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她想象中的初吻不太一样。
虽然对象是路时予,但整个过程和唯美浪漫一点也不搭。还在她满身狼狈,一脸眼泪的情况莫名地强吻了一顿。
心里的委屈并没有因此消减多少,还徒增了郁闷。
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原因,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可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
总之不想和路时予呆在一块儿,也不想回忆自己在这么狼狈窘迫的样子下和他接吻的画面。
不想让路时予去送机了,自己生着闷气推开他下了车。
司机是受过良好专业训练的,在他们接吻的时候也全然当做没有听见似的,直到季秋砰的关上车门,也知道姑娘闹脾气了,纠结地看向后面的男人,问,“我要不去帮一下季小姐吧?”
路时予看到肩膀上有一根长发,阳光下漆黑纤细,摘下捻在手指间,淡淡丢了句,“我自己去。”
整了整衣服推开门下了车。
季秋正要按后备箱的按钮,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快她一步按下,季秋抬眸,和路时予四目相接。
也轻而易举地看到他的衬衣上那片泪渍,像是在无情地提醒着她刚刚在车上发生的事情。
她敛下眉眼,退到一旁,看着路时予拎下她的行李。
路时予关上门,拉起行李箱杆,见她没动静,往后一瞧。
季秋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走了?”他看着她。
她憋着气,鼻子酸酸的,低垂着眼,“我自己走,不让你送。”
路时予看她一会,走过来牵她的手,季秋顺势将手往后藏了藏,路时予抓了空,僵了僵。
他站在她面前,盛烈的阳光下,不动。
季秋垂着眼看着地上他们的影子,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总是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影子。
片刻,他叫她。
“季秋。”
男人喉结轻滚,又低低叫了声。
“季秋。”
“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
“路时予……”她打断他的话,抬起头。
眼角不知何时又红了。
四目相望。
鼓足的勇气在一刹那泄了个干净。
顿了顿,她轻声说道:“对不起,今天哭是因为,我不喜欢分别,谢谢你安慰我。”
这句话将他后面的说辞全数塞回。
“我知道。”路时予点点头,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说道,“我送你,走吧。”
那之后一直到进安检,车上的那件事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像是从未有发生一般。
有同事过来敬酒,恭喜她这次替赵姐搞定了棘手的难题,季秋收回思绪,笑着向对方举了举杯子,“喝不了酒,用饮料代了。”
夏灵发现不太对劲,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季秋摸了摸脸颊,烫得很,后知后觉感到脑袋也晕晕的:“刚才喝了酒,有点上头吧。”
她撑着头望着见底的杯子,手指抚着嘴唇,模模糊糊想起来那天车上路时予嘴里的温度,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和酒一样容易上头。
那天晚上她和夏灵一起回的家,不适感越加强烈,胃也不舒服,搅动着五脏六腑都疼,进屋倒头就睡。
夏灵进来房间,一摸她额头,吓得收起手,“你都发烧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她已经好几年没感冒发烧了,这会胃也难受,大热天里身上直冒冷汗,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取暖,一点力气都没有。
夏灵扶她从床上起来,“走,去医院。”
临走前,夏灵没忘记拿上季秋的手机。
到了医院,夏灵忙前忙后东奔西跑,还要照顾这个病人。比起夏灵两年前半夜急性胃肠炎,季秋带她上医院,夏灵那个作差点没累吐血,跟打仗似的。季秋简直太乖太配合了,叫她坐着就坐着,叫她等着就等着,一点也不添麻烦。
一通检查下来,季秋也累的筋疲力尽,打着点滴抱着毯子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久不生病的人,病势一来如山倒,看着她病蔫蔫的样子着实可怜无助,夏灵在得知她喝咖啡又吃止痛片还喝酒这种作死的行为以后,都忍着没骂她。
夏灵趁着季秋睡觉的时候,终于有时间处理信息了。等到忙完抬头看了看输液瓶,还有小半,夏灵打开包看见季秋的手机亮了一下,应该是单位群里的消息,目光扫过通知栏,顿了顿,路时予的信息也在上面。
夏灵知道季秋的手机锁屏密码,之前经历过忘记密码的惨案,她俩的密码都是互通的。划开一看,几个小时前,路时予给季秋发了几条信息,问她在干嘛,有没有到家之类的,很稀松平常。
季秋那会儿刚到家,发着烧,没有回他。
路时予也不纠缠,非常识趣地打住了。
常识来说,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女人发这种看上去很日常的信息。更何况还是路时予这样的男人。
夏灵又点开了路时予的名片信息,昵称就是单字一个“路”。有意思的是,季秋给他的备注名是“路教授”。
充满敬意又耐人寻味的别称。
看着很普通且简单。
别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在夏灵这种经验人士看来,是非比寻常的。
不过夏灵也没有往前翻他俩的信息,季秋这人她不是不知道,事业心重,在战区经历这么多年,九死一生都过来了,就算有放不下的人,情情爱爱她可并不太看重。
确切来说,是不敢碰。
见过太多生死的人,对离别这个词敏感度高于常人百倍。
但作为季秋的直系学姐,看着这姑娘一路过来是真的不容易,况且她和男朋友感情稳定,说不定年底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肯定不能和季秋同住,也不希望她一直孤孤单单的,基于此,夏灵非常乐忠于给季秋当月老,只要一有不错的小伙子,夏灵第一时间介绍给季秋。
可季秋这人,就是典型的“死催不动”。旁边的人都急死了,她在感情上就像一只蜗牛,慢慢吞吞,要是有半点工作上的热情,也不至于单到现在。
这么一想,夏灵就更急了,决定来把火,非常郑重的,给路时予编辑了条信息。
季秋(夏灵):“秋秋发烧了,在医院打点滴。”
没过多久,路时予的信息就到了,“你是?”
