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一边观察众学子的考试状态,一边给交上来的试卷计算得分,若是有分数相同的,便以先交卷的为更优。因为她要带这批新人做的事情,哪怕只是最初的后勤粮草调度,也需要大量的计算核实审定。这就需要做事的官员,不仅做得好,而且做得快。毕竟军情可是不等人的。
待到所有人答完,统计分数,满分者竟有二十人,那柳耀却恰好在二十一名。
毕竟南山书院汇集了全国的优秀寒门学子,穆明珠出的试卷也不是那等刁钻的题目,这些本就于算经上擅长的三十余名学子,在充足的时间之下,有的为求稳妥还检查了两遍,最终能有二十个人交出满分的试卷来,也算是对得起书院的名声了。
而汪年与赵西,则是公开处刑,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
他们这等能钻营到宝华大长公主处的学子,虽然偶有几个学识过人的,但大部分来说学业并不是他们最出众的点。而在大的知识范畴之中,他们往往长于诗词,而疏于算筹,毕竟埋头案牍之中,又有什么趣味呢?所以汪年与赵西的这等成绩,实在乃常理之中。
汪年与赵西交了试卷之后,都有些惴惴不安,然而望向穆明珠的眼神还是暗藏了希冀的——毕竟不管答的怎么样,最后评分不还是在公主殿下一人手中吗?也许统一参加考试只是走个过场、堵人口舌用的,真正定下用谁,还不是公主殿下说了算吗?
在汪年与赵西越来越不安的目光之中,樱红立在穆明珠身侧,把二十个名额一一唱来,直到最后一个,也没有出现两人的名字。
“在座凡是取中的,只要愿意,都可以跟着本殿做事。”穆明珠面带微笑,语气也温和,但是话中的意思却冷厉,道:“不要想着跟了本殿,便能做大官,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怀着这份心思的,那便趁早出了这屋子。本殿前面已经说过了,这次本殿奉皇命,总理调度军资粮草一事,做的乃是极得罪人的差事。你们跟着本殿,享不到作威作福的日子,反倒是要黑着脸、咬着牙,如刮骨的快
刀一般,剜掉大周肌理上的腐肉。熬夜点灯、不眠不休都是寻常事,说不得还要受冷艳嘲讽——若有受不住的,便及早退了,谁也不会怪你。”她静了一息,扫试过室内留下的二十名取中的学子,见无人动作,都整整齐齐立着听她训话,便勾了勾唇角,淡声道:“好,看来都是有志气的。跟着本殿做事,只要你们肯出力、不做亏心事,本殿担保你们能一展所学,不负平生之志。”
众学子站在下首,被取中的欣喜还未散去,又都是年轻人,志气不曾被岁月消磨,没有一个会怕苦累,反而是越听穆明珠强调其中难处、越觉得兴奋。这也就是众学子多年读书下来,性情内敛;若在军中,众士卒便要难忍咆哮了。
“明日一早,本殿会派人接你们往公主府去——时间会很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穆明珠冲众学子点一点头,当先走出了书房。
未被取中的汪年于赵西对视一眼,忙快步跟上去。
而穆明珠一离开,众学子才难压兴奋与喜悦,纷纷议论起来。
在一众欣喜激动的讨论声中,很快有人发现少了一个显眼的人。
“那柳光华算经次次拔得头筹,这次竟未被取中吗?”
“奇哉怪哉!不过如此也好,那柳光华性情孤僻,当真取中了,若以成绩来看,必然会是咱们的上官——在他手底下做事,岂不难受?”
