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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意思

作为博览群书,不对,看遍淫词话本的宁王殿下,他看到这三个字瞬间想到的便是男女之间床上那档事。

真的,这不能怪他,实在是看得太多了,别说念奴娇,他还可以举一反三出念奴妖,妖娆娇,娇娇吟这种本子,一看名字就知道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的俗媚,但是看上一晚不下头的那种。

作为替刘珂收集这种话本的头号走狗,小团子跟主子一样,看见书名也是同一个反应,脱口而出道:“殿下,小少爷怎么送您这种书啊?”

他是真的震惊,感觉一点也不符合尚瑾凌清贵守礼的读书人形象,他甚至很想冲出去将收了他赏银的下人给逮回来问清楚,真是从沙门来的?

但是很快,一个板栗敲在他的脑门上,“啊哟,殿下……”

只听到刘珂一本正经,瞪了他一眼,“乱说什么,凌凌怎么会送这种书给我,这是词牌名,里头应该是诗词歌赋,多少大家为此填诗作词,你个不学无术的,懂什么,丢人现眼。”

对,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像高学礼那样,光看书名从来就不会觉得这是本淫书!

果然是淫者见淫,智者见智。

刘珂庆幸上书房虽然气死了师傅,但好歹肚子里不算没一点墨,瞧,至少知道这三个字是词牌名,还能显摆一下。

小团子听此不禁恍然大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刘珂,“殿下果然有见识,是奴才庸俗,误会了小少爷。”他越说越肯定道,“可不是嘛,像小少爷这样清贵之人,必然是诗词作赋,才配得上他们文人雅士。”

小团子一通马屁下去,说得头头是道,但是问题又来了,“可是殿下,小少爷为啥要送诗词给您呀?”

这位主一看就知道跟作诗毫不相干,拿来垫桌角都觉得不趁手。

小团子百思不得之中,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主子身上传来了一种浓浓的悲凉之感。

这是咋了,他惊疑地唤道:“殿,殿下?”

“团子,你还不明白吗?凌凌肯定是在劝爷好好读书,知书达理一点啊!”

“啊?”

“别老是想着情啊爱的,碰触这些禁忌混乱之事,对他起肮脏的心思,让他苦恼让他心烦。”刘珂看着这本书,心情低落地说。

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失望,好似被剥夺了希望的羽翼,打入冰冷寒窖之中,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碎,只剩下现实的刺骨痛苦。

小团子呆了呆,说实话就这么本诗词,尚瑾凌啥话都没带回来,他想不明白为啥刘珂能想到这些?

“殿下,奴才没读过什么书,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团子,你不知道,咱们路上相处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努力读书,可从来不劝着我也一起读,还放任我看哪种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可是现在……”瞬间,刘珂感觉内心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悲哀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可是现在,他居然让我看诗词这种可怕的东西,不就是警告我有那闲情功夫想东想西,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吗?只是照顾我的脸面,这才用书委婉地劝诫。”

“真,真是这样的吗?”小团子惊疑不定道。

刘珂重重地点头,“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解释?”

小团子:“……”这是不是应该先看一下书?

“我真是太蠢了,他对我是那么信任,那么期待,他把我当做未来明主。”刘珂想到马上那番真挚之言,顿时羞愧不已,“可我的心思竟不在黎民百姓身上,不在如何建设雍凉之上,不在想着如何重返朝廷之上,却纠结这种地方!团子,是我让凌凌失望了,冷落我这半个多月,他一定恨铁不成钢……”

刘珂越说越伤心,堂堂大男人看着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殿,殿下,您别吓奴才,或许没您想得那么严重?”小团子结结巴巴地安慰道。

刘珂自嘲道:“怎么不严重?这次拿书警告,他都懒得跟我说话,下次,估摸着我连书皮都摸不到了。”

小团子:“……”他将视线落在桌面上,原本洒满的瓜子皮和瓜子已经被匆忙清扫到了桌子另一边,整洁的桌面上就静静地躺着那本书,未曾被翻开过,最终他大胆地问,“您,要不先看看书?万一……”会错意了呢?

刘珂闻言嗤一声,“万一什么,难道凌凌真的会送本闲书给爷?”

他冷冷一笑,目光凝视着面前这本再普通不过的蓝皮本,然后豁出去了,“罢了,读书就读书吧,既然是凌凌的要求,我就是废寝忘食地背,也得背下来,不能让他再失望了!”

