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味道十分难闻,赵识都不知道明珠是从哪儿弄来的。
男人冷声发了话:“请个大夫过来。”
“是。”
赵识把明珠从扬州带回来那天一直都防着她,屋子让人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但凡是锋利的锐物,统统都收了起来。每一样东西,都登记在册,绝不会出错。
赵识表面上虽然不似从前那么专权冷厉,不过还是没少在她身边安排眼线。
大夫很快就被接到太子府上,接过太子手里的药瓶,嗅了嗅味道,又看了眼药水的颜色,心下大惊,问:“殿下,这药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识思忖片刻,沉吟着声问:“怎么了?”
大夫行医多年,如此毒辣的药,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他斟酌言辞,迟疑后道:“此药剧毒,若是误食,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赵识听过之后也没多惊诧,他猜到了。
男人冷下脸,“你出去吧。”
他一时半会,没想清楚明珠是打算将这药用在谁的身上。
她自己?他不信她有了女儿还舍得死。
这样一想,多半这瓶药是给他准备的。若真是这样,赵识心里还好受了点,他宁肯她拿他开刀,也不愿见她伤害自己。
赵识将药瓶还给了小丫鬟,淡淡吩咐:“放回去吧,别让她发现有人动过。”
小丫鬟怔怔地,却也不敢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是。”
明珠很喜欢听戏,津津有味看着台上的戏子,觉着他们的装扮好看,戏腔也好听。
不过台下除了她,其余人都兴致缺缺。
牛郎织女这出戏,她们都不知听过多少回,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是这帮小姐也没人敢表现出来。
她们现在可不敢看轻了明珠,只盼着她忘了从前的旧事,不要记仇。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太子殿下心里十分看重她,以后有事相求,少不了找到太子妃面前。
于是一个个都硬坐在椅子上,耐心听戏。
一场戏唱完,差不多过去了两个时辰。
明珠用赵识的银子打赏了他们,戏班子里的师傅眉开眼笑,弯着腰恭恭敬敬道谢。
红菱戳了戳明珠的胳膊:“你不觉得那个唱戏的长得很美吗?”
戏妆浓墨重彩,明珠看不出他的长相,她想了想说:“声音好听,脸没看见。”
唱戏的小生卸了妆后,明珠发现红菱说的果真没错,那人长得确实很漂亮,眉毛生的英气,眼睛却又很柔和,用美字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明珠见着一张漂亮的脸,就又多赏了几十两银子。
老师傅接过钱袋子笑得合不拢嘴,同徒弟说:“以后还让你来唱。”
他也知道,他们整个戏班子都是太子殿下拿来哄太子妃高兴的乐子。如今太子妃满意了,他们以后的机会也会更多。
另一边的书房,林管事照实复述眼前所见:“太子妃,好像确实很喜欢听戏,心情不错。”
赵识眼尾柔了下来,说:“她喜欢就好。”
顿了顿,他迈开步子:“我去看看。”
赵识到了阁台,远远就瞧见了明珠脸上的笑意,他也有很久没见过她姿态如此放松的惬笑,一双眼睛弯了弯,干干净净,明亮皎洁,神态十分的真诚,作不了假。
戏班子多加了半场的重头戏,明珠仰着脸看的十分认真。
赵识是想要哄她高兴,想让她脸上都是灿烂的笑意。
可如今真见着,也是百味杂陈。心中隐隐约约还有点膈应。
她都肯对一个戏子笑,偏偏连话都不愿好好跟他说几句。
赵识走路悄声无息,众人瞧见太子殿下,屈身行礼,目光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赵识走到明珠身边,毫不忌讳十几双眼睛,大庭广众下握紧她的手,嗓音低沉:“累不累?”
明珠平缓道:“还好。”
赵识抬眸扫了眼戏台子上的人,目光停在那名模样漂亮的小生脸上,敛起心底的不虞,他说:“明日再让他们过来。”
明珠在赵识面前,一点笑颜都不肯给,紧绷着小脸,平平淡淡的表情,她说:“好。”
明珠的手心里冒了汗,是被闷出来的,赵识捏着她的手说:“天气热,怎么也不让人帮你打把伞?”
