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云点头应了。
大田没见过这场面,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阔询见大田是副生面孔,又像是当地的村民,便要把气撒在他身上,他道:“这是什么破烂地!不是说这的人都死光了吗,怎么一路过来还能看见活的?”
大田一听就极其不爽,他虽没见过个个带刀剑的场面,但自己也不是怂大的,都骂到头上来了,怎么说也要有些底气,他还没想好说什么,先是瞪了一眼,边上就有人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活了是吧!”
大田一下被吼的没了声。
他身旁几人蠢蠢欲动,妄尘起了防备之心,只听屋外一人走进道:“都是来干什么的?”
单姜萧本来在后山上专心打坐,瞧见远远的似有动静,便赶了回来,大红人微微附身,“单道长。”
应绍凡回道:“阔家的儿子,来添乱的。”
大红人立刻注意到他,眼中犹然是不怀好意,只是有单姜萧在,阔怀飞都要礼让三分,他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阔询伸了个懒腰起身,“走,逛逛去。”
他有意要路过司幽身旁,百述将司幽拉到身后,阔询是个厚脸皮的,直接叫道:“我们有空再聊。”他大笑着离去。
唐轻云翻了个白眼,“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善茬。”
应绍凡附道:“这不显而易见吗。”
百述与司幽到后院煎药,他才说着加些兰草鲜露,祛祛苦涩,阔询又带着几个人招惹过来,“什么味啊?”
阔询一见司幽,贼眉鼠眼的样全都暴露了出来,他走上前,“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亲自做。”
他刚抬手,就被百述抓住手臂,“小心些,别伤了手。”
“你什么意思?”
百述心知肚明,他若是真的搭上司幽的手,大有可能会被折断,偏偏江湖有规矩,世家子弟不可动手,伤了阔询倒没什么,就怕他回去告状,害司幽要连夜返回上卿关禁闭,烦心事又多一件。
他才想着,就听见阔询身后那些人哀嚎一片,只见那几人都已经倒在地上翻滚,大红人在阔询边上,正要拔剑反击,看见来人又忍气吞声的咽了回去,妄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依旧沉着稳重,脚踏实地,小露了一手人狠话不多。
只听他语气冰冷,道:“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大红人在身旁,阔询胆子也大,他道:“你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两人都是世家家主的嫡子,按道理来说,应当是个平起平坐的地位,阔询这话出口,明摆着是又没文化,又要说狠话,就连他身旁的大红人都觉得丢人。
司幽一下就笑出了声,若一定要分个地位高低,阔询根本连踏足的地都没有,妄尘能正眼看他都是他修来的福分。
阔询看几人反应,这才意识到话说的不妥,他又强装镇定道:“过几日我就让父亲去上卿提亲!”
大红人似乎更加觉得丢人现眼,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自觉跟着阔询真的是习武生涯最大的耻辱。
“提什么亲?”
“当然是要娶…”他说着一步步上前,似要靠近司幽,妄尘将他后衣领一拉,直接丢在一旁,紧接着迅速到司幽身前。
大红人扶了阔询一把,阔询正要骂人,妄尘抬手,凌淮出鞘三分,内力围在剑身上,大红人也将佩剑抬起,他自知不是对手,还是不要出丑比较好,便轻声在阔询耳旁道:“公子,我们不能同妄家动手。”
偏偏阔询还叫道:“怕什么!”
大红人语塞,他只觉带了一个傻子,而且还带不动,阔询极其不耐烦,他催道:“还不快上!”
妄尘镇定自若,他怎么打都可以,百述与司幽也准备好了在一旁看戏,大红人稍显犹豫,他道:“妄家与阔家局势缓和,不可挑起事端,自找麻烦。”
阔询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红人又道:“几大世家还是不要有什么矛盾才好。”
阔询瞥了眼妄尘,“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你会不会做人。”
妄尘这句话说的,司幽大为赞叹,刚要夸上几句,就见阔询又要发疯似的,他身旁的人将他制住,大红人直接把家主搬出来说,才稳住他,阔询最后的倔强便是临走时吐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邯踪思来想去,只觉待在这儿帮不上什么忙,或许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与其一步一步找迷魂草,不如再去估策那儿拼一拼,多一个机会多一个希望,有前车之鉴,这次应当能更稳重些。
他没有行囊,路上也不会有人拦着,且是下定决心要走,此刻,他在屋中来回踱步,还在纠结一事,此事若不告诉司幽,以她的性子,定会觉得愧疚于上卿,他走了许久,不知不觉便出了屋子,又不听使唤般往司幽的方向去,最后在她的屋门前停了下来。
他抬手,极其缓慢的将屋门敲响,顿时又觉心中思绪万千,整个心脏都砰砰砰的跳动不停,默了会,等到司幽开门,他才缓和下来。
“有事?”
