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远港亮起街灯,两辆自行车悠悠停下,一前一后。
前面的骑手跳下车来,一脚将支架踩下,使单车斜撑着停在路边,转头笑道:“章兄,就是这儿了。”
章励章勉之,震旦使团成员之一,东渡之后,在康德的主持下,三千余名东渡异客经过评估,参考本人要求,打散分配到幕府四部,参加实习。
采取老人带新人的模式,使这些东渡者尽快熟悉新的军政法体制,以最快的速度融入新的家园、适应角色,然后为秦国公效命。
精通机关消息之术的好友沈茂才去了真理司,试图修习秦国公威震异域的炼金兵科、并与自身所学印证,而章励自傲其才,并未提出任何要求,反而选择了服从调剂,说远港哪里需要他,他就可以去哪里。
所以就被分配到了团结部。
毕竟幕府四部之中,数着团结部最不吃香。
一心舍生报国的都去了和平部参加军队,想要利其器以强兵的去了真理司,有经纶国家、辅佐君主之志的去了富裕部参与行政工作,唯独团结部听起来最是鸡肋,除了被特招进去的一批人外,没几个人愿意去那里。
毕竟大家都是抛家舍业、为君王东渡碧海,来到这异域的,人人意志坚决、只想做些实事,可不想去鸿胪寺混日子。
调剂到团结部的章勉之分配在了韩明秀的手下……他们之间算是小有交情,这韩明秀是远港韩家的家生子,当时使团抵达,负责接引他和沈茂才的就是这位韩明秀,算是熟人了。
因为这一层关系,两人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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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明秀对章励很客气,有问必答,而且从不摆上司的架子,毕竟这位远港韩氏的家生子很有逼数……或者说,所有出身韩家、进入幕府做事的人都会被老爷耳提面命,日日教训,尤其是震旦东渡之后,更是如此。
韩明秀牢牢记得老爷的训导——韩家承蒙秦国公看重,一是沾了同族的光,二是秦公初临时,韩家投效极为坚决,为秦公做了一点小事。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缘由。
家财万贯,绝不在秦公眼中,覆手即可倾灭,而韩家上下,哪怕是公子光成,也不过是中人之姿,无法像洪先生那样成为秦公心腹,当初投效的情义,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模糊,韩家若想长久,须得忠字当头,谦字为先,处处小心行事,绝不可骄狂……那是取死之道。
他一念及此,微笑着伸手:“章兄,请。”
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对章勉之有了一定的了解……不愧是上国人物,才能学问胜他百倍,必非池中之物。
老爷也亲自嘱咐过他,说这些东渡士子武夫,说是进入幕府四部实习,但就像是震旦的天子门生一般,外放为官,不过是积累经验,日后是要大用的,现在处好关系,将来怎么说都是一条门路。
反正也不是攀附荣华,只是将来万一落了难,若有故人能念着昔日微末时的一点好处、拉上一把,也许就能为满门老小求一条活路。
章勉之忙道:“韩兄先请。”
平心而论,若是在震旦时,韩明秀这等豪商家奴出身的小吏,实在入不得他眼,便是他家家主韩则正,在震旦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是在异域,家族、血脉、出身甚至功名都不足为凭。
他来远港,是自家求着来投效的,不是康德请来的,在韩明秀面前摆弄世家弟子的威风没有任何意义,万一传入秦国公耳中,得一个骄狂的评语,从此不得大用,那才叫要命,实为智者所不取也。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他表面上礼数做足,两人推辞一番,方才一笑,执手向着目的地走去——作为团结部的外交科员,他们两人的任务是代表团结部,向帝国使节传达来自秦国公康德的回应。
帝国啊……
章勉之心中沉吟。
加入团结部后,他一刻都没闲着,已经将数据库中向他开放的资料看了个遍,对于秦国公的发家之路和治国之道有了一定的了解,知晓这位威震异域的老乡不拘一格、唯才是举,而且宽仁爱民、礼贤下士。
有这种道德水准极高的圣人般的主公确实是好事,然则这位秦国公不但严于律己,更是严于律人,他的“宽仁爱民”是体现在两方面的。
一是,我体恤怜悯小民的辛苦,会确保他们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二是,不跟着我一起做、跟我唱反调的都给爷死,祖坟都给你掘了。
