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仙教。
前山。
晚饭过后，符离和童戾奇相坐闲聊。
正觉无事可做，门一响，春梅从外面进来。
她没有呼唤，更没有敲门，而是直接闯进来。
童戾奇神情不变，看来是习惯了。
春梅手里端着托盘，放着饭菜。
“我们已然吃过了。”
符离站起来，冲她礼貌的笑了笑。
云青萱的这四位丫鬟，童戾奇给他讲过。
只是不知这是其中的哪一位，故而没敢冒叫。
“不是给你的。”
春梅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便行。
“去喂她吃饭！”
符离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竟让自己去喂陌然师姐，这……好像有些不合适？
“你们不能喂她吗？”
符离追出门来，朝她的背影喊道。
“没时间！”
春梅头也不回的去了。
“她们向来性格古怪，你可不要介意！”
童戾奇喝了口茶，苦笑道：“她既说没时间，你自管去好了。”
“噢……好吧！”
符离无奈，只好端着饭菜去后山。
……
天色渐黑，山中更显阴暗。
篝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两人围着火堆相对而坐。
寒露飘下，空气中泛着冷意。
云青萱缩了缩身子，脸蛋被火光映的微红。
“你冷吗？”
俞长风看着她问道。
她倔强的摇了摇头。
明月悬空，只是并不甚圆。
月光层层洒下，透过山峰的空隙间，落在地上。
俞长风站起来，绕过火堆走到她身边坐下。
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多余的长袍刚好将她围住。
云青萱用力挣扎几下，不想让他抱着。
他却死死的不松手。
女人哪有男人力气大？
她放弃了。
他却得寸进尺，又把她搂紧了些。
“好妹子，我很对你不起！”
俞长风微叹一声，举头望着星空明月。
云青萱沉默良久，不甘心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她凭什么……凭什么？”
他心中苦笑，这种事也能分先来后到？
“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俞长风温言道。
云青萱冷笑不止，“来生？你说的可真好听，但这鬼话有什么用？下辈子你还想做人？”
“我又没犯下什么恶事，为何做不了人？”
“你言而无信以怨报德，真正小人一个！下辈子一定做畜生！”
云青萱咬牙道。
“那好，来生我不管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俞长风将脸贴她额头上，感到有些疲惫。
“我不想要来生，只想今生和你在一起！”
云青萱心里哭泣着喊道。
抱着她的那个人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或许就算知道……
也会假装不知道。
干柴越烧越烈，暖意拂至两人的身上。
一个人也许可以娶很多老婆。
但至爱之人，永远只有一个。
多余的，都是占有欲和兽欲在作祟。
他不愿做一个自私而贪婪的人。
不是不想，而是不想。
于是他心无杂念，身上逐渐的安静。
云青萱一双大眼睛睁的很圆，怔怔地瞧着近处的火焰。
夜色已深，她仿佛没有睡的意思。
她不甘心，并且无法接受。
那个女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
狂到……可以随意的嘲讽自己。
她向来牙尖嘴利头脑精明，何时吃过这种亏？
想起那个女人得意的样子，她恨不得在治伤的时候给她做点手脚。
让她这辈子变成一个废人。
第一她不敢，自己真行了出来，今生就算跟这个男人永别了。
这负心人一定恨疯了自己。
再者她也不屑于此，这是关键。
恩怨情仇，放在当面解决。
暗地里使阴招，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那个女人之所以如此猖狂，就是捏住了这一点。
纵然她心有不愿，却也不得不帮她把伤治好。
草虫儿躲在暗处，唧唧唧叫个不停。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会感觉很舒适。
前面是火堆，身后是一人。
身前身后都是暖的，很好。
这是人家对你的赏赐，可不要不知好歹。
云青萱心里冷笑。
那人很安静，好像睡着了？
她蹙起眉头很是不满，我还没睡你就睡了？
“睡着了？”
她的语气微微带刺，闲着也是无聊，索性找找茬。
“对，睡着了，在做梦。”
俞长风淡声回道。
“梦到了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我梦到来生。”
“然后呢？”
……
符离有些不自然，端着碗的手轻轻颤抖。
要他来接替俞长风的任务，本身就很难。
更何况刘陌然吃饭实在是太慢。
他只好压着急躁的性子，故作平静。
筷子上挑起七八粒米，慢慢送过去。
刘陌然神色如常，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似是鼓励。
符离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她的饭量并不大，很快便吃饱了。
