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焦聪拉货了渔舟街,沈叔已经勤快的开摊了。
昨天起沈叔的煎饼摊和焦家的牛奶铺正式合并,祝微星还特意更改了那块明晃晃的锡纸色招牌。巧的是沈叔的名字里也含了一个“龙”,于是直接改“龙龙早餐铺“,响亮又好记。
刚开始,不指望立马日进斗金,做生意还需耐心,且看群众吃了沈叔的手握筒饼都纷纷叫好,兴隆红火该只是时间问题,祝微星有信心。
打包了一份本给某人留,等了一上午都没见他出现,祝微星便给了自己当午饭。
下午骑了他的亮银女式新车去校,遭一些小侧目,被祝微星全数忽略。进校一件事就是找马庆,顺便向消息灵通的辛蔓蔓打听付威曾经的科系。
辛蔓蔓不负所托,很快给出热心答复。付威于上期末提出转申请,出国留。校批准后就没了消息。
祝微星去了马庆班,等快上课也没见人,二天再去,还是一样,三天四天依旧。向他们音乐的同班同询问,问了一圈,竟都表示不认识这人,直问他们副班才得确切答案,他说马庆又病了,这几天不来校。
又病了?
以前就病过?
是了,看他状态,半是精类疾病,那这次再病会不会和那天的谈话有关系?
祝微星又委婉打听马庆的背景消息。他长相标致,气质卓然,谈吐有礼,分博人好感。副班便知无不言了。
据他回忆,马庆上课出鬼没,勤工俭也总虎头蛇尾,之前的确身体抱恙休一阵,近才回来两天又消失了。至于被人霸凌,未有听闻,校男生本就少,九活人都在琴房,男寝也就晚上有点动静,谁有这功夫欺负他?
这倒也不能证明他言行全假,祝微星猜,或许是有的,只是并未如马庆所言的大张旗鼓,是暗地里排挤欺负。
只是,马庆的线索也就此断。
祝微星用【猫】给他发微信也不回,人间蒸发。
而当晚凌晨,祝微星又收陌生消息,这次是短信。
“靓靓,看你每天都过得那么快乐,我好羡慕。”
祝微星心头一紧。
号码段很短,非寻常手机号,祝微星回拨过去是奇怪忙音。
来人无名无姓,但从这有些哀怨寂寞的语气看,和【威福】一般模样。微信号已被姜翼删了,所以只能用短信了吗?
鬼还盗不了一个微信号了?
前后逻辑一推断,越发像与自己有新仇旧怨者通过某些手段拿付威过去的账号,再发给自己那几条故弄玄虚的消息,企图制造混乱,引起恐慌。嫌疑大者自然是马庆。
祝微星未回。
二天同一时刻,信息又来了。
“靓靓,你把我忘了?但我每天都你,也看你。”
三天凌晨,三条信息准时送达。
“靓靓,你别摆脱我。”
祝微星当时正躺床上,他望漆黑一片的室内,感受凉意从手机里透出,藤蔓一般爬满全身。
昏沉一夜让祝微星精萎靡,迷糊出门差点和焦婶撞上。
焦婶扶了他一把,担忧问微星是不是做生意太忙累了。
祝微星忙说只是事没注意路,岔开话题问焦婶怎么来了。
焦婶提起手里一摞银箔纸给祝微星看:“你奶奶说家里的用完了,让我给买点。”
祝微星疑惑。前两天还见橱柜上堆了好,这就用完了?
“是啊,叠了都卖了。”焦婶还挺兴,“不仅老的卖完了,两沓新的也被预定了,有些阿姨婶婶手笨,只能靠买的。”
祝微星不懂,这既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生意怎么忽然大好。
说起这,焦婶也哭笑不得,指指楼下。
“这不宋家老太太在弄堂里住下了,她每回来,羚甲里的香火都会跟旺起来。不少大姨大妈爱信她话,她说要拜佛就拜佛,说需烧纸就烧纸。不止是纸钱,香烛、供品都要轮过一遍,趋吉避祸。”
随焦婶的手探头出去看,祝微星发现目之所及的地上至少躺了四五滩没被打理的黄色灰烬,都是烧银箔落下的,顺凉风碎散在巷弄,无端增添一种凄凉阴测之感。且这些玩意都聚集在六七号楼窄小的过道间,祝微星窗户下,分的有指向性。
烧就烧了,干嘛全堆这?
