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这颗种子在何处吗?”
“你还不知道吗?你已经有了那颗种子啊。”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流淌过了她的全身,滋润着她的奇经八脉,在她的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后,刺激着她周身的每一个穴道。
凌汐池吃了一惊,是那缕从渊和身上回到她体内的轮回之花的真气在滋润着她。
莫非那缕真气便是那颗种子?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那干涸已久的丹田中开始萌生了一点点生机。
这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那灵光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点亮了一点微弱的星火。
凌汐池敏锐地抓住了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当即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去感悟,令自己陷入了深度的冥想之中,将全副注意力都投入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小变化中。
练过武的人,能精准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如五脏六腑、骨骼肌肉、奇经八脉的变化,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自己很难再恢复武功。
很快,她便看到了一条条断裂的路,路上坑坑洼洼,迷雾丛生,那是她受损的经脉。
那点星火漂浮在她眼前,指引着她朝前走去。
她随便选了一条路,开始尝试着往前走,可刚走了几步,便好似有一堵无形之墙阻挡了她,让她无法再前行,前方迷雾的尽头,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她试图闯过去,用力地朝前一扑,她终于冲破了那堵墙,来到了那条路断裂的地方,那也是她经脉受损的地方。
她再也无法前行,往前一看,前方是一条浑浊不堪的河,里面黑气弥漫,她遥望着对面,却好似永远也无法通向彼岸。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这样的地方,种子也能生根发芽吗?发了芽,就能将这些污浊清除,将这些黑气净化,让它重新变回一条完整的路吗?”
她的话音刚落,那点星火突然动了起来,它悬浮在那条黑气弥漫的河流之上,开始不停地变化形状。
从最开始的一个点,慢慢变化成一个圆,又从那个圆演化出第二个第三个,圆环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的光轮环环相扣,每重复九次便成一个图案。
那个图案在她面前旋转起来,每一个圆环同时向外旋转,又创造出一个相等的图案出来,无终止,无穷尽,无限循环,生生不息。
她惊讶地张大了唇,那是轮回之花的图腾,而那点星火幻化出的圆环正在为她展示轮回之花衍生的过程。
她呆呆地朝前走了一步,便见图腾上的每一个圆开始脱离,围着她飞舞起来,像是一个个透明的泡沫,又像是亿万点银色的微尘,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黑暗的空间,它们悬浮在那条浑浊不堪的黑河之上,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凌汐池怔怔地看着,下意识地扬起了手,那漫天银色的微尘开始旋转,越旋越快,那些微尘从四面八方开始朝她的手心汇聚,形成千万条流动的银线,银线缠绕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螺旋形状的银河。
银河覆盖在那条黑河之上,像是在试图取代它,净化它,河流上空的黑色浊气开始急速翻涌。
“这是……”
凌汐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的,她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传来,那条银河突然溃散,像亿万点火花散入天地,寂灭于那一片黑暗中。
虽然短暂,却好像为她照亮了方向。
她明白了过来,那是轮回之花在试图修补她受损的经脉。
她立即盘腿坐在了那条污浊的河流边上,开始回想她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还有她修炼过的每一门武功。
轮回之花的修行法门是以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再配合阴阳运转,虚实互补,从而达到人体能自生,故能长生的效果。
轮回之花每产生的一个圆,实则对应的都是人体的穴位,而这些穴位是人体与天地之气相通的窍门,天地不老,如同江水,源源不断,人之所以有生老病死是因为人不能有自生的能力,若能通过这些窍门得到天地的能量,便能使人体的经脉脏腑源源不断的得到新生的力量。
而仙霞功入门的第一层便为餐霞漱瀣,也是教人引天地之灵气用以净化己身,相传天地间有六种精气,沆瀣、正阳、朝霞皆为六气之一,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精气入而粗秽除。
火阳诀更是如此,她当初领悟火阳诀的时候,是火阳诀的秘籍掉进了烈火中,火阳自烈焰中产生,这让她想到了一样东西,传说中的凤凰,凤凰浴火燃烧,向死而生,在火中燃烧后重生重现,并得到永生。
她这才发现,火阳诀、仙霞功、轮回之花这三门武功竟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这世上万事万物中蕴含的道理本身就是一样的,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则生万物。
那么她将这三者合而为一呢?是不是就可以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创造一门属于她自己的功法出来。
凌汐池内心惊涛骇浪,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中。
她闭上了眼睛,彻底将自己放空,然后开始同时运转着三门武功的心诀,尝试着将它们融为一体。
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先是一股极热的真气从她的丹田内冲了出来,还未游走遍她的全身,又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心脏处冒了出来,也沿着她的每一条经脉开始游走。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半身体像是在被烈焰焚烧,而另一半身体则被冻在了冰天雪地里。
冷热交替中,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她被那种极度的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
渐渐的,那寒冷的感觉占据了主导地位,她睁开眼睛,便见从她的双脚开始,到身体,再到双手都慢慢地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知道,那是九阴还魂花的寒毒发作了。
那剧烈的寒毒很快就将那一缕火阳之气压制了下去。
整个世界下起了鹅毛大雪,她看见那条冒着黑气的河流在以极快的速度结成冰。
难道还是不行吗?
