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晚会
武子吟远远看过去，就觉得马鸾凰是个雄姿英发的师令，若不是那突起的肚皮，他几乎要以为对方也是男扮女装的。
这便让他想起了娘儿，特别是马鸾凰那种揉合了军人与女流气质的特别风采，都让他很是怀念。
他不禁多留意了马鸾凰，看她谈笑风生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娘儿的音容笑貌。
“她的丈夫也是带兵的？”子吟便与朱利安问道，想着这样厉害的妻子，想必也是有个配得起的丈夫。
“不、马师令没有成亲，这孩子不知哪里来的。”朱利安压下声音说。
武子吟便一愣，“是这样……”一般家里要出这样的事，那女孩儿可要被活生生打死、或是强逼着打胎，马鸾凰却还能带兵、为自己的身体造主，实在是站在新时代的前端了。
武子吟本来还在与朱利安聊着，可看到身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便不自然的往后退，就退在了朱利安的身后。
“武？”
“这边比较……凉快。”武子吟说了个毫不高明的借口，却是紧张的隔着朱利安，看向那头。
这个晚会是要让北方大势力与商贾政要联谊，既是邀请了马家，也自然有武家的份儿。
武子吟便见着许久不见的子良，他正与数名军人在谈话，幸而视线并没有往这边巡视。
子良穿的已是和爹一式一样的师令制服，戴着军帽，那谈笑风生的模样，竟是让子吟感到陌生。
这真是他从小带大的弟弟吗？
朱利安顺着子吟的目光看去，便知道他是要躲着谁，他垂下金色的眼睫，小声的与子吟说，“你不想见你弟弟？”
“我和子良……道不同、不相为谋。”子吟并没法与朱利安透露更多，“他要是见着我，定要把我带回武家的。”
“那我便会很困扰。”朱利安便低声道。
武子吟听着这不明所以的话，抬头疑惑的看向朱利安。
“我是指……不好向二白交代……”朱利安马上补了一句。
武子吟便苦笑出来，“所以最好不要让子良看到。”
子吟一直处在一群金发蓝眼的德国领事之，洋人身材高大，轻易便能把他淹没。一般人看这排场，都会自然地把子吟联想翻译、随行之列，也就没人多注意了。
到德国人与马师令打招呼时，子吟便得以近距离的观察这位女豪杰，她的相貌以女性角度而言是不美的，嘴唇特别薄，是个寡情薄幸的相貌，可做这军人打扮，却是正好把她衬得严肃带煞。
马司令虽是捧着肚子，一举一动却不显得恁弱，子吟还没看过这么强悍的孕妇。
朱利安的上司希望与新得势的军阀建立良好情谊，以促进华德贸易合作，对马鸾凰便是格外的友善，又与她谈的特别久。
马鸾凰也是有意与洋人结交而来的，她本忖着怒洋来了，正好给她做翻译，结果对方临时不来，她就只好硬着头皮独自现身，她底下的副官都只会说华语，哪有能耐做翻译。
幸好，倒是德国领事这边有个伶俐人，马鸾凰听着子吟流畅的把洋话翻做，又看他一张好相貌，穿着挺的礼服，不由想起一句赞美之词：“君子温润如玉。”
待正事谈毕了，马鸾凰便生了兴致，竟是问了子吟一句，“你也挺厉害呢，留过洋吗？”
子吟一呆，便摇头，“没有，都是跟老师学的。”
“那就更了不起了。”马鸾凰极少赞赏人的，难得的给了子吟一句认可，随即却有他国的领事前来攀谈，她便走开了。
子吟心里隐隐的有些欣喜，被不认识的人称赞，总是一件可喜的事，特别是这话还出自不可高攀的马师令之口，意义便更重了。
到了宴会的高潮，便是大拍卖会，宾客坐在筵席之上，看着舞台上由各名流捐赠的古董器物，争相竞价，得来的收益将用于上海的商业建设，这种洋式的筹款会在旧时代是没有的，都是洋人传过来的玩意。
“朱利安…我去一下盥洗间。”这大众热闹的环节与子吟却是无关的，他便趁着这时候去方便。
“知道怎么走吗？”朱利安作势要起身陪他。
“知道。”武子吟便按着他的肩膀，“我自己走就行了。”
武子吟穿过广大的宴会厅，到外头的走廊去找着了盥洗室，道上的服务员都有礼貌的点头问好，毕竟今晚儿前来都是名流权贵。
武子吟解了，便到水盘去洗净双，正是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门却是被打开了——早在聊天时候已捕到子吟身影的武子良，一直寻找着时，看子吟独自走去盥洗室，便从后跟上。
他俐落的反把门带上了、还扭了锁。
武子吟看到子良的一刻，当场就定住了，他声音干涩低喊，“子良……”
弟弟一直在长身体，现在已是超了子吟大半个头，那脸容也像个成熟的男子。可藏在这人模人样的躯壳里，却是可怕的狼子野心。
子良背贴着门站立，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大哥，然后露出个虚幻的笑容。
“大哥。”他心里高兴，笑得便特别的稚气，衬得俊朗的脸容特别好看。
“子良……”武子吟却没有分享到弟弟的喜悦，他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戒慎与防备，“好久不见。”
武子良一步一步踏上前，就见子吟退后着，直至背抵上了洗盘，他觉得被逼到极点的哥哥，实在特别的可爱，让他更想要看他受惊的模样。