“宋老太太说,近些日子,这一块阴气重。”
祝微星眉头一跳:“什么?”
焦婶朝对面阳台努努嘴巴,附耳过来:“宋老太太很不喜欢他,每次来都反复说那孩子命格太凶了,小门小户的压不住也吃不消,要大家伙都绕点。”
“不喜欢就搞这一套?”祝微星眉心打褶,向来沉稳心绪竟涌起不快。小土匪那模样,你说他面相凶恶煞性格暴躁邪性都可以,但两三句就平无故把一正常人打妖魔鬼怪,无生有颠倒黑。祝微星深觉,这世上有些装弄鬼的惯爱背后阴招,光明磊落行事干脆的反而易被妖言惑众,实在荒唐。
不等焦婶再言,祝微星从家里抄了把扫帚就下了楼。
唰唰把残留在两栋楼间的垃圾全清理了个干净,又还不知打哪搞了只粉笔,在一楼乱七八糟的墙面上留下几个清晰大字。
禁止明火焚烧,违者罚款五百!!!
写了嫌不够突出,拿红的还描了圈。
描完仔细的查漏补缺半晌才满意上楼,刚走家门口却见对楼阳台上懒懒靠一人,一边抽烟一边像欣赏风景,看祝微星笑眯了眯眼。
“大早上就劳动呢?勤劳。”姜翼瞥了眼他手里扫把,声音带了些刚睡醒的沙哑。
“打扫一下脏东西。”祝微星说。
姜翼点头表示理解,清晨通明的阳光洒落在他立体分明的五官上,驱散了其盘桓的阴翳凶悍,只留纯粹的俊美,艳火烈日般的俊美,映得那双眼睛都了几分深意,像一幅画一段故事,画面绮丽,有精彩的起承转合,有百转千回的情谊,几秒之间铺散在祝微星面前,秾艳得应接不暇,看不真切。
姜翼似也在看祝微星,可惜吐出的烟圈很快朦胧了他的视线落点,隐约从人转了楼下残留的一滩滩黄灰印。
“今天也热闹,”姜翼评价,被当蛇蝎猛兽,他语气很无所谓,轻点在栏杆上的手指反而能看得出心情很好,“有这闲工夫去扫,干点什么不好。”
“我无聊。”祝微星语气微扬,话说得比平时了份人情味。进屋时还踩了下步子,不过一秒又退回,冷冰冰地留下句“早上好”才回房间。
姜翼的视线追在他身后,须臾,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脾气挺大……”
祝微星午迷糊在摊上打了个小盹,掐点去上课,教室时引得陈周不满,一整节都没搭理他。打铃前一分钟却像模像样开始回课,点了才布置一周的《加沃特舞曲》让祝微星吹。
开一个月来,祝微星日日琐事缠身,但一天都没落下基本功。无论再晚必废地报道,两三小时练习逃不了,摆摊闲暇也是曲不离口笛不离手。搞得渔舟街人人都知奶铺小老板要当音乐家。
他的笛头发音已稳,肌肉记忆也有复苏趋势,只技巧仍时好时坏,这个没法走捷径,只能硬练。优点是祝微星自己也发现,他对曲子的理解还不错,曲谱基本都熟,吹得时候省了不少麻烦。
但在挑刺的陈周眼里仍是处处不如意,气不足,长音不长,吐音没力,教他就是浪费时间。
祝微星明他意思,训他的时候不关门,课间走廊往来生都能瞧这景象,既能显示陈老师舍却休息指导生的奉献精,又能让垃圾水平的祝微星在人前出丑,挫他锐气。
好在祝微星对这苛待习以常,能偷师正统方法已算知足,换不了老师,没能力另找,可少就少吧。
在陈周假惺惺的目光里祝微星慢慢将这首《加沃特》吹了下来,虽节奏单调,技术浅显,但他吹得认真工整,短短两个月能达这范围实属不易,加之形体优美,情绪饱满,视觉上给人极大享受,一点不像个初者般小家子气。不仅一边的陆小爱投来惊讶赞许,说他进步速,门外不少路人行过目光也带欣赏,让陈周算盘落空。
