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礴从小无涯里拿了一张毯子铺在床上,才嫌弃地坐下。
片刻后,房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寨主,房门被推开,红盖头之下的方寸地方,出现一双黑色靴子。
对方显然没哟喝茶的打算,直直往他这里走来:“你——”
顾礴也不再拖沓,右手从身后一抓,抓出一把匕首,掀开盖头,朝土匪头子刺了过去。
他的动作漂亮流畅,匕首锋利冷白,只要一刀就能腰斩对方。
头目迅疾后悔,徒手抓过一旁的桌子,挡住顾礴的白刃,正想运内力加注在桌子上反击,顿了顿,还是卸了三分力道。
顾礴没想到这荒野之中的山寨也有高手,不愧是茹毛饮血的头目,不敢掉以轻心,把匕首转移到左手,右手顺势又抓了一把药粉,扑头盖脸地洒过去。
陆缙正要说话,猝不及防咽进去了一点,喉咙立刻火烧似的,他第一反应是漱口,待拿到桌上的水时,警惕地放下了。
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这可真是有口难辩。
外边吵嚷起来,有人冲进山寨,势如破竹,切瓜砍菜。整个送亲队伍都是杀手,新娘更是个中高手。
对方一个人他还能应付,外面的高手一起加起来恐怕无法脱身。
对方一脸的“这里脏赶紧办完走人”嫌弃表情,显然不会有“审讯”这一环节,喉咙已经肿起来,没开口就死了。
必须先把人带走,拿到解药。
陆缙猛然欺身上前,一手包住顾礴的右手,一手攥住他的左手腕锁在身前,以从背后挟持的姿势带人撞破窗户,奔向后山的悬崖。
这人右手能甩出的东西防不胜防,陆缙甚至怀疑他手背上都涂满了剧毒。
后山悬崖是山寨的天险,寨主的房屋背靠悬崖,陆缙前天就是从这里突袭上山,杀了土匪头目。
顾礴挣了挣,在绝对强悍的腕力面前,越挣手腕越疼。
被对方握住手腕时,顾礴毛都炸了起来,气得都不呼吸了。
可恶,土匪一定是臭烘烘的。
顾礴不管别的,先憋一会儿气,然后发现这土匪似乎想劫持他去哪里。
主要是……像不臭,还像刚刚洗过澡的样子,有点闻。
顾礴舒适了,过了一会儿想起对方洗澡可能因为跟他洞房,突然一哽。
他比较喜欢用至简的方式解决问题,能不动手就歇着。
比如现在,虽然不知道土匪想去哪里,但是他知道过一会儿这个土匪就该中毒死了。
姜徐叔叔研发的毒药,非常厉害的!
那他就耐心等一会儿,看看这土匪还有什么后路。
悬崖的风迎面刮来,失重感急剧攀升,臭土匪没有使用任何山石借力缓冲,几乎是一跃而下,不会是想抱着他跳崖同归于尽吧?
顾礴艰难地扭头,只见对方眼神坚毅,两道浓眉压着,显然下面死不了人。
瞬息之后,陆缙抱着顾礴着陆,两人一起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沼泽地完美地承接了两个人的冲击力。
“咳咳咳……”
顾礴想把土匪活剥了的心都有了,特么下面是个泥潭,难怪死不了!
七岁时和甲宝一起炸御花园的鱼塘,年纪小没把握炸|药的用量,把鱼池底部几十年的老淤泥都给炸了出来,他和甲宝满头满身,亲爹都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顾礴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那时捡鱼是愉快的,这次一点也不愉快。
趁落地土匪手劲被震松的瞬间,顾礴一个翻身压上去,把土匪按进泥潭里。
对方一勾手反抓住顾礴一起压到泥潭。
顾礴火冒三丈,非得让这个土匪吃一嘴泥。
陆缙毒已发作,必须速战速决,制住对方。
两人在泥潭里打得天地变色,手脚并用,若是一张嘴就要吃泥水,可能还能上嘴咬。
跟陆缙比野战技能,那基本是自取其辱,全靠顾礴能缠人,以及从父皇那里学来的深厚内力和不服输的韧性。
他一只手控着顾礴的双手,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目光凶狠比了个掐的动作,示意顾礴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陆缙喉咙烧得难受,字面意义上的脸红脖子粗。
顾礴一身都是泥水,快窒息了,只有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看见陆缙的动作,无辜地摇摇头。
没有,等死吧。
为了等你死,花了这么大代价。
无法开口让陆缙有些暴躁,眼前人显然皮实得很,看表情就知道有解药,宁可跟他泥潭摔跤拖延时间,也不肯给解药大家都轻松。
他刚才搜遍了顾礴全身,除了确认了他是男的,没摸到任何东西。
陆缙磨了磨牙,掰开顾礴的嘴巴,堵了上去。
这也许不能叫吻,却比情人间的接吻更深入。
陆缙侵略性暴涨,恨不得抵到顾礴喉咙深处,把毒传染过去。
顾礴猛地瞪大眼睛,特么土匪流氓不分家,早知道赶紧搞死。
现在反倒骑马难下,总不能把小无涯里的暗卫放出来,见证这屈辱一刻吗?