接着又是一条,“烧退了吗?”
季秋(夏灵):“我是她室友,这会烧退了点,就是胃有点难养,她腿伤复发,吃了止痛片又喝咖啡喝酒的,午饭也没吃,今天睡了一天,感冒估计是这些天忙累坏的,回来以后基本就没歇着。”
然后夏灵还拍了一张季秋靠在椅背上睡觉的照片。
深夜,路时予开车回家,收到了夏灵的信息。看到这段话时,他坐在没有路灯的车里,淡淡的荧光映着他的脸。
他点开那张照片。
女人唇色发白,医院的白炽光下,脸上一丝血色都无,疲惫不堪,可怜瘦弱。
想到分开那天,在这车上,唇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暖,回去转眼间变成了这样。
怎么会有人为了拼工作这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路时予生气又心痛,可这会儿他人在燕京,赶不过去。
将照片看得差点戳破一个洞,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看了许久,长按之后保存在了专门的相册里。
路时予点开明天的行程安排,将不太紧要的几个往后推一推,最多能抽出一天时间。
千思万绪,最后都凝成了一句,“帮我好好照顾她,我明天就到。”
发完以后,路时予订了最近的班次,夜里就走。
——
季秋凌晨两点多打完点滴,加上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下楼也没让夏灵扶着,回到家里还想洗澡,说身上黏黏糊糊的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不洗澡不躺床上。
夏灵觉得话说早了,刚在医院是因为没力气作,这会儿人恢复了精神,开始变着法儿来了。
季秋穿着拖鞋,拎着睡袍往浴室歪歪扭扭走去,夏灵一把拎她回来,“你别给我想七想八了,还医院里臭呢,之前你在外面那么热的天在死尸堆里拍照,还不是照样往那一躺。”
夏灵个儿比季秋矮一截,力气倒是一点不小,将人摁回床上。
季秋搞不过她,非常见好就收的把睡袍往床上一扔,四脚朝天仰倒进床,却还有力气贫,“那不是没条件,这会儿有条件怎么就不能洗了?”
说完这句话,眼睛一闭,秒入睡。把夏灵弄的哭笑不得,想着明天一早季秋肯定得爬起来洗澡,未免两人抢浴室,她先把澡去洗了。
季秋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精神好多了,食欲也恢复了,泡了个舒服无比的澡,饥肠辘辘,特别想吃蟹黄包,馄饨豆浆云吞面章鱼小丸子煎饺生煎包,看到夏灵买回来的早餐只有粥,顿时萎了。
但实在太饿了,只好吃了。
然后就看到夏灵拎出来两个袋子,装着丰富的早餐,季秋直接咽口水,伸出筷子趁她不注意夹了一个生煎,夏灵挥开她,拿走餐盒,“医生说了你这周只能喝粥,看你以后还敢胡来,腿伤还不好好休息,喝什么咖啡喝什么酒,你能有几条命造作。”
得了,季秋就知道,这事夏灵能一直念她,挺为她以后的小孩忧愁的。叹口气继续喝着粥。
夏灵吃完了早饭就去上班了,让季秋好好在家里养着,不要瞎跑。
季秋嘴上嗯嗯啊啊应着,笑眯眯送她出门。
盘算着去吃点好的。
回房间换好衣服,顺便打开了手机,扫了眼微信上方,前面是几组群消息,再往下扫,看到路时予排在前头。
回来这两天,路时予不间断给她发消息,季秋都没有回复。
那天,他抱着什么目的和心思亲她的,在没搞清楚这点之前,季秋都不打算联系他了。
但聊天框里留在最后的那条信息,是她发的。
是她住所的确切地址。
季秋脑子一炸,还以为昨晚梦游给他发的信息。
连忙点开。
然后就看到了昨晚夏灵和路时予的往来信息。
目光顿在,路时予说,帮我好好照顾她,我明天就到。
帮他。
明天就到。
也就是今天。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燕京那几天的相处自动跳了出来。
她知道,感觉最真实,瞒不住人。
她和路时予之间涌动的那层暧昧,不是假的。
季秋心不受控制跳动。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找夏灵了,因为路时予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声一声响着,她的心跳快地差点蹦出来。
直到响完,她还在发愣。
接着,一条新信息出现在视线里。
路时予:“季秋,我在你门口,要是睡醒了帮我开个门。”
她凝视着半晌,眼眶红了一圈,眼泪砸下来,打湿了屏幕。
季秋忘了换衣服,穿着拖鞋,凌乱着头发,跑出去给路时予开了门。
他站在门外,风尘仆仆,从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赶到她面前,看到站在门里红着眼的女人,如释重负的笑了。
她没顾得上此刻素颜朝天,跑得气喘吁吁,扶着门问他:“路时予,你来看我吗?”
路时予点点头,“我来看你了,季秋。”
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为了这句话,她等了一整个青春。
下一秒,人被他拉了过去,包裹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下,路时予揉着她的发,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可能这个决定有点唐突,但我考虑了很久。”
“季秋,你说不想分别,我就给你一个家,以后都跟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