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迟枝坐在那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外面的天色已经像墨色一样浓黑。只有劳斯莱斯车窗外透过一点,脉脉的霓虹。

陆封迟一向不喜欢开灯,因此车内的光线很暗。

男人坐在她旁边,正低眉敛目看着平板上工作的内容。旁边的霓虹灯到映在男人靠窗边的侧脸上,越过英挺的鼻梁,洒下淡淡的阴影。

原本轮廓分明,甚至于略有攻击性的脸孔,此时却意外显得柔和。

或许是由于距离太近。

以至于迟枝不小心掀起眼帘瞧了一下,便看到男人双眼皮褶皱下,连睫毛都是一根根分明的,纤毫毕现。

她看到他眨了一下眼,便不由得屏住呼吸。

陆封迟双膝上放着的平板正亮着浅白色的,幽幽的光。虽然,刚刚迟枝看到的那个界面早就很快地被翻了过去,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记住了某些细节。

因为那个头像,迟枝太熟悉了。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奇怪。重要的事情记不住,总是忘掉。但一些鸡毛蒜皮,甚至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琐事却总是记得深刻。

迟枝现在换头像很频繁,因为总是遇不到百分百满意的。

但她初高中那会儿倒是真有几个头像用了很久。其中一个就是迟枝刚刚看到的那个。

之所以印象很深,是因为那个头像就是她自己拍的。

画面上是一只兔子侧面蹲着,头顶上有一顶小花圈。

迟枝是初中时养的那只兔子。

兔子其实就是普通的灰色肉兔,她从市场里买回家的。但很可爱,也很机灵,迟枝就一直把她放在家里养着。

直到迟枝某天回家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摘了几朵杏花编成一圈放到她脑袋上,然后便有了那张照片。

但很可惜的是,当时迟枝放假结束回学校上课,等半个月之后再回家的时候,那只兔子便已经被她爸拿走了。说是隔壁专门养兔子的叔叔看中了,觉得品相不错,要去给那只兔子找老婆。

也答应说,找完老婆就还回来。

迟枝当时信以为真,一直等着那个叔叔配完对之后,再把她的灰兔子还回来,结果就这么等了好几个月,迟迟没有下文。

她特别伤心,让她爸管那个叔叔去要。

迟父一辈子都是个小公务员,在家里怕老婆,在外面怕领导。

甚至连朋友欠他钱不还,他都能一忍再忍,死要面子活受罪。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以迟父的性格都能一拖再拖,死活张不开那个嘴去让对方还钱。

她爸后来究竟到底有没有张口管人家要兔子,她不得而知。

总之,事后就敷衍的还了一只兔子给她。

但迟枝被抱走的那只是灰兔子,还回来的却是一只白兔子啊,完完全全不一样。

她爸还跟她说,是那个叔叔说的,这个白兔子就是之前灰兔子的崽崽。

迟枝不懂。

灰兔子怎么跟人配崽崽,生出来的是白兔子?

虽然还回来了一只兔子,可跟原先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只。迟枝很难过,毕竟那只灰兔子真的陪了她很久,而且眼睛里面有光一样,很机灵,还会自己打开笼子,自己蹦跶出来玩。

后面这只白兔子就完全不会,性格完全不一样。

白兔子每天只会待在笼子里,除了吃就是睡,红色的眼睛看起来还有点凶。

以至于迟枝总是很后悔,对那只灰兔子也有一种歉意和愧疚。

每次想起来心里就很酸,很难过,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对方。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使她用那只灰兔子唯一留下的相片当头像,一直用了好几年。

所以她一看到刚刚陆封迟置顶的那个号的头像,忽然就想起来了。

她之前是有两个号。

但有一个号因为里面朋友太少,再加上回内陆上高中,一下子进入新的社交圈,有了新的开始,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就没有登录过。

等迟枝想起来,再去登录的时候就已经忘了密码。

她很努力的回想自己当初设的是什么,但死活也想不起来。再加上原先旧号里也没有几个人,大部分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也顺着班群还可以联系到,没什么损失。

所以迟枝一直到现在都只专心用另一个,原先的那个号是真的登录不上去了。

她当时没有绑定手机,也不记得自己密码设置的是什么,甚至连密码都不记得。怎么输入都不对,最后只能就此作罢。

但陆封迟怎么会有?

而且还是置顶……

迟枝坐在那里,迟钝生锈的大脑终于慢慢开始运转,也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她想起来,之前陆封迟有问过她记不记得他,也说过是当时在港市。对方甚至还知道她坐公车去图书馆,然后去甜品店买牛角包。

当时迟枝就觉得奇怪,但确实想不起来什么线索。

问陆封迟,陆封迟又不说。

但看到刚刚那个号时,迟枝就忽然有了一些头绪。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在港市没朋友,父母也不在,语言又不通,基本可以算作是她人生中最灰暗且孤独的一段日子。

而且迟枝是很小心谨慎的人。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号码只给过一个陌生人。

是一个总跟她顺路坐一路公车,还帮忙,跟她一起送狗狗去医院的那个学长。

她这时还只是稍稍有了念头。

可刚这么一想,迟枝便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忽然之间茅塞顿开。

因为,如果陆封迟是那个学长的话,好像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

其实迟枝对那个人的印象很模糊。

她当时那一段时间情绪都不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再加上一个人在外地,语言什么的也有障碍,以至于特别自卑。