然而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看着大哥对自己已是竖起了刺，他便知道自己不能以硬碰硬，以免对方从此恨了自己。
“大哥……”武子良便上前，两张开，把子吟紧紧的抱了满怀，“大哥……大哥……大哥……”
武子吟便怔住了，身体僵硬的让子良抱着，心里却是疑惑不定，就觉得子良的态度和先前的不一样，他以为子良一定是要来强逼自己的。
“大哥……”武子良弯下身，把头枕在子吟的肩膀处，声音低哑的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武子吟耳边感觉着子良吐出的气息，便有些不自然的侧头避开，抿着唇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大哥……”武子良却不和子吟正面讨论，而是回复了往日撒娇无辜的态度，在子吟的颈边蹭着，“爹病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武子吟本在回避着子良的亲近，听到这话却是倏地提了心，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为失去消息的父亲而担忧，如今子良愿意主动说了，他便禁不住追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良便抬起了头，唇若有似无的蹭着大哥的脸颊，又把他抱得很紧，不让离开，“是疯病，认不得人、脑袋也不清楚……洋医生和大夫看过了，说是老人家的毛病，治不好的、还会越来越严重。”
武子吟的脸色便白了，反是他揪着了子良，“什么时候发生的？爹的身体……一直都好端端的。”
“在京城打仗的时候……”武子良便顺势把全身的重量靠在哥哥上，更挤出了一点眼泪，“白大少帅发了好多的命令，要爸调兵配合，大概是太多事情要处理……有一天爸就昏倒了。”
武子吟让弟弟蹭着做倚靠，
却是心里直发冷。
依子良的意思，爹会病倒还要算成大哥的错了？
“那……”子吟垂下眼，看着子良那张无辜委屈的脸，“爹现在怎么样？”
“我把他留在军营里，看他有一天会否突然好起来。”武子良说的时候，却是一边心猿意马，因为好久没有亲近到哥哥，裤裆已经兴奋的鼓起了小包，他怕大哥看出来，下半身便规规距距的隔了个距离，“大哥、你回来吧……我一个人胡乱做指挥…武家很快便要被我败光的……”
假若武子吟并不知道战局状况，也许，他会被弟弟的演技打动，让他真以为对方处在一个茫然无助的状态。
可事实上，从娘儿的过世，到后来反白联盟，与日本合作攻打盛京与东北、逼得大哥兵分两路……子良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看得出他的心和谋略。
武家在他里，可是不衰反荣呢。
“大哥……”武子良看子吟沉默不语，便大胆的把他拉到怀里，就想要亲他、嗅他的味道，“你回来帮我吧。”
“子良……你很了不起。”武子吟便抬头看着弟弟，淡然地道，“大哥想，将来你一定是会做大人物的。”
武子良便眨了眨眼，似是不理解兄长这莫名奇妙的发言。
“在这样混乱的时局，真心护卫家国的人，只会被算计牺牲掉。”武子吟想到娘儿和大哥，竟是声音带了压抑，“人不该有原则，也不该有大义。”
武子良便扯出一抹笑，“大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啊？你在骂我没原则没大义吗？”
“大哥没资格也没立场再教训你。”武子吟摇头，“以后你爱怎样便怎样，你是个枭雄，并不是我这种凡人能理解的。”
武子良的脸便沈下去了，大哥可以生他的气、骂他、教训他……就是不能把他置之不理﹗什么叫作爱怎样便怎样？自己可是他弟弟，把自己带大了，就丢一边不管了吗？
都是那姓白的一家，把大哥的头脑都迷昏了，让他胳臂往外弯，都不再疼自己。
“大哥，我是你的弟弟。”武子良的声音沈得像是警告，“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从你对我做出那种事的时候，我们便已经不是兄弟了。”武子吟竟是难得的，冷情的反驳了对方。
“什么是那种事？吻你？还是抱你了？”武子良说着，便收紧了力道，要子吟无法从他上挣脱开来，他不怒反笑，“我十二岁的时候的第一次，就是对着你的睡脸出来的，你还不是把我当弟弟一样疼？”
武子吟便瞪大了眼，随即想起那次子良偷来白家，逼自己替他摸出来……那迷茫懵懂的模样，原来又是装的。
“你身上哪一处我都摸过、亲过。”武子良说到这，便恨恨的眯起了眼，“白小姐凭什么独占你？他还是后到的呢﹗”
“你说你……什么？”
“我知道人事以后，就一直努力让大哥习惯。”武子良便沉迷而认真的看他，“你睡觉时被我弄屁股蛋儿，还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武子吟觉着自己听到了最荒谬无稽的事情，他脑里猛地回想着从前与子良相处的情景，就觉得弟弟黏人、倚赖，可对于他的心思确实真的是毫无头绪。
子良看着大哥那错愕的模样，一时血气翻涌，兴奋得想要把他生吞了，他把子吟压在洗台边，便重重的吻住了他、发狠的咬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