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情啊”,闻人仙抿唇一笑,又问道:“他就葬身在冥河之中,一代天骄,最后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作为他的心上人,你可曾想过去祭奠一下他呢?”
凌汐池面色如常,心却如刀绞一般。
闻人仙得意的笑了起来,洛诺将她拉走了。
月弄寒走到了她的身边,说道:“阿寻,等我们攻下风幽城,我们去祭奠他。”
凌汐池恍惚的回过神,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他,月弄寒伸手接过,他看着盒子中的的玉玦,灯火之下,浮光玦散发着喑哑的光,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浮光玦的质地同静影璧一模一样。
凌汐池问他:“你真的相信她们的话吗?”
月弄寒沉默着,伸手抚摸上了浮光玦,神色复杂,他说道:“阿寻,我想见她,我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凌汐池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所以你明知道她们来者不善,却仍然还是留下了她们。”
月弄寒问她:“如果是你,你也会留下她们的对不对?”
凌汐池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留下她们的。”
她抬头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不会杀她们,你也会见到你母亲。”
誓师宴结束后,月弄寒单独在一个小院里约见了慕蓂牙,令他惊讶的是,慕蓂牙竟然单独前来赴他的约,身边并未带任何人。
桌上早已备好了美酒,月弄寒为她斟了一杯。
慕蓂牙坦然的在他面前坐下,徐徐的喝完了杯中酒。
月弄寒盯着她:“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再向你逼供?”
慕蓂牙手握着杯子打量着,说道:“我自小便与毒打交道,这世上能毒倒我的毒不会超过三种,况且,堂堂寒月国三公子,又怎会做背地里下毒的事呢。”
月弄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话题:“慕姑娘,我的母亲到底在哪里?”
慕蓂牙将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摆了一个较为轻松的姿势,说道:“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月弄寒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蓂牙问:“你究竟知不知道静影璧和浮光玦的来历?”
月弄寒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等着她说下去。
晚风徐徐吹来,树叶沙沙响动,四周都是静夜的声音,一盏挂于壁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洒下一地斑驳摇晃的光影。
慕蓂牙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响起:“这两样东西是前朝之物,昇郓开国时,凌帝在荆山偶得一块世所罕见的美玉,传闻这块玉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凌帝之妻昭阳皇后很是喜欢,他便特意着人按照日月之形将此玉一分为二,并取名静影璧,浮光玦,静影璧由凌帝所掌,浮光玦则由昭阳皇后所掌,凌帝此举一来是为了彰显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二来,静影浮光一日一月,凌帝希望昇郓帝国能像天上的日月一般,千秋万载,光明永存;三来,凌帝争夺天下之时,曾得慕家鼎力相助,他的兵力有一半来自慕家,为了感念慕家,这两块玉被作为传国之宝,尊崇为昇郓帝王与王后的象征。”
月弄寒蹙起了眉头,他对冥界一干人等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说道:“这与我母亲有何关系,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慕蓂牙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后来昇郓国破,各路王侯纷纷拥兵自立,静影璧便落入了寒月国的手中,被奉为寒月国王室的象征,而浮光玦却在战乱中遗失了,可世人并不知道,浮光玦其实并未遗失,成帝的表弟萧天昊自立为王之后,取国名为云隐,浮光玦便是落入了云隐国的手中,这几百年来,这两件稀世珍宝分别珍藏于寒月国和云隐国,世人也渐渐将它们遗忘了,后来,有人将浮光玦送给了你的母亲。”
月弄寒一脸冷肃的看着她。
慕蓂牙凑近了月弄寒的脸,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将浮光玦送给你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所以呀,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云隐王室里的人,能拿到这件东西的人,你不妨猜猜,他在云隐王室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月弄寒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如箭一般锐利,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十六岁时,他一举荡平了寒月国的流寇流云军,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父王一高兴便赏了他静影沉璧,他便以此为兵符,创建了幻月影卫。
他知道静影璧来历非凡,是前朝之物,可他并不知道,除了静影璧外,还有浮光玦,更不知浮光玦在云隐国。
若是浮光玦真的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能将浮光玦这样的珍宝送出去的人绝不可能是一般的王室中人,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他问道:“浮光玦消失多年,再未现世,你是如何得知它在云隐国的,又凭什么说这就是浮光玦?”