明珠的态度很敷衍:“没注意。”
赵识低眸看着她被晒得微微泛红的脸颊,说:“先回屋吧。”
在场的人滋味复杂,太子殿下也不像传闻中不近人情,他望着明珠的眼神就是不同的。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有令人艳羡眼红的怜惜,呵护备至。
都以为太子殿下将来会娶大家闺秀。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身份上不得台面的明珠。
太子殿下喜欢娇软美人,且好细腰。
明珠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纤细柔软,身段和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她们有再多不甘,也不得不承认,明珠全部的运气和才情都长在脸上了。
回了屋子,就凉快了些。
明珠脸上汗津津的,脸颊似蜜桃般红润显气色,赵识轻捏住她的下巴,用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她脸上冒出来的汗珠,少女身上甜腻浓稠的香气钻入鼻尖,他忍不住扣着她的后脑亲了下去,她的唇瓣又软又甜,男人攻势极猛,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尝够了味道,男人缓缓停了下来,平复好气息,用指腹轻轻抹去她唇边的水渍。
明珠嫌他靠的太近,皱着眉推开他,不太高兴地说:“热死了。”
赵识被她推开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让丫鬟多拿了几盆冰块进屋。明珠哪里是真的热,就是嫌他烦罢了。
她坐在窗边打着扇子,将脸扭到窗外的方向。
赵识随口问:“你们今天都聊了些什么?”
明珠想起来这事就觉得好笑,她抿起嘴角,稍纵即逝的笑容看着也是甜滋滋的,眼角眉梢顺着笑意生动起来,她说:“她们都在夸我。”
赵识不意外,心情不错。
明珠以前连出席宴会的机会都少,哪怕受邀去凑了热闹,也没人会拿正眼看她,大多是会装作看不见她这个人,不会同她搭话,更不可能对她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轻蔑的,不屑的,还有讥讽。
“她们夸我漂亮,夸我心地善良,还说羡慕我,说我天生就是要享福的。”明珠一句都没放在心上,她转过头看向赵识:“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她们现在肯这样夸我,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我,而是因为你。”
还有几个人来求她办事,求她在赵识跟前说上几句话。
明珠看着软黏黏,如今也不好拿捏,语气淡淡让她们自个儿去跟赵识说。
她们欲言又止,只说求太子没用。
现下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她了。
赵识道:“她们夸你,你就听着。”
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敢对她说其他多余的话。
明珠觉得这样真没意思,她过得不舒坦,也不想让赵识舒坦,她抬起眼眸,似笑非笑看着他说:“我今日还看见顾小姐了。”
赵识愣了下,“哪位顾小姐?”
明珠觉得他在装:“您说呢?”
赵识起初是真的没想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吐字问:“顾文宣的妹妹?”
明珠嗯了声,她自从知道自己离开他无望,就再也懒得收敛自己的小性子,说话泼辣,有时能把他气得牙痒痒:“你还喜欢她吗?”
赵识冷下脸,“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她?”
明珠笑了声:“第一次在花船上见面时,你不就已经对她另眼相待了吗?”
赵识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明珠笑了,“太子殿下何时起变得如此胆小了?”
这点事情都不敢承认。
赵识气的脑仁疼,沉默一阵,他并未打算隐瞒,直接了当地说:“那时候对她另眼相待,是因为觉得她长得像你。”
明珠喉咙里呛口的话,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打了回去。
她回过神,“我和顾小姐哪里像了?”
赵识蹭了蹭她的脸颊,“确实不像,是我当时花了眼。”
明珠不吱声了。
赵识觉得她最近把自己养得圆润了些,这样就很好,太瘦了抱起来硌手。胖是胖了,可依然没什么笑。
赵识就又想起她下午笑吟吟看着台上唱戏的戏子,他的确不喜欢她用那样的眼神看别的男人,尤其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
清俊斯文,有几分卫池逾的神韵。
赵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背着明珠,吩咐了下去:“明天换个戏班子,唱完戏也不许他们净面。”
林管事就知道太子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按吩咐办事。
深夜里明珠被赵识拽到了床上,铺天盖地的亲吻夺去她的呼吸,她仰着天鹅颈,像只濒死的蝴蝶,美艳而又脆弱。
赵识只是亲了亲她,没敢解开她的衣裳,就连手指也是反反复复在她的背脊上摩挲,不敢落向别处。怕她的珍珠眼泪又将他的心烫出一个口子。
赵识终是缓缓松开了手指,一声不吭帮她盖好被子。
他已经忍了许多天,还是问了出口:“珠珠,你和卫池逾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