万一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一世英名就毁了。
顾礴伸手从小无涯里拿走了解药。
小无涯里,两个暗卫正在田间劳作翻土,气氛祥和宁静,看着小无涯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减少,先是毒,再是药。
暗卫一:“看来谁又倒霉了!”
暗卫二:“主子拿走了匕首,说明外面是一场激战?可惜了,不能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陆缙确认对方也染上了,才喘着气放开,眼睛像高空的猎鹰紧紧盯着猎物,怕自己一眨眼,顾礴就自己吃了解药。
当顾礴还普遍被叫做乙宝的时候,和甲宝一起偷偷看过两个爹爹亲亲。
今天,泥水和剧毒,横扫了顾礴心里对美纯粹的接吻的印象,只剩下一个念头——下次谁敢亲他他咬死谁!
陆缙试着放开顾礴,见他没有反攻,捏住了他的手腕,果然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握了一颗药。
他立即碾碎成两半,先给顾礴吃了一半,自己那一半含在喉咙里。
顾礴没气地坐起来,两个人都说不出话,面面相觑,全身只有眼睛明亮,唇角嫣红。
顾礴用非常刻薄挑剔的眼神打量这个土匪,他见识了臭土匪的腰腹核心力量,以及那双结实修长的大腿,每次他稍微技巧性占上风,总能被对方绝地反扑,压得结实。
胳膊太细还是不啊。
陆缙稍微能说话的,嗓音沙哑地不像话,他怀疑再晚一秒自己就会被毒哑。
“我不是……土匪。你是王家寨派来的?”陆缙想了想觉得不是,王家寨没有这个实力。
顾礴揉了揉脖子,声音也哑了:“你说不是就不是,我是傻子吗?他们都叫你寨主了。”
陆缙:“我是来剿匪的。”
顾礴:“寨主,我是来剿你的。”
陆缙:“原来寨主不是我,我刚当两天,想借天虎寨的力量先把周围山头都扫荡一圈。”
用他自己的兵他可不舍得。
顾礴嘴硬着,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眼前这人面容被泥浆糊了大半,依然能察觉刚正凛冽的正气。
呸,对方哪来的正气。
结结实实打了一架,顾礴都累了,他踉跄着从泥潭里站起来,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换衣服。
然而放眼过去,沼泽广阔,没有任何坚硬的着力点,轻松无济于事,除非踩着旁边这人的尸体。
在泥水里打滚了这么久,顾礴勉强算是接受脚下几寸的泥浆糊他身上,让他走出这方寸之地,沾染其他更恶心的泥浆,他一点都不愿意。
可是这副样子不想被属下看见啊,很没面子。暗卫里绝对有他父皇和甲宝的眼线,今天他在泥潭打滚,回去之后就喜获京城太子之位一年——换他爹带甲宝出去浪。
顾礴并非不愿意让甲宝,主要他这次刚出来半个月。
正思索着,手肘被人拉住。
“干嘛!”顾礴凶道。
陆缙想叹气,嗓子疼:“跟我走,我知道水源。”
顾礴:“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下。”
只是站了一会儿,脚下越陷越深。
陆缙动了动唇,他看见新娘子的时候以为能顺手解救人质,谁知道惹了个全身长刺的,扎得他脑袋疼。
任何时刻,都万万不能抛下人质。
陆缙:“走不走?”
顾礴:“不走。”
他打算等陆缙没影了,从小无涯里拆两块木板出来,在木板上爬着走。
有点丢人,必然不能被看见。
陆缙一弯腰把顾礴拔|出来,扛在了肩上:“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到腐泥里。”
顾礴脑袋朝下,从小无涯里拧了把毛巾,囫囵把脸蛋擦了。
陆缙跋涉了一刻钟,终于踏上实地,又走了一会儿,看见一条溪流。
噗通——顾礴砸在了水里。
在陆缙肩膀上积蓄了充足的力气,顾礴一个鲤鱼打挺,把陆缙也撞进了水里。
顾礴转身往深水区游,被陆缙握住了小腿拖回来:“别去,有暗涌。”
清澈的溪水冲刷两人身上的泥浆,下游一片黄。
顾礴皱眉:“这里哪里洗得干净?”
水才到小腿,要躺着洗吗?
陆缙就知道他是忍不了,干脆把人放倒枕在腿上,替他搓了几下脑袋。
顾礴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有人洗头发,真是太了,不然他想潜进深水搓两下。
洗着洗着,陆缙发现自己洗出了一个大宝贝,跟考古淘出来千年前的金印似的熠熠生辉。
脖颈雪白,嘴角殷红。
陆缙看了看他微微破口的嘴角,动作轻了下。
顾礴睁开一只眼,不爽道:“搓掉我几根头发啦?”
陆缙面不改色:“你皮实,经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