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鱼的一句话让气氛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甚至于意诚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关幼鱼身上那条看上去很深,并且十分惨烈的伤痕。
因为帮关幼鱼检查过伤势,所以陈阳知道那是一条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痕,在关幼鱼那吹弹可破,光滑皮肤上,刀锋留下了一条伤痕,未来不久那条伤痕会变成一条丑陋的疤痕,对于所有事情几乎做到了精益求精,尽善尽美的关幼鱼来说,这条毕生难以褪去的疤痕,会成为她人生最刺眼的所在。
所以,当她扯开自己的领口,将自己的伤疤袒露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宣战,对查文亮的宣战。
陈阳听出了关幼鱼口述这番话时,画外音里的决绝与狠心,显然熟知关幼鱼的脾性的他知道,今天的这个局面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关小姐,别说一刀,你就算是想要了我查某人的这条老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我心甘情愿的奉上便是了。”查文亮笑着说道。
关幼鱼则笑了笑:“实际上,这一刀我想还回来太简单不过了,不过现在人在不列颠的查少爷,以后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祸不及妻儿。”查文亮强调道。
“这话说给意诚大和尚听吧,我可没有那么多道理想和你讲,江湖人,睚眦必报,仅此而已。”关幼鱼轻笑着:“真要个鱼死网破,我也不怕,反正身后没什么牵挂,你却不一样,查先生,妻儿老小可都等着你呢。你一个人死很容易,但你死后,你觉得你的妻儿老小会有什么结果呢?”
“无耻!”查文亮气的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都在跟着颤抖。
“哪有怎么样呢?”关幼鱼笑着说道:“你应该很想保住你的妻儿,对吗?”
查文亮以沉默作为回应,但从他紧绷的后牙槽就能看出来,这家伙此时此刻内心的波澜与愤恨。
作为他这样社会水平层次的人来说,少有像现在这样,被人狠狠拿捏住的。
“文亮先生,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花瓶,与你合作,难道我不会为自己留退路吗?”关幼鱼轻笑着,她从未笑出声过,但是,单单的几句话,便可以看到她语气当中,对于查文亮充满了嗤笑与鄙夷。
“从和太古公司合作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私底下里搜集了不少关于你的资料。”说完,关幼鱼看了一眼苏青蛟,后者讲一个u盘递给了查文亮,关幼鱼又继续说道:“这里面是你从02年开始的所有税务记录,以及牵扯的十六次内幕交易,海外的两处房产,一处北伦敦的公寓,一处在加利福尼亚的别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为见不得的内幕,都存放在这么一个小小的u盘里面,你是想自己亲眼看一看呢?还是让我交给有关部门?”
听到关幼鱼这么说,查文亮十分愤恨的将那u盘扔到了一旁:“疯女人!你这么做就是鱼死网破,你的底也不干净!”
“可是我没有牵挂,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无外乎是自己孑然一身轻的一条命而已。但你不一样,你死了,有很多会去找你的妻儿老小。这个世界冰冷而残酷,没有那么多人有怜悯之心,他们一定会把一腔怒火倾泻在你妻儿的身上,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这查文亮显然也是十分了解关幼鱼的,他立刻做出了回应。
“钱没了我能再赚,但是有些事情,我想你得给出一个交代来。”关幼鱼眯起眼睛,说道。
“什么交代?”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设局害我?”关幼鱼直截了当的问道。
查文亮前思后想了很久,似乎是内心在坐着利弊的权衡,但这个过程也就几秒钟,显然在什么守护秘密的道义面前,查文亮选择了自保和出卖自己的盟友。
“蒋一博,西南的蒋一博一个月前找到我,希望在南京...”
“好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关幼鱼点了点头,笑意在她的嘴角一点点的泛起来。
听得这句话,一旁的陈阳终于按耐不住了:“你是说,蒋一博联系的你?”