也有人为柳耀感叹,“可惜了。这柳光华除了算经一项,旁的都平平。错过这次机会,他是定然谋不得官了,只能还乡做个小吏员。”
这些对柳光华落选的感慨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众人对未来前程兴奋的讨论声之中。
众学子不再留意。
穆明珠从书房中走出来,却见侧间未被取中的学子也正从中鱼贯而出。
落日余晖洒落下来,恰好映出了窗边青年的剪影,柳耀从窗边一闪而过,他静态的侧脸有几分肖似齐云,但细看还是能瞧出不同来;但一旦走动起来,那一闪而过的模样,在穆明珠远远看来,便从原
本的一两分像,变成了七八分像。
穆明珠又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柳耀从侧间转出来。
他走在众人最末,与前面最近的人也隔开有七八步之遥,低了头慢慢走着,走在夕阳余晖里。
穆明珠吩咐樱红道:“唤那柳耀过来。”
樱红依言行事。
那柳耀见了樱红,停下脚步,一面听樱红讲话,一面转身向穆明珠所在的方向看来,又跟在樱红身后,慢慢走到穆明珠面前来。
穆明珠站在书房外的竹林边缘,看着那柳耀跟了樱红慢慢走上来,忽然觉得这一幕她好似已经经历过。
她歪头想了一想,明白过来。
当初就是在这处竹林中,重生而来的她要齐云答应不会去扬州办案。
那时候齐云也是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穆明珠摇了摇头,从这奇异的联想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止步在自己面前的柳耀——因南山书院中都是同窗,他并不曾行礼。
“本殿看了你的试卷。”穆明珠平心静气道:“前面的题目答得既快且好,只最后一道题空着,可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她决定还是给有才华的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能凭借她的猜想就断定了一个人的品性。
柳耀不闪不避,抬眸看着穆明珠,冷声道:“方才考试之时,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学生看?”
穆明珠微微一愣,她只是多看了这人几眼而已。
柳耀径直道:“学生读书出来,只求勤恳做事,并不愿攀龙附凤。”
穆明珠又是一愣,先笑道:“本殿正是要用你们勤恳做事,何来攀龙附凤之谈?”她因的确多看了这人几眼,便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解释道:“本殿看你,乃是因为选你们来考试之前,曾看过你们历次的算经成绩,因见你成绩次次都是头筹,好奇是何等样的才子,因此才多看了几眼——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倒是也能理解柳耀的担忧,因为她喜好风月的名声还在外面,这柳耀又的确貌美。似这等美貌惊人的存在,若是生
于富贵之家还好,若是生于寒门,怕是在年少的时候没少因为容貌被人觊觎。这等貌美寒士,要么是就此沉沦、以美貌为利器开辟出一条通往富贵的道路来;要么便是如柳耀这般,变得过度敏感,而又颇有傲气。
此时听穆明珠说是因为对他优异成绩的好奇,而并非因为他的容貌,柳耀微微一愣,明白过来后似是有些羞赧,又似是还有些信不及,抬眸看着穆明珠。
穆明珠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此前她从姑母手中救下林然来,对方也是怀疑她见色起意、图谋不轨。
其实对她来说,这些人真没这么大的魅力。
“现下你知道了,本殿对你绝对没有别的心思。”穆明珠一本正经道:“可是你这考试成绩在第二十一名,怎么办?本殿总不能出尔反尔。”
柳耀神色一黯,默然一瞬,轻声道:“这就是学生的命吧。”
穆明珠笑道:“你一个南山书院的学生,就这么认命吗?”
柳耀低声道:“离开建业,往地方上谋一个吏员的差事,平凡而又平淡地过去这一生,对学生来说已经是种幸事。”
穆明珠讶然道:“如今学生这么难谋差事了吗?”又道:“还是你担心身怀美貌、惹来灾祸?”
虽然柳耀说他不愿意攀龙附凤,但有时候给龙凤看上了,譬如穆武这样的人,可不管对方是否甘愿。
穆明珠微一沉吟,一来她的确欣赏柳耀在算筹上的能力,二来方才考试之时她的确多看了这人几眼,对方有意落选、也算事出有因,便道:“这样吧——你是第二十一名,明日便也一同来公主府,给取中的那二十人打打下手,若是表现好,再谈之后的事情。”她有意用他,却不愿给他这傲气误事,如此一来,也还算公平。
柳耀讶然,望着穆明珠,半晌回过神来谢恩,可仍是眉心紧皱,分不清是喜悦多些、还是担忧多些。
穆明珠无意再去探究他的心情,当先往竹林外走去,安静地走出一段路去,忽然低声问樱红,道:“本殿方才在书房众,果真盯着那柳耀
看了许久吗?”她感觉自己只是多看了两眼,其中一次恰巧给对方捕捉到罢了。
樱红微微一愣,抬眸看一眼穆明珠,红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在考虑该怎么措辞。
穆明珠被她这罕见的反应逗笑了,道:“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那倒没有……”樱红想起方才再书房中,公主殿下盯着那柳郎君看的情形,也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索性便直说了,“殿下的确看了那柳郎君许久……”她对上穆明珠询问的目光,轻声又道:“其实当时好几名学生都察觉了,譬如那汪年汪郎君,便抬头看了殿下与那柳郎君数次……”
穆明珠愣住,她竟全然没有察觉——在她的感觉里,她真的只是看了那柳耀几眼而已。
樱红见了公主殿下面上神色,忙又轻声道:“那柳郎君的确生得相貌不俗,奴见了都有些挪不开眼睛,也怪不得殿下……”
“不是。”穆明珠抬头望向秋日傍晚的天空,镶着金红色边的云朵遮住了将落的太阳,一群大雁从云层底下飞过,挥动翅膀一路往西而去,她轻声又道:“不是。”
樱红不解其意。
穆明珠缓缓挪低视线,从高远的天空一路看过微黄的树叶,乃至于脚边已经开始结实的秋草,“本殿从小到大,什么美人不曾见过。”
她长大于宫廷之中,幼时偶尔所见,母皇控鹤监众中出来的侍君,个个都是绝顶的美人;她长大后,虽然母皇的控鹤监已经遣散了,但是宝华大长公主处更是美男如云。可以说在穆明珠的视野中,从来就不缺美人。便譬如她身边的侍女,如樱红、碧鸢等人,放在外面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再怎么惊艳的美人,也不至于让她盯视而不自知。
“你不觉得那柳耀,有些像某一个人吗?”穆明珠轻声道。
樱红其实也已经看出来了,但这话她不好开口说。若是翠鸽跟着,大概是直通通说了。
樱红性情沉稳,只是问道:“殿下觉得像谁?”
