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八章、倾诉
子吟怔了怔,果然朱利安昨晚就在房外一直听他们亲热的声音,他就一脸臊红,你、你怎么……探听朋友的房事,这合理吗?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分配的。朱利安便回道,毕竟武只有一个人,要是白像从前那样撒开性子玩,你可得累坏了。
子吟紧抿了唇,没这样的事……兄弟在床事上总是节制的,反是子吟担忧他们不尽兴,总是尽量的配合。
欸,武……朱利安就压下声音问,你认为个白哪个最好?我看你后来又和白洗澡了……好像你最疼的是他啊……
子吟听着这样露骨的探问,却是不愿回答了,恕我无可奉告。这是我们的隐私。
朱利安垂着金色的眼睫,看武给自己的下流话逗得尴尬,这模样也是十分可爱的,他就有感而发地道,武,我想你了。
朱利安的甜言蜜语,从喝醉那一夜后,就在自己耳边环回往复,子吟却始终是不信的,也许是因为朱利安毕竟是个洋人,他那蓝眼珠子虽然通透,作为华夏人的子吟,却总觉着自己读不出真意。
子吟听了大哥、二哥和娘儿的忆述,仿佛朱利安是个专精于耍乐的花花公子,一会儿去沙龙,一会又听说是拉皮条的,这样的人说起爱来,总是廉价而不可信。
子吟就平静的回道,你不是……最近迷上了沙龙里的青年吗?
朱利安那表情当下就愣了,竟是有些被干坏事被捸着的尴尬,欸﹗你怎么偷看我写给大白二白的信?
……我的职责就是给大哥读信啊。子吟苦笑道。
朱利安就眨了眨眼,叹息着回道,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只好老实承认。他微妙的扬起嘴角,说,因为武拒绝我,所以我只好另结新欢。
这词儿又用错了。子吟却是因此而松一口气,果然朱利安并没有多执着于自己,我们以后……还是以朋友的立场相处吧。
朱利安回了声好,就见武回复了笑容,仿佛是为此而感到如释重负。他就觉得武真的很好骗,怎么他就觉得自己不是在诓他呢?
朱利安特意从领事馆偷溜回来,就是乘着白忙事,能与子吟独自处上一会,他便提议道,武,我带你去庭园吹吹风,放纵了一夜,是该做点健康的活动。
子吟就尴尬了,……你又乱用字词……
不是吗?朱利安就说,我都听得你们玩的多尽兴了。
子吟就觉着朱利安这是在消遣自己,他知道对方和兄弟熟稔,说起话都是直来直往、口没遮拦,可子吟却不成啊,他和朱利安…并没有好到这样的地步。
武……朱利安就拉了他的,你若走不动,我来搀你。
我可以的。子吟说着,就抽回了自己的,我没事,只是那脸上的牙印明显,不方便见人罢了。
朱利安就风度翩翩的说了声好,带着子吟下楼去了,昨晚那喝的一地的空酒瓶已经给佣人清理掉,白日的时候,这小庭园绿草如茵,正洒着灿烂的阳光,让人很觉舒服。朱利安拉了子吟,就在草地上躺下。他就提起冯鄂图家在柏林的近郊大宅占地广大,有点像是盛京的白府,自己少时总喜欢骑马到后园大片的草坪,惬意地躺在上头作白日梦。
子吟就仿效着朱利安也躺下了,听他从柏林的天空说到上海的天空,不自不觉,就谈起了这一次的升迁。
马克年底卸任,我便得做对华总领事,其实就像大白说的,我并不是勤奋的人,我知道他们升我的职,只是不希望我回国罢了。
子吟愣了一下,并没想到朱利安竟是和自己分享起这些德国的内政事务来,他想起大哥和
二哥谈论过,关于魏玛政府目前的状况,便问道,假若回德国去了……你想从政吗?
不。朱利安摇头,现在的政府太太懦弱无能,我和许多的德国人一样,都只想要推翻它,让兴登堡下台。
子吟知道兴登堡就是魏玛共和的元帅了,这位参与凡尔赛会议,妥协签署那丧权辱国条约的罪魁祸首,受到了全体国民的怨恨。如今,他却是带领共和政府的领导。
涉及他国的政治,子吟实在不好批评,他就只能倾听朱利安的说话,间或做一点恰如其分的提问。朱利安深知道自己这个升迁,是政党争斗下的安排,他的背景深深的威胁了共和政体的政客们,也堪称得上是个光荣的流放了——政府里的人希望冯鄂图家的年青人不要回国内,做成任何的政治影响。
子吟这才知道,朱利安竟是有些郁结,对现时政府的失望,也对国家将来深感担忧。
他们躺在草地上谈了许久,让子吟得知到魏玛共和的许多内部纷争,这些事,作为德国领事的朱利安,其实是不宜透露的,可他仿佛把子吟看成一个分享心事的人,坦白的全都倾诉了。末了还加一句,这些事,我还没跟个白说过,你可不要说出去。
子吟就垂下眼,回道,你不该告诉我的。
跟武说话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掏挖到心底里去。朱利安那蓝眸就温柔的看着他,笑得柔情万千,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子吟便拘谨的回道,是我的荣幸。
朱利安算着时间,估量上司和白的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就把子吟送回房里,这一次独处,他竟是没有任何半点越距的行为,就如他所说,对武的兴已经打消了,现在正是沉迷在沙龙的少年里。
武……假若德国领事馆还要请你作翻译官……你还愿意吗?朱利安把子吟送回房里时,就回道。
子吟怔了怔,竟是有些受宠若惊,在上海……哪愁征不得好人才呢?