刘珂的拳头一捏,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我已经太放纵了,是该沉到心底下去。”

大概连皇帝都想不到,他最头疼的,如何规劝打骂都不肯学好的儿子居然因为某个少年一本轻飘飘的书,就产生了积极向上的信念。

可笑的是,这本书这位还没翻开过,一切凭空猜测。

小团子越听越心酸,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诫,只能在心底深深一叹。

刘珂于是翻开来,只见此书描写:红楼升梦,猎艳客来。袅袅甜香燃起,点着腻腻红灯,只见红楼之中,彩带飘扬,鲜花漫舞,一袭红裙轻裳下,一双白腻雪足腕着清脆铃铛,随着轻盈步伐,出现在重重恩客前……

小团子正要凑过去瞧个究竟,却见刘珂一把将打开的书给重新合上,满脸是不敢置信,仿佛出现幻觉一般。

“殿下?”

刘珂顿了顿,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于是再一次打开书页,继续往下——

此为红楼魁首,名为念奴娇,今夜便是其初贞之夜,此刻她不过香肩微露,酥胸半裸,便引得堂下男子纷纷瞪直了眼睛,涎水连连,痴态毕露,唯有二楼雅间一席之中的男子拧眉望之,尽是怜惜之情……

刘珂:“……”

他再次唰地将书合上,回头看向同样瞠目结舌的小团子,显然这位按耐不住好奇,也伸长脖子偷窥的小太监也瞧见了,于是他面无表情地问:“团子,你说凌凌送这给爷究竟是几个意思?”

之前所有的悲哀失望,反思忏悔,痛定思痛就如同一个天大的笑话,刘珂的脸裂开了。

小团子麻了手脚,僵硬了舌头,也跟着喃喃道:“是啊,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主仆俩彼此久久对视,仿佛要看尽地老天荒,来寻求这未解之谜。

但显然,这是没有结果的。

最终刘珂抹了一把脸,凭着“博览群书”的经验,将书快速地一翻。

果然不出意料,那着重笔墨的二楼雅间男子就是本书男主角,至于不管是接受笔者指引来逛青楼,还是其本身风流成性,总之配上女主花魁之名,这又是一段虐恋情深,折磨不爽的狗血情爱故事。期间为了保持观者的兴奋,超脱于情节之外,更是大胆用墨,香艳露骨,然而这本书更甚,里面居然还偷偷夹着插画,虽然粗糙,与专门的春宫画本不能相比,可结合文字,其威力直让人鼻血不断,可谓是睡前好物。

刘珂见此,抽了抽眼皮,连忙再次合上本子,慢慢地将书放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可能是爷误会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小团子这会也缓过劲来,他说:“殿下,估摸着小少爷就是不小心看到此书,正好知道您好这口,于是寻来给您消遣的。”

小团子随口一语,直接道出了事实,但是刘珂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拧眉思索。

“殿下?”小团子不解,既然都是误会,那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显然能送这种书过来,尚瑾凌怎么会生气,更没有故意不搭理刘珂啊,可为什么后者反而看着沉重起来。

“团子,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哈?”

“真是难为凌凌,这么小的年纪居然用此法劝我走向正道。”刘珂说着脸上露出不忍心。

小团子听着他的说话,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您的意思是……”

“天生阴阳,是为正道平衡,他希望我能改变喜好,喜欢姑娘。”刘珂将书放在一边,以一种不喜不悲的声音说,“不然为何送我这种……”春宫画册?

尚瑾凌能送出来,已经是非常大胆的举动,怪不得一个字都不肯给他留,刘珂自己都怪不好意思,作为读书人,尚瑾凌能说什么?

可怜尚瑾凌只看了前几页,没往后面瞄,不然打死他也不会送出来!

小团子再一次恍然:“真是……小少爷用心良苦啊!”

“可惜他想错了,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男子,而是因为他是尚瑾凌,其余任何人,爷都不会看上一眼。”刘珂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上天入地的绝世大情种,小团子感动得眼眶发酸,很有种流泪的冲动。

接着刘珂自嘲道:“没关系,反正这辈子我的王妃已经有了,它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下,所以凌凌根本是多虑。”他说到这里,忽然开心起来,“团子,他一定很在乎爷,不然读书人怎么会买这种有辱斯文的话本呢?被他姐姐们知道,必然不得安宁的。”

“是啊。”小团子很是认同道。

“所以爷不能辜负他。”

小团子听此微微咋舌,看来不学无术的主子终于要发愤图强了。

他正等着刘珂的豪言壮志,却见到后者直接抓起桌边小碟子上的瓜子,双腿交叠翘在桌面上,手里拿着那本念奴娇,一片心如止水地看起来。期间露出鄙夷,可笑,无聊,冷哼……等看话本专用情绪,但是目光一瞬不瞬,伴随着咔咔瓜子声,平缓翻页。

小团子:“……”果然是不辜负!