穆明珠不语,恰好见一枚黄红相间的
落叶从自己面前打着旋落下,便紧走几步,弯腰捡了那落叶在手中,捏了叶柄轻轻转动着,没有回答樱红的问话,转而轻声道:“立秋将至。不知上庸郡的士卒们,秋衣可备下了?”她只是自语,也不需樱红作答,自己快走两步,手指一松,那黄红的叶子便轻飘飘坠落于草地上。
在穆明珠与樱红身后,高处的平台上,峨冠博带的谢钧沉沉收回目光。
原本与谢钧对弈的长者低头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淡声笑道:“你这一番筹谋,全给一个小姑娘搅和了。”
这次梁国对大周动兵,朝廷国库空虚,要筹措军饷粮草,必然要借力于世家。
这原本是谢钧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谁知道凭空杀出一个穆明珠来,不知怎的非但未因扬州之事受罚,反倒还揽下了总理后勤粮草的差事,她能不能做好且不论,这么一来却是阻住了谢钧往朝中安插人手的计划。
谢钧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出言嘲讽穆明珠,又或者说要等着她失败之后再看。经过扬州一事,他已经愈发清楚这位小公主殿下的能耐,这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那长者见谢钧不语,抬眸看他一眼,淡笑道:“怎么?吃了一次闷亏,便消磨了志气?”
谢钧长吸一口气,垂眸看向棋局,终于开口道:“这次在扬州,是晚辈大意了,连累全局,非但未得扬州,反而还失了鄂州、南徐州之权。”
鄂州与南徐州两处的都督,原本都是世家一系的。若是能把扬州也拿下来,那么整个大周的东部便可连成一片。届时在建业以西的长江上游,有世家所控的西府军扼住荆州。东西两端都是世家的势力,朝廷便是瓮中的鳖。
那长者轻声道:“吃一堑,长一智。”他缓缓落下一子,“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下次别再犯便是了。”
谢钧脸上一烫,不言不语,只看棋局。
他清楚,扬州这一役,是他被自己的傲慢所误。
那穆明珠与她的母亲皇帝穆贞一样,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其毒辣之处,比之男人尤甚。
谢钧
重重落下一子,“啪”的一声惊起树上鸟雀。
那鸟雀冲天而起,也从云层下飞过,往西边而去,仿佛要飞过这暗潮汹涌的建邺城,沿着那滚滚长江逆流而上,一直飞往朝廷驻军的上庸郡而去。
在大周北境的上庸郡,一支万人的精兵驻扎在竹山之下,已经五日。
他们时刻警惕着来自长安镇的消息,准备抵御梁国人随时可能的进犯。
“齐都督,”竹山外一骑快马从东边而来,送来建业城中最新的消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信。”
齐云微微一愣,对叔父齐坚道一声“少陪”,从沙盘边走开来,迎向信使的脚步有几分迫切。
若是皇帝送来的诏令军情,会是八百里加急。
用六百里加急的信件,会不会是来自……
齐云接了那信在手,却是出乎意料的厚。他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打开来,封皮上竟是穆明珠亲笔。
少年捧着信的手指,忽然痉挛般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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