他抬头见司幽面色有些发白,唇边发红的似乎还染着血迹,司幽注意到他眉目变化,忙将手背过身后,免得被他看见手上还未清理干净的鲜红。
她转身进屋,邯踪跟进,他见司幽无事,道:“惊骨…你还留着吗?”
司幽想着本来是挂在久幺上,后来有一次她见妄尘目光停顿,便收起来了,好久没有寻过了。
邯踪有些急道:“它可以定心神,护安康。”
他眉眼微缩,又道:“你可以不当做是我送的。”
司幽点头,邯踪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同司幽正常聊天似的说过话了,这会竟显得有些慌张。
司幽见他模样,明显就是有话要说,邯踪满心想的都是明日离别,日后若寻得迷魂香,也是要悄悄送的,或许永不再相见,他有一事,忧心司幽愧疚一辈子,便不得不说。
邯踪缓缓开口,“你可知村中人中的毒为何是你的?”
司幽看他,目光一怔,似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他又道:“毒是你炼的,邯家人下的。”
这个司幽见那份手稿时,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几分,只是不好消化,她道:“邯家为什么有我的毒?”
邯踪半低着头,“因为我…”
“…是我。”
司幽眉头一皱,“什么是你?”
当年邯家来犯上卿,屠山只是虚张声势,主要目的是为了抢一门炼毒的手艺,那时上卿几个弟子趁家主不在,练功又练出一身怨气,有一人带头到山脚下,找到邯踪兄弟二人出气,正巧遇上邯蔓砂带了几个邯家人偷袭上卿守卫。
邯踪大致舍去了几段上卿弟子的事,只是说邯蔓砂助他亲手杀了那几个人,随后怂恿一番,说他再留在上卿,定会被山门中人厌恶,他只怕被司幽厌恶,便要跟邯蔓砂回去,练就一身本事,再回来找司幽,他那时心思单纯,怎会想到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为了报答邯蔓砂,为了即将成为他的养子,邯踪带这一行人从小道上山,毒是估策提前说好类型,邯蔓砂亲自选的,恰好就是那个秘术,前几日邯踪上山找司幽时,就见她在炼这个,他好奇多问了几句,那时,邯踪有问,司幽知道就会答,她指着稿子同他说了,不知道邯踪记不记得住,但稿子总归不会认错。
然后…
邯踪恍若痛心疾首般,他喉咙噎着一口气,道:“然后…我就自作聪明的把这个稿子找了出来,亲手递给了他们。”
司幽沉默,邯踪再抬头时,他的眼眶已经通红,司幽冷冷的笑出声,“我当时一直想不通,上卿虽几年来不与外界交战,但守备也不算弱,怎么就会有一群人轻而易举的进山。”
司幽又是一笑,“我怎么就没往你身上想?”
在上卿的邯踪天真无邪,时常找些新花样逗司幽欢乐,有时司幽郁闷了,还会盼他突然出现,看他捅马蜂窝摘蜂蜜,抓野兔子掉进沟里。
那时他年纪小,上卿的那条小道,还是师父为了方便他上下山特意准备的,找了好几个师兄弟连夜整理出一条好走又近的路来。
司幽极其无奈的冷哼了声,“怪我,你没有错。”
“我真的什么都跟你说。”她弯身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信你?我居然信你,我信你什么?你说,我到底为什么信你?你告诉我,嗯?”
邯踪一下子瘫软在地,司幽将他的头抬起来,好似苦笑一般,“都怪我,他们说错了,你不是叛徒,我才是。”
邯踪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司幽松手,她背过身去,“那些人算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邯踪就怕她这样想,连声叫道:“是我!都是我害的!”
司幽抑制不住愤恨,她回头吼道:“当年上卿待你不薄,你偏要跟邯家姓!”
“你当真没有良心吗!”
她冷笑一声,“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害了两个村子的人,你让我怎么办!”
邯踪泪流满面,他的头扑倒在地上,“对不起…我还…我还…用我的命…我的命…”
“你还?你有什么资格还?你以为你这邯家人应该活到现在吗”
司幽握紧了双手,手心都要勒出血来,她终是没忍住,道:“你这本就该死的人凭什么还!”
邯踪跪倒在地上,不断道歉,重复道:“用我的命…求你…用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