这条路还是行不通吗?
凌汐池站了起来,冲上前去,纵身跃进了那条河中。
那条河瞬间变成了一个万丈深渊,深渊四周全是终年不化的寒冰,刮着永不停止的暴风雪,这极度的寒冷下,她看见自己已经被冻成了一个冰人,等待她的是永无止境的沉沦。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昨天,每一次当她要获得幸福的时候,每一次当她要重新开始的时候,老天都会把她所有的希望夺走,将她的路斩断。
它让她一次次得到希望,又一次次绝望。
正如现在这般。
绝望和痛苦占据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开始放任自己往下坠落,不再挣扎。
这时,一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问道:“阿寻,爱是什么?”
凌汐池喃喃道:“爱……”
她突然回答不上来。
可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了许多画面,那是一缕阳光照到大地的时候,那是一朵花开的时候,那是一只鸟儿刚刚学会振翅的时候,那是一颗种子萌芽的时候,那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雪灾时小女孩手中的馒头,洪涝时明渊百姓肩上的木柴,贫困时云桑村百姓手中的茶叶。
是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和那一张张带着微笑的脸。
那声音继续道:“阿寻,将你所能体会到的爱去浇灌那颗种子吧,忘记痛苦,人之所以会对痛苦记忆深刻,是因为快乐太多,而痛苦太少,才会深刻,或许在你看来已经是深陷泥沼生不如死的状态,对别人来讲已经是向往已久的天堂梦境。”
“那我该怎么做?”
她要怎么先逃离这个寒冰深渊?
她又该如何去浇灌那颗种子?
月光从窗棂中撒了进来,温柔的替床边的人披上了一层薄纱。
萧惜惟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准备为自己倒杯水喝,可他刚走到桌前拿起茶壶,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不对劲的对方。
他急忙回头一看,猛地变了脸色,只见那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竟萦绕着三道十分微弱的真气,依稀能分辨出一道是红色,一道是白色,还有一道是紫色。
这三种真气他也十分熟悉,分别属于火阳诀、仙霞功和轮回之花。
三道真气交织缠绕在一起,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促使着它们融为一体。
床上的人儿仍然睡着,脸上却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承受着十分痛苦的折磨,紧接着,一股阴寒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渐渐将那三道真气压制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从她的手开始,到她的脸上,甚至发丝上,逐渐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花,那霜花还在继续凝结,很快就连床幔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
萧惜惟立马扔了手中的茶壶,冲到了床边,伸手抓起了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他知道是她体内的寒毒发作了,立即将她扶坐起,当即在她身后盘腿坐了下来,将自身的真气逼入她的体内,试图将那寒毒压制下来。
可那股寒气凶猛无比,很快便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缥无带着冰冽走到门口的时候,便感觉到房间内传来了一阵凛冽刺骨的寒意,他和冰冽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了进去。
便见萧惜惟正在运功替她逼毒,可那寒毒十分顽固,怎么也压制不住,缥无疾步走到了床前,看着凌汐池身上那凝结不化的寒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冰冽见状,也急忙走到了床边,说道:“这是九阴还魂花所产生的寒毒,可这寒毒被空玄大师压制得非常好,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他看向了萧惜惟,愤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惜惟摇了摇头,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说道:“我不知道,她一直睡着,突然就这样了。”
缥无闻言,手一扬,一根银丝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准确地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手指往上一探,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糟了,她定是领悟到了什么,急于突破自己的极限,导致体内的寒毒压制不住了,这太冒险了,她如今的身体太弱,很容易身死道消。”
冰冽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做?”
缥无沉着道:“得先将她的寒毒控制住。”
说罢,他将目光落在了萧惜惟的身上,接着道:“事到如今,我们俩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救她的只有你。”
萧惜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身上有她的火阳诀功力,唯一能化解这寒毒的也只有火阳诀,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他自己。
他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缥无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或许你还需要一些东西。”
他起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有一大群下人端来了无数个火盆,在房间里围了几圈,紧接着,下人们送来了一大桶滚烫的热水。
萧惜惟让他们退下后,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将她抱进了热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