陈老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应付了事,毫无灵气”批判结语,罚祝微星留下把这曲子吹遍再走,自己摔门而去。
遍就遍,能光明正大霸占小教室,祝微星求之不得,待陆小爱走后,祝微星不厌其烦地练了起来。
窗外是文锦繁花,窗内是清袅谐曲,从盛阳挂练暮色袭空,祝微星沉浸于曲乐之,丝毫不知自己站在那处,在少人眼里,已了碧云晞景的一幕丽色。
吹完后一遍,竟听见轻轻掌声。
祝微星吓了一跳,抬头见一人夹书靠在门边,像听了很久一样。
“宣老师?”祝微星讶异。
这人正是教授祝微星富贵电音课的富贵老师宣琅。
宣老师笑眯眯的夸奖:“吹得很好呀,吹得很好呀。”
祝微星谦虚:“我基础差,还在练。”
宣老师继续笑:“了久?”
祝微星犹豫了下:“以前有点基础,间断了,现在重新捡起刚努力了两个月。”
宣老师颔首:“知道努力很好,如果我的课也能那么努力就更好啦。”
祝微星略尬,明自己对电音的不热衷被看出了几分:“我会的……”
又见宣老师放在谱架上的书是一本肖邦练习曲,祝微星意外他是来教授钢琴的?
“嗯哼,”宣老师看出他疑惑,寻椅子便懒洋洋瘫上去后道,“钢琴系的秦老师病了,我给他代两节,都是晚上的课,以后要常用这教室。”
说代课就代课?看来宣老师的钢琴不一般。其实也对,不少电音大佬本就对各种乐器都有涉猎。
祝微星佩服:“老师辛苦。”
清理长笛收拾东西又忙了分钟,宣老师也不催,就在一旁看了分钟。
祝微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宣老师眼睛弯弯,表情坦然:“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这话说得突兀唐突,与宣老师平日表现出的谈吐风度微微不搭,要换个身份换个人,怕会引起些不必要的误会。但祝微星发现老师眼满是真诚,甚至带瞬间的悲伤与怀念。
“老师的朋友?”祝微星忍不住问。
“不算……”宣老师摇头,话落又径自笑开,带些自嘲与遗憾,“其实也不是很像,长相完全不同。是我眼花,给祝同道个歉。”
他那失落口气,让祝微星不知如何接口,提笛盒进退不得。
还是宣琅自己迅速缓解尴尬,撑头,转眼又回了平日里的闲散模样,点点祝微星的乐器,真心夸奖道,“技巧和基本功欠缺,但乐感和节奏感出乎意料得好,你对曲子很有理解,让我意外。好在长笛不像钢琴和其他弦乐,没年没果,长笛回报算很快,如果你有心,不需少时间,应该能追上大部分人进度,超过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了又道,“你的颤音需加强,明显肺活量不够,有时间的话做做有氧运动,跑步或游泳。”
祝微星自从捡回技能,一直受的都是奚落看轻,也就龙龙一个小粉丝不吝鼓励,天天给他打call。现在能从专业人士的口听见这样的指导与肯定,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谢谢宣老师。”祝微星真心道。
宣琅微笑目送生离开,待人走出很远都没收回目光,
须臾,忽然诗性大发,对空空如也的室内低低呢喃了两句:“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