看人的时候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经常会眼神回避。

遇到差不多同龄人,或是稍微比自己大几岁的那种异性,状况就更加明显。

迟枝只记得第一次遇到时,对方坐在自己后面。她上车的时候条件反射似的往斜后方看了一眼,便只看见一个很帅,很白净的男生。

那个人高且瘦,轮廓和五官皆是一流。

看起来便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但没有玩世不恭的气质,反而是一种很稳重的疏离和矜贵。

就算那天是有些微微阴天的,可看到对方的时候,迟枝有一瞬间忽然感觉对面在发光。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格外出挑且夺目。

仿佛他只要坐在那里,周遭的目光便会被他吸引。

但偏偏,迟枝最怕这个。

迟枝就看了一眼,五官都还没看那么仔细,乍一眼就觉得太帅了。她的脸就刷地一下红透,便赶紧转过头来,死也不回头。生怕被对方察觉出来,以至于太过丢人。

她当时心里还想着:还好他没往这边看,否则对视岂不就更尴尬。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迟枝都发现这个人也坐这路车。

最开始时,她还每天看到都会紧张一下,但后来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也就慢慢没有那么在意了,依旧每天做自己循规蹈矩的事。

直到后来,迟枝一直去喂的那只流浪狗后腿受伤。

她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把那只狗送到宠物医院去,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宠物医院,只能蹲在那里跟狗子干瞪眼。

但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那个学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迟枝对港市根本就不熟悉,自然需要帮忙。于是便和对方一起,把狗狗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她记得自己当时身上钱不够,是对方付的。

她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和对方平摊一下手术费用,所以才加了联系方式。

对方在他心里,也从单纯的一个陌生帅学长,变成了一个好心人。

想到这时,迟枝心里颤了一下。

所以陆封迟家里那只饼干是……

迟枝如蒙雷击。但其实也不怪她认不出来,除了毛色是一样的之外,饼干跟小时候长得完完全全就不一样了啊。

小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可怜巴巴。

现在怎么长到那么一大坨,一跳出来都吓死个人。

所以……

所以陆封迟就是那个好心人??

发现真相的迟枝终于明白过来很多事情:包括为什么那天她本来想找林景延告白,叫学长的时候,陆封迟还以为是叫他;包括他问她到底记不记得。

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时,阴阳怪气地说她名字好听。

迟枝当时不知道自己该叫对方什么,看对方很高,气质似乎比自己应该大几届的样子,所以交流的时候就顺口用的是学长。

后来那人有跟她介绍过他的名字,但迟枝一向不怎么给别人打备注,只觉得自己凭记忆就可以记住谁是谁。

所以对方说了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没听清,也没继续问,只顾着傻点头。

而且陆封迟当时就已经几近一米八了。

迟枝太矮了,才一米六多一点。站在那人面前的时候,只能看到对方的领口。

又高又帅,压迫感又很强,害得她也不敢抬头去盯着对方看。以至于就算接触过,迟枝印象里也还是只有超级帅这三个总结归纳性的字眼。

但你要让她去回忆对方具体的样子,她根本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迟枝当时真的以为两人只会是萍水相逢。等她离开港市,这辈子都不再会有交集。

却实在没想到……

实在没想到这个当年和她一起去送狗狗去医院的好心人,日后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上上上上上司。

而自己则是对方手下的,几万社畜之一。

迟枝更没有想过的是,陆封迟居然一直留着她那个不用了的号码。

这么多年。

迟枝记得自己和对方确实说过几句话,但都是跟那只狗狗有关的。很干瘪的几句,你一言我一语这样。

甚至于最后结束在哪一句,她都早就忘了。

自己刚刚看到的时候,那个头像明明都已经是灰色的了。他居然还置顶着。

可她早就不用了啊……

他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号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吗?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他怎么也不过来问问她?

迟枝分明就坐在陆封迟旁边,还抱着他的胳膊。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心口似乎正被一双手,毫无章法地胡乱揉捏着。

好像陆封迟离开她很久,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难过的情绪被闷在胸口处,一丝也泄不出去。

陆封迟不是很聪明吗?

他怎么是个大蠢蛋啊。

迟枝的眼睛酸酸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一下子被某个点所戳中,突然很难过。心脏都像是起了一层层的褶皱似的。

好像是替对方难过。

女孩儿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啪嗒掉出来。但她一边哭,又一边觉得很好笑,不由得抬起手擦了一下眼泪。

“怎么了?”

陆封迟察觉到了声音,蹙了蹙眉,不由得回头看了迟枝一眼,正好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睛。

漆黑的眼底闪过慌乱。

他转过身,修如梅骨的手捧起她的脸,轻轻用指腹蹭掉她脸上的眼泪,视线一寸寸滑过她的脸,那样近距离的,仔细端详。

磁性的声线里含着紧张,以及一贯有之的,微微的强势:

“为什么哭?”

迟枝吸了吸鼻子,心里却忽然暖暖的。

其实没有关系啊。

至少她想起来了,好像这件事看起来就不再那么苦,那么让人难过。

女孩儿冲他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不管不顾地扑倒对方怀里,把眼泪都胡乱蹭到男人西服上。

好久,才抬起头来,声音里含着水声,闷闷的说了一句。

“没事啦。”

“我只是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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