“团子,茶凉了,去换一杯。”

一切仿佛重新归于平静。

“……是。”

人生大起大落太多,冥冥之中,小团子忽然有所顿悟。

对于刘珂这种人,就不能太真情实意,不然这人凭借着天马行空的脑补抡回一个圆环,一番折腾之后,他自己就能达到释然,可是跟着担忧,跟着发愁,跟着揪心的旁人就只剩下没处发泄的郁闷,憋得难受。

最终小团子一边走出门,一边感慨道:“你说杂家一个没根之人,跟着瞎参乎什么,自找苦吃。”

刘珂得了书难得消停两天,正好京城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不是旁人,而是……哑巴,曾经的三元及第,最年轻的状元郎,云知深。

伛偻的身躯,独一只眼睛,明明不过四十,正当壮年,却已然白了头,满脸褶皱,满目沧桑,比之古稀的西陵侯更显苍老。

此刻,他正坐在刘珂的书房里,小团子给云知深倒了一杯温水,激动地红了眼睛,“哑……”

“哑什么,叫云叔。”刘珂瞥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云知深,高兴道,“本以为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见到叔儿,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咳咳……”一夜的修整消了云知深初见时的疲惫,只是虚弱的身体还是不由地咳了两声,这一路颠簸到达雍凉,可谓吃尽苦头,如今总算能够缓过劲来了,他端起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道,“挂念殿下,便不愿耽搁太久,王驾离开之后一个月,我便死遁而来,怕殿下手上无人可用,受州府掣肘,为氏族所压。”

刘珂忽然选择雍凉,让云知深根本来不及收集情报,所以也无法提前想好对策。不过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刘珂,他不禁露出笑容,欣慰地说:“看来我还是多虑了,这一路殿下收流民,斩知州,抄张家,短短不过几日,尽收雍凉之权,知道这些实在令我惊讶,殿下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王者之风。”

若是平时,云知深的夸奖刘珂定照单全收,他从来不知道啥叫谦虚,可这次倒是客气起来,“其实多亏了尚家相助,西陵侯派兵勤王。”

云知深在路上已经听过一遍,自然知道刘珂所言俱是事实,不禁欣慰道:“西陵侯自掌兵权开始,朝中各派纷纷拉拢,端王和景王无数次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这位老将军都不屑一顾,这次,殿下能够得到他出兵相助,看来西陵侯对您的印象不错。”

“主要还是凌凌的功劳,若没有他,不然我还真得考虑调转回头,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变成京城大笑话!”说到这里,刘珂将一路上尚瑾凌拖着病体帮他出谋划策,如何鼓励他,给他机会展现自己,以至于得到尚家姐妹好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眼睛都是亮的!

小团子抽着嘴角垂下头,若非怕被看出端倪,他都想捂住脸。他偷偷看着对面的云知深,只见他安静地听着刘珂滔滔不绝,嘴角含笑,没有任何异样。

小团子心道幸好云知深不知道刘珂对尚瑾凌的心思,不然这哪儿看不出来?

到最后,刘珂讪笑着说:“云叔,那段时间的印象太深,患难见真情,不免多说了些。”

云知深摇头,“无妨,殿下对这位小友如此欣赏,视为知己,我听着,也为您感到高兴。”

云知深到达刘珂身边多年,自是明白这孩子的辛苦和孤单,从小带着刺,带着防备地看待每一个人,令人避之不及的同时,自然没人喜欢他,如今好不容易对他真心相助相交之人,云知深只会欣慰。

刘珂道:“我认他做弟弟了,今后我护着他。”

“那可得有相应的实力才行。”云知深说到这里,正色道,“殿下,雍凉官员既然尽数问罪,这之后的事务又该如何运作,你可曾想过。另外卢万山死了,下一个知州,你心里可有数?”

进入雍凉,掌握权力这并非是终点,接下来如何治理,如何平衡势力才是关键。

刘珂看着云知深拖着疲惫的身躯替他忧虑,不禁心中温暖,然后笑道:“叔,我外祖没有告知你吗?”

云知深微微一愣。

“看来,您没有阻止我前来雍凉,他对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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