慕蓂牙说道:“你忘了我是慕家的人,浮光玦本就是凌帝对慕家的恩赐,别人也许不知,但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今夜来此,可不是为了跟你争论浮光玦的,想必你也知道了,云隐国新王已经继位了。”
月弄寒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蓂牙笑:“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想说什么,萧藏枫为什么那么容易便死了,藏枫山庄为何突然便毁了,为何藏枫山庄名下的产业会全部倒闭,藏枫山庄的人又去了哪里,又为何号称富可敌国的藏枫山庄被毁之后,大笔财富却如同流水一般消失不见,那是因为,萧藏枫根本就没死,他就是云隐国的新王萧惜惟。”
月弄寒镇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澜。
慕蓂牙接着说:“你不难受吗?同样都是你父亲的孩子,为何他的一切却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的,你一出生母亲便不在身边,还要身受奇毒的折磨,而你的弟弟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尊荣,在江湖上,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世家公子里的第一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朝堂之上,他是名正言顺的云隐国国主,而你又算什么?于寒月国来讲,你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于泷日国来讲,你是一个反贼,就连你心爱的姑娘,心中的人也是他,若是叶孤寻知道萧藏枫并没有死,你猜她会不会也离你而去,你觉得你有资格同如今的萧惜惟一争吗?”
月弄寒再也无法冷静自持,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蓂牙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道明了来意:“我想跟你合作。”
月弄寒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慕蓂牙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的品了品,说道:“云隐国已经攻下了明渊城,萧惜惟野心很大,是个志在天下的人,以你现在的兵力,便是对抗泷日国也会很吃力,更何况是他。”
她观察着月弄寒的反应,又说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的人看见了灵歌和叶孤野在一起,是他们带人替你的叶姑娘挡住了泷日国的追兵,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此刻应是在赶往安都城的路上,她很快便会知道萧藏枫就是萧惜惟。”
夜风渐渐的大了起来,檐上的灯笼摇晃得愈加剧烈,像是一种无声的呐喊。
月弄寒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冲动,就连一向温和的眸子中也多了一丝冷意。
慕蓂牙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并不多做停留,起身便要离开,说道:“你不必急着拒绝我,你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我会同你去风幽城,你考虑清楚了再回复我。”
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小院,月弄寒突然在她身后说道:“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是吗?你这辈子便是为这句话而活?”
慕蓂牙沉思了一下,回道:“这样的目标,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是敢想的,我不觉得为这句话而活有什么不好?”
月弄寒站起身:“那你应该去找萧惜惟。”
慕蓂牙沉默。
月弄寒难得的嘲讽道:“哦,因为你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上你们慕家。”
慕蓂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她扭头看着月弄寒,反唇相讥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适合合作呀。”
月弄寒又问道:“她究竟在哪里?”
他问的是他的母亲。
慕蓂牙脸上露出一抹近似于残酷的笑意:“她很好,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月弄寒的身上渐渐泛起了杀意,就连手也微微抬了起来,慕蓂牙冷眼看着他,手慢慢的探上了腰间的笛子,檐上的灯笼突然落了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月弄寒的手放了下去,慕蓂牙的手也离开了笛子。
月弄寒问她:“你们软禁了她?”
慕蓂牙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从浮光玦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便该知道,她生活得很好。”
月弄寒怅惘的叹了一口气:“也是,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你……也是一个无情的人。”
慕蓂牙笑着离去,声音散入了风中:“情之一字,对我来讲,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月弄寒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弯月,只觉得,今夜的月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凄清。
他在小院中独自站了许久,直到一抹灯光又亮起起来,一个红衣少女提着灯笼闯入他的视线。
她先是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灯笼,然后将新的灯笼挂了上去,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那暖暖的灯光让月弄寒的心又渐渐的跟着暖了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她,凌汐池走到他面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她没有告诉你,你母亲的下落吗?”
月弄寒突然拥住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刚想动,月弄寒在她耳边说道:“别动,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问道:“究竟怎么了?”
月弄寒摇了摇头,问道:“阿寻,你会离开我吗?”
凌汐池抬头看他,笑道:“怎么会呢,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干嘛想不开离开你。”
月弄寒笑:“可不可以同舟共济一辈子。”
凌汐池点了点头,保证道:“好兄弟当然会同舟共济一辈子了,这不是我们在凌云寨就说好了的吗?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月弄寒的心又沉了下去,脸上却仍保持着笑意,问道:“那日在凌风台,你说过会帮我夺得天下,此话当真吗?”
凌汐池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