将兵转为将将了。费气力捣鼓这些,用处已是不大。”
杨炯笑着解释,“娘说得对。我把石锁弄来,又树了箭靶,是逼着自个保持好的状态,不要忘了杀人技,更不能没了武夫心。毕竟,武夫是靠以武立身的。”
杨西施听了,饶有兴致地把杨炯又大量了一遍,然后笑道,“炯儿这出去征战一趟,见识又大有长进哩,都知道武夫心了。那你给娘说说,究竟什么叫武夫心。”
被杨西施这么一问,杨炯想起了后世的一些思考。军人,若是抛却一切政治化的叙事逻辑和叙事方法,本质上与保安保镖差不多,都是依靠出卖武力来扮演社会角色。武力,便是军人最纯粹最宝贵的价值。
自己一开口就扯到杀人技,其实是潜意识的一种折射。
想了想,杨炯一甩长发,笑道,“娘,武夫心便是以武立身、以武晋身,相信和依靠手里的刀兵,去反抗命运,去追逐机会,去实现梦想。嘿嘿,说得有些文青了!”
杨炯是笑着说,但杨西施却没有笑着听,而且,听完神色反倒凝重下来了。即便不明白“文青”这个词的意思,但好像并不影响她对这些话的理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杨西施手指那个倒下的箭靶,“炯儿,你说得对!咱娘俩,我是娼妓出身,你是娼妓之子,本是为世人所不齿。但这几日,你也见着了,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可谓是喧嚣繁盛。”
“……为娘看来,这一切,都是你落草为寇带来的。若是你还在杀猪卖肉,顶破天,也就是多存了几两银子罢了。杀人技,武夫心,这个你能想到,而且还时刻照着去做,这才是真的长大了。以后,军务上的事,我就不掺和,你自个拿主意就行了。”
杨炯听了,连忙上前两步,讨好地笑道,“娘,您见识深远,眼界开阔,孩儿少不经事,正需要您多提点,才能避免犯大错。再说了,您这么聪明,若是不用心计,不动脑筋,岂不辜负了天赋?所谓,天生丽质,不可自弃!”
杨西施笑了,又瞥了一眼正在娇笑的石三妹,“娘都是老太婆了。你这话,得对她们几个多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