我心里有个理想的对象。朱利安就摇头,直直的看着子吟,我只想让他来帮忙。
子吟就苦笑的婉拒了,可是……我已经是大哥的书记了。尽管能给洋人领事馆做翻译,是多荣幸的事。
那若有需要时,我就跟大白借人吧?朱利安就眨忽着金色的眼睫,带点小希冀的问道。
子吟怔了怔,并没想到朱利安会执着到这地步,抚心自问,他对于翻译的工作也是十分热衷的,就语带保留地道,假若大哥批准的话……就可以。
谢谢、武。朱利安就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朱利安回到德国领事馆,时间算得很准,白和上司谈成了生意,彼此心满意足的握,又说着许多寒喧话,马克看到朱利安,却是问道,武呢?他不也来上海了吗?
朱利安就笑着与上司解释道,昨晚我们在家开派对,他喝过头了……正在我家休养着。
马克就可惜的叹了一声,你们这年青人啊………
朱利安就笑了,这一次主要是个白来谈事,武只是随行。
马克捋了捋胡子,他知道朱利安和白家兄弟一向是友好的,当年他警告部下,是因为白家沦陷,他并不希望部下失了洋人立的立场,然而现在……白家的声势越来越大,大白少帅更可能出任总统,马克就希望朱利安能保持与白家良性的友谊,这对于在欧洲相对衰落的德国来说,也是一个好的援助,他就慷慨地道,……既然白家人难道来做客,我就放你几天假,好好接待他们。
谢谢先生。朱利安回道,便和白一同的回去了。
当晚他们又在朱利安家里用饭,不由说起今天与马克谈好的买卖合约——
你继
任以后,可不要狮子开大口。白经国对朱利安说道。
这要看谁来与我谈。朱利安就回道,比如我看到二白的脸,就忍不住要刁难他了。
兄弟同时都不屑的啧了一声,仿佛是在嫌弃朱利安的幼稚,怒洋就回道,那么,我来和你谈吧。
朱利安就笑眯眯地不回应,转而看向白镇军问,大白啊,你就没想到让武做这个差事吗?
白镇军提着叉子的一定,便摆出了愿闻其详的态度,为什么这么问?
当年德国领事馆第一单子,是武和我们谈成的。朱利安便回道,我上司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比之你们个白,都要亲和多了。
白经国和怒洋挑起了眉,当下就想要一口拒绝,这可是上海,比邳县还要远呢,他们如今要与子吟相处的时候犹不够了,又怎么可能舍得派他到上海来做事?
然而白镇军沉默了一阵,却是问子吟的意愿,子吟,这事你有兴吗?
子吟仔细的思索一番,便回道,我只怕自己不能胜任、把事情做坏了……他对自己,毕竟是缺了信心。
这购买军备的事,必然是白镇军信任之人才能担当,目前他最倚重的人——可说便是二弟、弟和止戈了,然而这始终是不够的,随着白家势力日益扩张下去,白镇军一直想要培养子吟,他并不希望对方就安份的做一名小书记,不该仅止于此的。
朱利安说得没错,这年前第一的交易,本来就是子吟开始的,他绝对有足够的知识、细心和谨慎去做这项差事,而且,子吟亦是白镇军最能信任的人了。
白镇军听子吟的说法,是有意为之,却唯恐胜任不了,他有意推子吟一把,便沉声说道,只要子吟愿意,我便让他来。
大哥﹗怒洋登时便瞪大了眼,竟是难以想像大哥会批准这事。
只是,你给我照顾好他。白镇军紧紧的盯着朱利安,每一次到上海,我就都把子吟的安危交托于你了。
放心吧,白。朱利安就回道,即使我照顾不周,科林也是绝对会好好款待武的。而且我还非常希望……武来上海时能再替德国领事馆做翻译官呢。
这你就得征求子吟的意愿。白镇军把决定权交给了子吟,他愿意,便好好的干。
子吟和大哥相对看着,竟是仿佛有点理解大哥的用心了,他让自己做书记……分担止戈的职务,而到现在,甚至是把与德国领事馆的协商也交托予他。子吟心里就渗满着惊讶和忐忑,然而更多的,却是对大哥说不出的复杂情意,既是感激、仰慕,也有祟拜和爱意……
子吟就垂下眼,默默地在桌下攥着大哥的。
好……他就颔首把这事儿应下来了,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