第二条就过于难受了,他看了看远港贵族们的死因,心说按照这等处置,震旦全国的世族们得死上九成九,你不可能阻止世族和商人们囤积居奇、盘剥草民,正如你不可能阻止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但秦国公确实是这么做了,而且至今还没被全大陆的贵族联合起来打死,真是一桩令人敬畏的奇事。
不过……
他心里轻叹,这两天似乎听到不好的风声。
似乎秦国公雷厉风行的霸道行事终于迎来了反噬的苗头。
可惜位卑权轻啊……即使冒死劝谏,也必然会被他嗤之以鼻、当做大言求官的狂生赶走甚至大刑处置,没有任何作用。
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努力立功,进入秦国公视线吧。
成为他所倚重的心腹大臣,才有机会提出谏言。
而现在,他只能作为韩明秀的陪同副官,跟随着他做一个传声筒。
他们敲响了帝国驻远港办事处的大门,向卫兵表明身份,很快就被请进这座最近修建的办事处主楼。
三层的洋馆,坐落于远港风景秀丽的海滨新区,环境优美清幽,他们被请入了会客厅,奉上红茶与甜品。
两名震旦人正襟危坐,章勉之端着杯中的红茶抿了一口,眼前一亮:“竟是用冰红茶兑入了可口可乐,甘甜的口感增加了气泡的清爽,又加了装着qq糖的茶包提味,品尝起来竟然有数种水果的芳香……”
韩明秀皱着眉尝了一口,低笑道:“帝国佬就喜欢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听说,公爵大人听闻这事儿,笑了好久。”
章勉之惊讶道:“难道这种喝法有什么不妥吗?”
“妥妥妥。”韩明秀挑眉笑道,“只要这些帝国佬肯花钱,往里兑樱桃味可乐都妥……”
章励闻言露出了肉痛之色:“亏我还花了工分去买……那东西怎么可以那么难喝?确定不是苦杏味的?”
说话间,脚步声自外面响起,身穿贵族礼服的使节神色矜持地步入,他拄着帝国狮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得体又……得意。
“晚上好,两位。”他微笑道,“我还以为蒂娜公主要亲自来呢。”
站起身来的韩明秀与章勉之同时面色微沉。
这话很是失礼了……因为蒂娜公主不仅仅是团结部的主官,而且还是秦国公的未婚妻,所以这话听着非常刺耳。
但如果抓着这句话发作,听起来又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对方可以推说这是纯粹的公事上的询问,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章勉之悄然看了一眼韩明秀。
帝国使节近乎于调笑的失礼,恐怕是源于远港此时的糟糕境地,至少他已经听说了,奥法评议会的大议长格里芬掌握了防御禁咒的魔导器技术。
这意味着秦国公威慑大陆的最大底牌即将失效。
如果真是如此,那意味着往日被秦国公霸道作风所威凌逼迫的大国、组织、贵族和利益集团会不约而同地联合起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趁着禁咒失效时,彻底抹除秦国公的威胁,将其从大陆赶出去。
这位使节也许收到了国内的情报消息和指令,才敢如此嚣张吧……想要通过这种挑衅来判断一下远港方面的底细。
章励心中叹息。
所以他和韩兄要连夜拜访帝国办事处,想必也有不少同僚也正连夜赶往诸国的使馆,尽量进行外交斡旋。
远港虽强,但在禁咒失效、又要与评议会开战的前提下,面对诸国不怀好意的眈眈虎视,恐怕只有忍气吞声一途,而从远港一贯以来的外交方针来看,国际上恐怕也没什么盟友为远港出头说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神色平静,准备倾听韩明秀转达的信息、迎接帝国人的奚落……然后以外交辞令全力维护秦国公与远港的尊严,干扰帝国人的判断。
“向帝国转达康德公爵的回应,只需要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就够了。”
韩明秀打开了自己的dd小子,章勉之见状也擎起了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他打开任务日志,点击坐标确认,证实自己已经来到帝国办事处,然后任务更新,密码出现,他将密码传达给了韩明秀。
韩明秀输入密码,识别人脸,然后打开了康德殿下的外交通牒。
柔和的光幕映照了韩明秀愕然的脸。
他只是看了一眼,惊愕之后,差点笑出声,而后收敛神色,看向对面的帝国使节……听说无论是远港还是歌德,帝国使节都换得很勤快。
“罗德洛夫大使,我已获得团结部主官蒂娜公主的授权,向您传达来自秦国公爵的辞令,以回应贵国皇帝要求秦国公解释格里芬之指控的提议。”
“公爵说……”
韩明秀深吸一口气:“——奥托二世,吃屎去吧!”