查文亮点了点头:“我们公司和西南蒋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们做的事能源,而我们的经营方向和能源产业存在一定的联系,换句话说,我们西南分公司,离不开蒋家的产业支持。所以,因为此时,蒋一博联系到了我,希望在南京做局,请关幼鱼来南京,而这一切,西风山水都完全蒙在鼓里。”
“但这事情,似乎对你们名声可不是很好,毕竟你们这样等于间接陷害了中间人。”陈阳眯起眼睛,道。
然而查文亮作为回应,只是简单的说了四个字:“骑虎难下。”
“有些时候,在一个位置上做出的任何决定,往往也许并非自己的意愿。那蒋一博身后的蒋家我惹不起,所以自然只能退让。”
查文亮说及此处的时候,神色略显暗淡了些许。
关幼鱼点了点头:“行了,这事情我便是知道的。”说完她站起身,看向意诚:“大和尚,人我也替你带到了,怎么处置就由你了。该告诉你的我也都告诉你了,换句话说,我不欠你什么了,你妹妹以后如何,全凭你这个当哥哥的了。”
“走吧,陈阳,我们回去。”关幼鱼说着,在陈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坐上车,便是直接离开了兜率寺。
回去的路上,陈阳百思不得其解:“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你早就掌握了那查文亮的把柄,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兜率寺上,当着意诚和尚的面来揭穿他?”
陈阳心思里面想过,关幼鱼这么做,无外乎是为了惩戒那查文亮,但现在,他却放走了查文亮,而且告诉了意诚他妹妹的事情。
“一方面,他妹妹在有英国这几年,我一直暗中资助,意诚是完全不知情的。另外一方面,你真觉得意诚身处于青灯古刹的禅院里面,外面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关幼鱼意味深长的看着陈阳,眯起眼睛,说笑着道。
“这话怎么说?”陈阳仍旧一头雾水。
“金陵有四大名人,秦淮河尚晓雀,鸡鸣寺瞎子,罗家散手,以及金牙师爷。这金牙师爷你是见过了,另外两个尚晓雀是个女人,鸡鸣寺瞎子没人见过长什么模样。他们是做什么的呢?你可知道?”关幼鱼用提点的语气问陈阳。
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尚晓雀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古有扬州瘦马,尚晓雀就是现代秦淮河上做风月生意的,只不过她自己不混入其中,手里倒是有不少艳色不凡的女子,个顶个的倾国倾城,明艳秦淮。鸡鸣寺的瞎子,只听说他曾是东北人,乔爷倒台之后去了鸡鸣寺撞钟,一撞就是十年,只存在于传说中,却没人见过真实长什么样子。后两位,你今天都见了,对吧?”
陈阳点了点头:“这江湖水还挺深的。”
“乔爷倒台之后,树倒猢狲散,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但是这个瞎子却是最为传奇的一位,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但都说,金陵城大半个地下世界都要给这瞎子三分薄面。至于那尚晓雀,就更显而易见,虽然是做的皮肉生意,出入红尘,结识的也多为这行走江湖的人。你说,能与尚晓雀,瞎子并列的罗家散手,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阳说道:“听你这么说,金牙师爷也应该很厉害了?”
关幼鱼坐在车后排,她摇下了车窗说道:“不算厉害,但是,金陵大半个江湖人士走的账,都要经他的手。有的人,做事就是这样,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机会,金牙师爷专门就是替那些见不得光的钱财洗的比黄花闺女还干净,所以,他排到了第四。”
陈阳点了点头:“罗家散手呢?倘若按你所说,罗家在就不复存在了,不是吗?”
“树大根深,旁人看罗一成遁入空门,不问江湖,但实际上,罗家人一直都在,只是从水里上了岸而已。查文亮只是一个小角色,我今天卖给了罗一成一个大人情,笃定他不会不管自己的亲生妹妹,所以...”
关幼鱼的神情里流露出一抹厉色。
“所以,查文亮死定了?”
关幼鱼神秘一笑:“不一定。”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他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