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多半。
符离确认她真的吃饱了，这才把碗放在桌上。
又喂她喝了些水。
任务完成，符离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师姐，我走了。”
“麻烦你了。”
刘陌然歉意地看着他，轻声道：“可能……还要麻烦两天。”
符离露出傻傻的笑容，点了点头。
他端着托盘去了。
室内很安静。
刘陌然躺在床上，眼神还是那般宁静。
微弱的烛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添了一分红晕。
沉寂许久，她伸出右手，把被子掀开一些。
又伸出左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势。
谁愿意给自己多加痛苦呢？
她默默心想。
……
山间。
晨光渐起。
篝火早已熄灭，留下一堆黑炭，露水洒在上面，黏糊糊的。
俞长风睁开眼。
他从身后抱着云青萱，故而看不见她醒了没有。
四下里无声，他不想打破宁静。
于是他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
“啪……”
晃到一半，云青萱把他的手打了下去。
“干嘛？”
“我看你醒了没。”
“哑巴了？不会喊一声？”
“万一你没醒，不是吵到了你？然后你再埋怨我一顿，为什么吵醒你？”
云青萱忽然从他怀里站起来，回头瞪着他。
“长本事了？”
“没有。”俞长风低头道。
“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要不……你发泄一下？”
他认真的把脸凑了过去。
云青萱很想甩手一巴掌，但忍住了。
这人的脸皮极厚，难以想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算没有八百，五六百也是有的。
“我饿了。”
“噢，明白。”
童戾奇早已给他们备好吃喝，都在马上带着。
那匹马栓在远处，也是刚起床，正啃着地上的青草。
它背上有个大包袱，俞长风过去取了下来。
打开了看，里面全是清水和牛羊肉。
“好妹子！你吃哪样？”俞长风谄笑道。
“随便。”
“这里只有牛肉和羊肉，没有叫做“随便”的肉。”
他正色说道。
姑娘似乎要打人了，她的手伸成了巴掌，已经有所预兆。
他慌忙选了一块最好看的牛肉，恭敬地递过去。
双手呈上，如同递一件稀世珍宝。
云青萱白了他一眼，接过来撕成一条条，慢慢吃着。
……
大家都吃饱了，包括那匹马。
日光升起，暖意逐渐四散，春末的晚上有些冷，但白天还好。
俞长风右手抓着缰绳，翻身上马。
左手顺势揽住她的纤腰，这动作说不出的自然。
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知道，自己越是不拘谨，这姑娘就越满意。
单骑坐着两人，在山间跑了起来。
今日他稍微加快些速度，但也没敢跑的太快。
要不然又会令她不满，这姑娘可真的难伺候。
俞长风闻着她身上散出来的丝丝香气，无奈的想着。
……
符离端着剩下的饭菜，放回厨房里。
自己来到前山。
童戾奇躺在椅子上，正在院里晒太阳。
臃肿的脸上油光锃亮，瞧着不那么讨人喜欢。
见他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忙完了？”
符离嗯了一声，去屋里搬张椅子，找个日光好的位置坐下。
童戾奇看着他微笑道：“这几天可要你多受累了。”
“没什么。”符离摇了摇头，“师兄不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片刻，他心中有个疑惑，忍不住问出来：“我每次去后山之时，那几位姐姐都闲着无事，她们为何却说没时间？让我去喂师姐吃饭？”
童戾奇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微笑不语，这小子什么都不懂，说了他也听不明白，干脆不必费事。
符离看到他脸上表情，叹气道：“童大哥，我真的很想知道。”
“啊！对了。”
童戾奇忽然想起一事，挺身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猥琐之极，“我带你出去开开荤怎么样？”
“我吃过饭了。”符离低下头，有些失落。
“谁管你吃没吃饭？”
童戾奇恼火地瞪他一眼，“我说的开荤是指……”他伸出两只手比划半天，姿势颇为古怪。
符离看着他的动作，脸上一片茫然，疑惑道：“童大哥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童戾奇泄气地躺了回去，“你就说去不去吧？”
“到底干什么去？你说清楚了。”
“嘿嘿！”
童戾奇眯着眼睛，嘴角的口水险些流了下来。
“你只要去一次，这辈子再也忘不了，以后肯定天天缠着我还去，其中滋味……那可是美妙至极！”
符离低下头，说道：“算了，我没时间。”
“这离天黑还早，为何说没时间？”
“师兄不在，我要照顾好陌然师姐，不能随便离开。”
符离抬起了头，看着他认真说道。
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任何杂质。
但若是云青萱在他面前，一眼就能看出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