帝国使节甚至愕然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他勃然道:“放肆!”
留在偏厅守护的帝国武士们勃然大怒,拔剑冲入。
竟敢直呼陛下名讳!竟敢侮辱帝国君王!
章勉之也呆住了!他完全想不到秦国公会这么说!他甚至想抢过韩明秀的dd小子看看,是不是这家伙在欺瞒谎报!
怎么可以这么说?这可是家国大事啊!那可是一个帝国的皇帝!
“如果要杀死我们,请再等等,我还没有传达完毕。”
韩明秀面对四面杀机,淡淡道:“公爵的特殊要求——罗德洛夫大使务必将他的回应不加修改地完整传递给皇帝陛下,如果他日公爵通过其他渠道得知大使先生并未依言而行,对这句话有所删改、扭曲和保留,那么……”
他眯着眼睛,对大使说道:“那么吃屎的就是您了。”
罗德洛夫的脸皮涨得通红,几乎扭曲狂怒。
韩明秀语气平静:“是这样的,大使,以我追随公爵将近半年的经验来看,我必须要提醒您,如果公爵说让你吃屎,那您就应该做好真吃的准备。”
说完,他拉着章勉之后退两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和手枪。
“言尽于此,鄙人不善武斗,但如果帝国诸君想要以剑刃相加,那韩明秀作为幕府雇员,必然不会束手待毙,最后警告各位,一旦战斗打响,巡航远港的空天巨龙将在十二秒后投放跃迁信标、部署讨逆者,你们想好了。”
章勉之没有拔出武器,而是盯住大使,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罗德洛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狠狠挥手:“让开路!”
韩明秀笑了笑,收回武器:“告辞。”
身后,大使叫道:“希望康德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按照礼仪,您应该称他为公爵。”韩明秀停下脚步,说道,“另外,大使提及蒂娜公主的话语,我会如实呈报,鄙人才疏学浅,不明白大使先生的语意和内涵,所以只能交给上官来判断。”
大使呆立当场,眼中浮现出了深深的忌惮和不安。
他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虽说国内让他适度挑衅一番,来探探康德的底,但却没说让他怎么讲……是罗德洛夫自己被远港压得太狠,想要趁机出口气,谁知……
他僵了很久,突然喊道:“神官呢!神官呢!”
将担任私人牧师和医生的神官请来,他犹豫了很久,鼓起勇气说道:“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请您务必守秘,不要笑我。”
神官不明其意,但很有职业经验:“请您放心,守秘和诚实是神明称颂的美德,我不会将您所说的任何事情讲出去。”
“那好。”大使诚恳道,“我有一个朋友吃了很多屎,他会不会死?有没有什么解救他的办法,以及一个能让他遗忘噩梦般经历的法术?”
“……”
大使馆外。
两辆自行车蹬得飞快。
“草草草草草,爽死了爽死了!”
前面的韩明秀放声大笑,浑身凉飕飕的,那是汗被吹干的感觉。
章勉之面沉如水,一语不发。
远程交完任务,提交录音证明,写了一份电子报道,得到回应之后,任务就算完成。因为是夜间,所以还有加班补贴。
而且做完这任务之后,他们就算是正式下班了,韩明秀拉着章勉之寻了个烧烤摊,开了两瓶青岛啤酒。
“我不明白。”
章励沉着脸:“这种只图一时嘴快的辞令,有什么意义?”
韩明秀依然乐得不行:“意义就是爽啊。”
震旦人越发觉得不可理喻:“国家大事啊!如此不体面……那是一国使节,背后是一国君主!只图嘴快,引发风波争端,又当如何?”
