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小丫鬟已经把热水端来了,青黛从门口接过装着热水的铜盆,低垂着脸走进内室。
房间中昨夜那暧昧的气味还未完全消散,轻红色的软纱床帐笼着架子床,床上是个影影绰绰的卧躺的身影。
床边坐着的男人身着一身白色中衣,一头黑发披散却丝毫不减他身上威武的气势,棱角分明的面上表情冷峻,一双鹰眸深邃威严。
青黛走到他跟前,将绞干的巾子递给他,在他擦脸的时候,绕到他身后小心地梳着他一头柔亮的黑发,接着将头发束起来,戴上漆黑的乌纱帽。
这时床帐里的人影动了动,像是撑着身子直起了腰,女子柔亮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侯爷,妾身来伺候您罢。”
“不必。”男人的嗓音淡淡,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巾子扔给面前的丫鬟。
青黛慌忙接住放在一旁,转身将挂在黄花梨龙门架上的官服拿下来,服侍抬着手臂的男人穿上。
她熟悉这些步骤很大程度上是依赖着身体的本能动作,男人离她很近,她好似能感觉到头顶上他沉沉的视线,捏着官服的手指抖了抖,手指甲轻轻划过了他裸露在中衣外的胸膛。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声线有些颤抖:“侯爷恕罪。”
卫渊看着少女微微发抖的瘦弱背脊愣了愣,抿了抿薄唇,他倒是不知道他如此骇人。
“无事,起来罢。”
青黛也知道她的弦绷得实在太紧,行为过激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床帐被撩开了,苏氏的声音轻柔:“怎么了?”
“小事,夫人再歇会。”卫渊微微侧脸,嗓音依旧冷漠,话中体贴之意却让苏氏勾起了唇角。
“既已是卯时,妾身也起来罢。”
待到青黛走出正屋,贴身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春末依然料峭的春风透过抄手游廊吹来,她缩着肩膀快步走向前院卫渊的书房。
按理来说,通房丫鬟应当是住在主母的院子中,不过她是卫老夫人送给卫渊的,把她的住处安排在了卫渊的书房。
她走到书房旁边的耳房,进了自己的屋里后,才敢长长地松了口气,用干净的巾子擦了下身子,再换了身衣裳。接着出去井边打了盆冷水,舀着水洗漱,刚刚她起晚了,连洗漱的机会都没有。
铜盆里的水映出女子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十四五岁的模样,眼尾有些下垂,从下往上看着人的时候有一股惹人堪怜的滋味。她又低头看了眼身上,小丫头的身子瘦得可怜,细胳膊细腿的,胸前、屁股也没二两肉,端的是娇小得弱不禁风。
“青黛,你这丫头回来了?”
门外传来翠红的大嗓门,她放下擦脸的巾子,刚站起身,一个长相妩媚、身姿妖娆的少女已经扭着屁股推开门走进了屋。
青黛蹙了蹙眉,没说什么,看了眼一屁股坐在她屋中唯一一张凳子上的丫鬟,给她端了杯茶。
“翠红姐姐找我何事?”
翠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粗糙的涩味让尝惯了卫老夫人那上品好茶的翠红吐了吐舌头,把白瓷杯往桌上一扣,嘟囔道:“这么难喝,亏你喝得下去。”
青黛没理会她,自行端了铜盆,把水泼到屋外。
翠红一边拿眼觑着她,一边径直问道:“嗳,昨夜侯爷和夫人那是你值夜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青黛倒了水走回来,把铜盆放在架子上,装作没听懂。
“就是侯爷啊,有没有对你……”说到这,再如何心直口快的翠红都红起了脸,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虽然她早就知道翠红是来她这打探消息的,但她这也太直接了,只能说真不愧是翠红,也不知是怎么在这个宅院里活到现在的。
“没有。”青黛半垂着眸子,冷冷淡淡地答道。
翠红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那,昨夜侯爷叫了几次水?”
青黛抬起头睃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谈论的。”
翠红碰了颗钉子,气呼呼地道:“你倒是同我摆起了谱,咱俩在老夫人那当差时日日吃香喝辣不知多快活,到了侯爷这反倒连杯好茶都喝不到了。我看你再不灵光点,早晚被侯爷厌弃!”她说完后,眨巴着眼等青黛惊慌失措地来找自己讨法子,没成想青黛仿佛没听见她的那番话,自顾自地收拾起了换下的衣裳。
殊不知青黛心里想得正美呢,厌弃,早点厌弃,最好现在就厌弃!
只是才过了四日的光景,她的这个fg就倒了。
青黛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面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的冷汗都快将被褥浸湿了。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哆嗦着手想撑起来去拿桌上的茶壶,却连这点气力都无,胳膊一抖,茶壶滚落在地,茶水也流了一地。
她闭了闭眸子,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是在叁日前患上的风寒,短短几日便恶化到连床都起不来的地步,病这座山也倒得太快了……她一片混沌模糊的脑子中忽然灵光一现,猛地睁开眼,哆嗦着手指点开了自上回看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打开的系统。
系统的面板和之前一模一样,唯一变了的地方,便是左下角那排小字:“剩余天数:”。
还带小数点!
青黛嘲笑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吐槽,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脑中却在努力集中精力思考。难不成这个“剩余天数”指的是她还能活着的日子吗?等到天数倒数到0,她就会死吗?
她在现代的身子被车撞死了,现在肯定破烂得不成样子,说不定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在这个世界死了,她也回不去了。
但是不想死,就必须要做任务,要勾搭卫渊……
面板上的剩余天数忽地跳到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瞬间又抽离了少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了面前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海,对岸是面容早已模糊的爷爷奶奶。