韩明秀给章励倒满酒液:“说得好像我们今天去伏低做小,帝国就不会趁火打劫一样……贤弟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讲礼。这世道不是那么论的,特别是国家之间,没有道德,只有拳头大小、利益多寡。”
“只要咱们强大,便是骂了皇帝的八代先人,皇帝也权当没听见。但凡是咱们弱小,哪怕是跪着去给皇帝磕头,皇帝也会因为咱们进门时先迈了左脚而勃然大怒、认为受到侮辱,然后派遣大军征伐。”
“这道理我懂啊。”章励闷闷不乐喝了一口,“可现在不是强大的时候啊,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不好吗?群敌环伺,大战在即,我们……”
韩明秀淡淡道:“我们会赢。”
章勉之先惊后喜:“韩兄莫非有什么消息?如果不保密,能否说说?”
韩家的家生子摇头道:“没有消息,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消息……公爵大人既然敢这么跟皇帝说话,那就说明我们能赢!”
章励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理清了这说法的因果关系。
他不可思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这不对劲!”章励摇头道,“怎么能将希望和信心寄托在这上面!这毫无缘由根据,而且很危险!”
“兄弟,也就是我知你初来乍到、不太了解情况,你这话但凡是再声高一些,要挨打的。”韩明秀笑了笑,“你看到这一路的街上了吗?因为殿下在广播里讲了几句话,所以大家都不担心了,大家觉得我们一定会赢,所以就从容地上班工作,从容地下班休息,从容做好自己的事情。”
“工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去搬运,去做工,去调试,去驾驶。军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去训练,去备战,去作战,去冲锋……因为能赢,因为大家都相信只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情,公爵就一定能带我们取得胜利。”
章励喃喃道:“这……这还是有些太……”
韩明秀笑道:“很一厢情愿,很没有理性,很莫名其妙?那是你没有看到过半年前和一年前的远港,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几个月的事情。”
“你问问这街上的人,为什么相信公爵大人?他们会觉得你是个白痴,会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不相信康德殿下,又该相信谁?”
话音未落,烧烤摊的老板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烤串走了过来:“赠送两串王中王烤肠,韩先生,声音再低些、以防万一。一会儿来了客人,我也会安排他们离你远一些,注意保密啊,别让特务听到机密。”
韩明秀起身接过烤盘,笑容满面:“有劳了,不过如果是机密事,我也不会在这里谈,谢谢提醒啊。”
他与老板笑谈两句,将烤盘放下:“来来来,趁热吃。”
章励看了他几眼,笑道:“韩兄在帝国大使面前,威风凛凛,不卑不亢,可在这小店老板面前倒是客客气气,真是有古代名臣之风。”
韩明秀见他似乎转过弯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正色道:“兄弟,一码是一码,别怪愚兄多嘴,这秦国公手下,是跟别处不同的,可不能耍官威。”
他抓起五串五花肉递过去,自己拿了一串烤翅咬了一口,说道:“今天愚兄在帝国人面前耍横,自然是很威风的。可这威风,是康德殿下借给我的,他借给我这威风,让我在帝国人跟前耍横,是让我做事,而他也只许我今天在帝国人面前威风一次,以后如果没命令,我还得对大使客客气气的。”
“而我如果拎不清轻重,拿着这威风在同僚面前耍,那多半是要被降职处罚、前途堪忧,甚至再进一步,我要是拿着殿下借给我的威风在烧烤摊老板这些平民的面前耍,甚至捞点钱什么的,那我就离死不远了。”
说完,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身皮,就是殿下借给我的威风,如果我不是团结部雇员,而是韩家家生子,那帝国大使一根指头就碾死我了,所以呢,我如果想要这么威风下去,就得知道,这威风什么时候该用。”
章励听到这里,倒是很惊讶。
想不到这出身低贱的韩明秀居然有此等觉悟。
他举杯相敬:“韩兄能想到此节,前途注定远大。”
“一部分是老爷教我的,另一部分倒是我自己琢磨的……啊,不能叫老爷了,要叫大伯。”韩明秀笑了笑,“现在韩家没有人叫老爷为老爷了,连丫鬟和仆役都不这么喊了。”
章励奇道:“这是为何?”
韩明秀放下杯子:“大伯自己要求的……他说从此以后,韩家就没有老爷了,也不许下人跪来跪去,之前卖身进府的全都发回了文书,愿意留下的就签雇员合同,从此当做雇工来使用。”
章励越发惊讶,韩府在远港算是豪门了,跟震旦类比一下,他觉得那些看重上下尊卑的豪门大族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这……是何缘故?”
“让老……让大伯这么上心的原因嘛,大概只有一个了,那就是……”
韩明秀含笑一指。
“潮声庄园无此事。”
章勉之怔然良久,满饮一杯:“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去和平部的。”
韩明秀嘿嘿道:“贤弟是大才,跟着愚兄厮确实是屈才了,但团结部也并不是只有像我们这种整日里与人说屁话的活儿……”
“贤弟过目不忘、心细如发,又素有决断、冷静沉着,如果我所料不错,刚刚若是打起来,恐怕眨眼间帝国大使就会被你擒下……”
他笑了笑:“你何不去试试谍报与特战工作?团结部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和战斗任务,可以让你这样的聪明人发挥才智。”
章励将沁凉的啤酒饮尽,轻声道:“那得是此战之后了。”
“是啊。”韩明秀断然道,“我们一定会赢的……公爵一定会赢的!”
两人再次碰杯,黄澄色的酒液晃动碰撞,章励微醺,看向潮声庄园。
康君……秦国公。
汝之大志,汝之大道,章某尚未全然厘清,虽然对你的一些行径持有异议微词,可能让满城官吏百姓如此信重,不愧人杰。
只是,寄托了为数众多的人们的希望的你,在这举目皆敌的虎视眈眈中,究竟要做些什么,来确保众人的信心延续,和另一场神迹般的大胜呢?
此时的你,又在作何准备?
——怔怔出神的章勉之决然想不到秦国公现在在哪里。
“一直没见到康德露面吗?”
“没见他在国内出现……至少没在公开场合露面,至于有没有回家,我们就不知道了。”电话里有人报告道,“毕竟我们停止了所有针对康德家里的监视。虽然他家楼层上下和邻居都住着我们的人,任何进出小区和居民楼的人都被严密监视,但我们不会直接关注他家里的情况。”
“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毕竟我们现在跟这位小同志打交道,要保持基本的诚意和尊重嘛……”那不能描述的声音笑道,“我们不直接窥视他的家庭和隐私,那从公开的消息线索中,我们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重大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康德只是在胡乱买东西,或者是打电话给顾问询问一些问题,然后继续买东西。”
相关人员报告道:“无非是些食物、衣物、建材和军火之类的,源源不断往科莫拉和珠尔班运送,也全都用在了当地,没有任何遗漏和减少。”
不可描述的声音沉吟思索。
“不过,倒也是买了一些比较高端的科技材料。”
“哦?”
“譬如两天之前,他指示awsl采购部向外国公司购买了总价值超过一千万美元的五碳化四钽铪……一吨多一点。”
“那是什么?”
“世界上已知的熔点最高的物质,常用于航天器的耐热材料。”
“他买这个做什么?”
“我们正在想办法搞清楚。”
“这么耐热的航天材料……难道他想去太阳上看看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适当问一问嘛,他既然是通过公司买的,就不怕我们知道,可以问一问他有什么要求,支持一下国产的也好啊……咦,等一下,有人找我……”
那报告的声音也响起来:“首长,也有人找我!是紧急情况!”
与此同时,西半球,北美洲,阳光明媚的上午,清冽的微风自休伦湖上吹拂而来,这里以湖为界,正是美加两国的边境地区。
“啊,看到了,就是那个。”
康德放下望远镜,想了想,找了个陀螺,拿着一根鞭子,抽了几下,将之往湖波湛蓝的休伦湖面上甩了过去。
“叽里咕噜咒语爷早就忘了但还是能召唤出来——”
康德喊道:“出来吧!泰坦勇士!”
巨大的相位之门自湖面水平展开,绚烂的光芒交织出繁复的奥法回路,闪耀着威严雷光的泰坦之首自传送门中慢慢探出,宛如水之巨人自湖面而现,天空雷霆震荡,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巨人睁开雷池般的电眸,注视之处,正是坐落于安大略省以西、布鲁诺半岛的……
——布鲁诺核电站!
自从福岛出事后,这就是全世界功率最强的核电站。
“狗逼加麻大,你拆那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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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七千五,晚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